她跟苏展的关系,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能就一道奥数题吵得天翻地覆。
在苏展又一次很自然地拿着化学试卷来问她问题的时候,她也投桃报李,打开物理错题本,请他帮自己盘一遍小车的思路。
是都很白痴,有点浪费时间。
一来二去之后,他们共同认定了一个事实:物化生的内容太少了,反复滚没什么意义,还是做做数学题看看文科好了。
“你这个函数画的不对,它没过这个点的。”华兰皱了皱眉头,她把草稿上那一段涂掉,“这个区间开的,然后这一段是要分类讨论的。”
“对的对的,那这样就选B了。”苏展点点头。
“那这个C也没错啊,你看这个它不是趋向无穷吗,所以……”余倩倩用食指在试卷上抠了一下,却被凑过来的刘一天打断:
“你们盘到哪张卷子了?”
“都没做呢,也就看看填空选择倒数两道题。”苏展道,“这个是D卷。”
“一共就五张,你们都第四张了?”刘一天痛心疾首,“展哥,你抛弃我们后排兄弟上了姐妹们的车,你还想不想回后排了?”
“又不交,你急什么?”苏展笑他。
数学老师也没有进行专题的复习,只是发了几张自编的卷子让他们自己回顾,有比较难的题目上课提一下就当练习了。
卷子也不用交,因为大部分人不会完全做完,只是挑选自己不熟疑惑的地方反复练,重心还是在各自的学习节奏上。
三班统一订了很多的教辅资料,除了规定几本需要统一上交,另外的教辅自己挑着做,选与自己薄弱方向相符的板块反复练。
“全做完的才是傻瓜。”金炫说,“这些教辅给你们是让你们刷题,但不是让你们无脑刷,是给你们自己构建知识体系用的。”
三班的学生,学习自主性一直很好,每个人都很清楚自己的大方向和薄弱点,早早规避了盲目的题海战术。
初中的时候,成绩好的学生之间大多会看看对方用什么课外教辅,然后自己也去搞一本来。到了川中之后,这件事显得很没有必要。
川中的书吧里有几乎市面上所有教辅,只要你有时间,随便你刷。
教辅又不是什么武林秘籍,多做一本就天下无敌。初中的知识少,硬刷题也能刷出一片天来,但高中就不一样了。
程敏也跟他们强调,我不需要知道你这道题正确与否,我只想知道你对这道题目的看法。
说到底,还是知识体系的构建和理解能力。这个东西说起来很玄乎,老师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啧啧啧。”余倩倩对刘一天说,“你还想他回后排呢?他都在这乐不思蜀了。我觉得可以直接荣膺第三位妇女之友。”
华兰和苏展对了一眼,华兰先笑出来。
“不思蜀不思蜀。”苏展勾住刘一天的脖子,“之前我不懂事,跟林狗一起。他的节奏特别奇怪,也就潼哥能适应。你瞧瞧,现在还在写《大物》呢,我心没他那么大,我得先看看期中考内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学习节奏,所有人停下来复习期中考试的时候,确实也有像林屿这样毫不在意、继续埋头学竞赛的。
但是这种节奏显然不适合大多数人。
“你跟着他们混,纯纯的怨种。”苏展对刘一天说,“你能闷头学完生竞上期中考场?”
刘一天留下一个“鄙人明白了”的眼神,回去拿来了卷子。
考试考场随机抽取,由于每个班只放35个座位,有一部分同学被抽调到比较远的行政楼七楼大教室考试。
华兰很幸运地中奖了,一起中奖的还有林君玉和卓依缦。
她们在拥挤的电梯前面看到了彼此,露出了不死不活的惨笑。
“还是爬楼吧。”林君玉摇了摇头,“强烈建议行政楼多装一部电梯。”
“你考完试别跟我对答案噢。”华兰戳了戳她。
“谁对谁是小狗。”
然而面对出其不意的浙南联考,从第一门语文的文言文选择题和作文题开始,她们考完的讨论就没停下过。
或者说,就算她们不讨论,从七楼下来的时候,也会被这一路人海中别人报出的答案击中。
耳朵长在那,如果听到跟自己答题卡上不一样的,那必然心下会漏掉一拍。然后几经踌躇,小声试探着问对方:“刚才那个人说的是不是有问题?”
“刚才那个人在胡说吧?我觉得那个字应该解释成‘通往’,很明显唉。”
“物理那个计算题的不是那个答案吧?”
“化学最后一道题应该是C吧?”
