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道题结构图怎么画的？”华兰摁着圆珠笔，走到最后一排，这样问江潼。
江潼把自己的《普化》推到她前面，又看了一眼她画的，道：“我跟你差个环唉。”
“我觉得这个环是在的。”华兰圈了一下自己的草稿，“你看这个硼都是都是三配位，就这样画上去。”
“但是你画到后面会发现这里就没有二聚，只有三聚，所以到后面应该是没有多一个环的。”江潼“嘶”了一声，又说道。
“只有二聚？”华兰皱眉，看了看题干，研究了一下自己的草稿，发现确实如江潼所说。她“噢”了一声，笑着说了声“谢了”，一边低头在《普化》上记，一边往回走。
她的行进并不顺利，因为刚迈出去两步就迎面踩到了一个人的鞋。
她抬头就看到苏展似笑非笑的脸。
这个年纪的男生，似乎都很在意自己的鞋被踩吧。华兰想起，前两天跑操的时候体委的鞋被别的班同学踩了一脚，可心疼了。
于是，她尴尬地笑一下，往后退一步：“对，对不起啊。”
“没事，一般同一个人踩第三次的时候我才发火。”苏展又面无表情了，“不过现在看你现在来后排的频率，很快就要攒满三次了。”
“谁让大佬在后面呢？”华兰笑道，“我们前排化竞生也很想念跟姐妹讨论问题的日子啊，你让林狗平时别逆着炫哥来，放我们姐妹回来吧。”
八个女生，一半生竞，一半化竞。男生里也有十来个化竞生。这么多人加在一起，竟然没有一个能在化竞测试里考过江潼。
自从提前招的第一次考试以后，华兰拿到化学单科第一次数屈指可数。
“那我们就更不能放他走了。”林屿笑起来，“金炫可呵护你们八朵金花了，把他放回去岂不等于放虎归山？”
“你们化竞这么缺人才啊？”苏展对华兰说，又指指林屿，“要么我跟林狗转化竞得了，强哥肯定很开心。”
“不必——金炫稀罕着你们呢，”华兰白他一眼，“本来物竞就没几个，再走两个，他找我说理去？”
“还有，化竞不缺人才。”华兰真想扔给他一句“姐就是”。她说：“你们要真来了，追几个月进度就能把你们追的不人不鬼。”
江潼只是笑，斯文的脸上没有半分不悦，修长的指节在桌上敲一下，示意林屿和苏展适可而止。
华兰倒不是欣赏这副好皮囊，她只是觉得江潼的修养很好，为人很低调。她最羡慕的是江潼的脑子，确实好使——当初在化竞班的时候没有那么多接触，现在才知道他思维有多快，理解能力有多强。
华兰偷偷观察过，竞赛课江潼一般只听一半，剩下一半把老师那天布置的题库做了，然后拿出厚厚的《有化》自习。
看他一页页往下翻《有化》，华兰就越来越觉得触目惊心。按江潼这个刷题量，就算每天再多给华兰两节自习，华兰也刷不过江潼。
更何况，这边强哥有机大化才刚刚开始细讲，那边江潼就不知道深挖到哪里去了，进度早比所有化竞生都要快。
华兰跟有机大化不对付。有化在八月竞赛联考之前粗粗过了一遍，竞赛题还没来得及做多少。一见到初赛那张卷子，华兰对大部分有机题束手无策，无机做顶天了也救不回来。
川中的化竞成绩一直不稳定，有两年连着出了两个省队选手，也有好几年连一个拿省一的都没有。华兰冥冥中总有种感觉，如果他们这一届能出一个进省队的，那一定是江潼，不是她。
她坐回位置，给旁边另一个学化竞的女生讲了这道题。方讲完，便听倩倩说：“你有没有觉得，后面这三个男的，气氛好奇怪。”
“嗯？”华兰摸不着头脑。
华兰在纪检每周例会开完的时候和李清凡提起有机大化，叹了好大一口气。
“我一开始有机也摸不透的。高考内容是好学的，但是有机大化千奇百怪。但后来我想通了，这个东西，别当做化学来学，要当做生物学。”李清凡一边整理交上来的罚单一边说。
“学姐细说。”华兰正色道，“怎么个学法。”
“大多数都是大学2-3年的内容，知识点很多很杂。都是依据实验结果出的题目，很多东西其实你只要知道结果就可以无脑解题。”李清凡说，“功利点的话，就多记几遍。”
“化竞跟他们数竞物竞不一样，知识点太多了，连全国初赛的知识都涉及十几本大学教材。”李清凡开始整理另一堆文件，“用我们老师的话来讲，就是快速学习的能力太重要了。”
“你们肯定有发川中祖传的合订三大本吧？”李清凡问。