得到对方肯定的眼神以后,才能放下心来。并且留下一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眼神——这可不是我们主动要对的答案哦,好姐妹,外部环境太恶劣,只能在你这寻找认同了。
人,在一定情况下,都是双标的。
比起这种楼梯上来路不明的答案,她们还是比较愿意相信对方的智商。
华兰和林君玉小声私语的时候,卓依缦通常只在旁边安静地听着。
当她俩出现分歧的时候,会征求一下卓依缦的意见。
依缦通常会小声地说一句自己的选项,但不描述思路,抱歉地看着她俩的炯炯眼神。
这样的对话持续到了最后一场考试——数学。
试卷题头写着“出卷:安川中学”。
多少人看见这个题头两眼发光,以为这妥妥是把顺风局。
没想到川中数学组打定主意连自己的学生也不放过,出的卷子,一言难尽。
华兰在做卷子的时候,就觉得试卷还挺特别的,有很多题目出的很新颖。填空选择大部分都埋了坑,基础不牢肯定要掉。最后的函数题,前前后后分了五类讨论,答题卡都写不下。
果然,收卷铃一响,整个考场就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哀叹。
有人大喊一声:“程敏!”
拿你狗命来!
程敏教数学,虽然不是组长,但一定会被同学们首先集中火力攻击。
下楼梯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在讨论这道题是不是自己数学老师的风格,怒斥川中数学组这种“难倒别的学校的学生,自己学校的学生也做不出来”的出题行为。
“有意思吗?为了难清一中,我们的分也不要了?”
“我们的分不是分?”
安川上属地级市清州。两者的关系在教育方面一直很微妙——清一中一直以来都是清州和浙南教育的龙头。但是近年来川中迅猛发展,在前几届高考完成了对清一中的持平甚至超越。
所以清州的老大到底是谁呢?清一中说是清一中,川中说是川中。
县级市叫板地级市,川中在这方面一直勇于走在全省前列。
整个浙南其他学校,坐山观虎斗。
“学校对我们是不是太自信了一点啊我请问。”
“到时候出来我们学校的分比清一中低,数学组还不悬梁自尽?”
没有人敢大声地报自己的答案,都在与同伴窃窃私语。
也许这就是数学的威力吧——联盟为了照顾考生情绪,特地把数学排到了最后一门。
这种人道主义关怀,大部分人应该是不想再要了。
华兰和林君玉看着对方摇了摇头。
“你感觉咋样?”君玉问她。
“就那样,其实学校出题有点超乎我的意料。”华兰撇了撇嘴,“你感觉还好吗,缦缦?”
“是有一点难度在。”卓依缦轻轻说,“我觉得最后那个选择题跟你们上次讨论的那道,思路有点像。都是分段右边趋向无限,会被一个选项误导。”
华兰很惊讶,这是卓依缦这几天第一次主动提起考试题目。
但她有点想不起来了,上次讨论是指?
“什么讨论啊?”华兰问。
“就是上次,你跟倩倩和苏展刘一天他们一起讨论的那道题,D卷上的。”卓依缦看着她。
“……噢,那道题啊,原来你有听到啊。”华兰想了想,才想起来那天苏展和刘一天的插科打诨。卓依缦坐的离她不算近,居然也听到了吗?
“嗯。我总觉得你们讨论蛮热闹的,有时候说的题我也不会。”卓依缦点点头,声音小小的,“莫名其妙地听到了,就懂了。”
华兰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可能我们当时讨论的太激动了,会不会吵到你啊?下次你可以一起来啊。”
“没有没有,我就随便听到的。”不知为何,卓依缦的脸又微微泛红,然后低下。
“依缦,你特别像一个人。”林君玉看看她,笑了。
“谁啊?”她侧过脸。
“我前段时间看张爱玲的《倾城之恋》,里面的白流苏是一个古典传统的中国女人,月牙白的旗袍。”林君玉神秘地笑笑,“男主角对她说‘你的特长是低头’。”
“有的人善于说话,有的人善于笑,有的人善于管家,白流苏善于低头。就是这抹低头,抓住了范柳原的心,得到了一个最圆满的收场。”
林君玉眨眨眼:“会低头的人都有大智慧,像我们依缦一样,没什么不好的。”
“……我?”卓依缦有些愣。
华兰笑林君玉:“你写作文写魔怔了吧,到哪都引经据典的。”
“你别说,我作文里真有这个例证。”
作者有话要说:1.乐不思蜀的阿展
2.我说我写这章一开始的想法是:高中行政楼考试的时候,在楼梯上大声对答案的同学,这是你们应得的福报!!!doge
3.华兰和林君玉啊,快乐的小姐妹
4.人,在一些情况下,都是双标的 d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