川中祖传三大本，合订了国初需要的所有大学教材，内容顺序竞赛老师重新整理编排过。
华兰点头。
“那个东西，建议你当做课外书一样，就往下看，看完一遍再看一遍。”李清凡说，“至于题目，先按时做老师布置的，过几个月学校就给你们请教练了。如果自己有多的时间，蓝皮书反复看——我是这样的，跟很多刷题选手相比，我的题做的确实不如他们多。”
华兰称是，提起江潼。
“题量这个东西嘛，分人。有人做本蓝皮国初就能拿省一，有人高无结，March，傅献彩都啃过一遍还过不了初赛。”李清凡耸耸肩，又换了语气，“还有啊，同学之间横向的对比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你千万别执着于这件事，心态会爆炸的。”
“我们班以前就有啊，因为同桌题目一直做的比他快，成绩也比他好，晚自习就勒住他同桌的脖子。”李清凡捂了捂脖子，撇了撇嘴，“旁边同学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同桌脖子都紫了。”
“啊？”华兰惊道，“这是心理出现问题了吧？”
“竞赛能熬到最后的那些人，不仅脑子好，而且心脏也比一般人强很多。因为你面对的不止是这十几本教材，还有浙北那些从初中就开始学这些教材的竞赛恐-怖-分-子。”李清凡叹了口气，“安川毕竟太小了，哪个竞赛教练愿意来？都是重金从杭州宁波挖来的，每年也就教这么几个月。”
“省复赛的时候，你才知道真正的修罗场是什么样的。”李清凡把所有文件都收好，“我们起跑就比浙北要晚，资源也不如人家，只能拼命学咯。”
华兰的眉眼有些黯淡。
“所以‘地球不爆炸，川中不放假，宇宙不停止，我们不休息’嘛。”李清凡拍拍她，“虽然我们平时都骂年段不做人，但是其实我们也都知道这是考过浙北的最好办法了。”
“上周的纪检行事历呢？”李清凡话锋一转，问她。
“昨天团委老师来办公室，我就直接送给她盖章了。”华兰道，“下午应该就拿回来了。”
李清凡点点头，夸她上个星期的表单都写得很清楚。
“下次例会我让你给他们讲讲，说了多少遍规范都不听的。”她摇摇头，“这个月没什么大事情了，还有就是月底的运动会，整个学生会都要去当志愿者的。纪检维护纪律，事情还蛮多的。”
“好好表现。”李清凡笑了一下，明明比她矮，却叉着腰敲了一下她的头。
“这两天我没时间，等运动会的时候吧，你把你的错题本啊什么的，拿来给我看看。”她又说，“我要是没法指导你，我就去问问我们班考省一的大佬。”
“谢谢学姐！”
华兰忽然觉得，自己看那厚厚的三大本动力都足了很多。
在所有理科竞赛当中，化竞确实是对记忆力要求最强的，知识点广而杂。强哥说过，你们可以去问问那些文科好的同学怎么记东西的，有这个能力对你们来说没坏处。
很多化竞生对于学理科竞赛还要记东西这件事情相当不齿，但是确实是悟透这一层以后，成绩才有了跃迁。
简单点说，什么时候认清楚事实，什么时候进步。什么时候对事实有更深的把握，什么时候才有质的变化。
华兰深有感触。和很多决定留在化竞的同学不同，她不是那种对化学兴趣浓厚、非学不可的孩子。只是因为当初理化生里她的化学成绩最稳定，和那道谁都没有配出来的配平题以及国字脸那句“你就留在化竞吧”，她才决定留在化竞。
所以在那之后一直有点懒散，保持着综合成绩稳定，却没有想着怎么钻研化学单科的深度，近几次测试的名次也没有那么漂亮。
她的三大本，完整的一遍还没过完呢。
化竞单科的第一捏在江潼手里好几次了，次次都和第二拉开很大分差，无懈可击。
华兰想这也许是因为热爱，自己可能确实比不了江潼。
但也远不止这个水平。
九月底运动会之前，还有一次竞赛测试。这半个月，华兰把自己几个月都没翻完的三大本从头到尾过了两遍，上课看下课也在看，睡前还要带一本放在床边。这让来三班串门的林君玉啧啧称奇，说这种盛况只会发生在自己在看小说的时候。
“她怎么了？”君玉问倩倩。
“谁知道呢，化竞内容本来就多，学姐可能传授秘籍了吧。”倩倩摇摇头，“记忆量比生竞还多。”
事实证明，她不再执着于《有化》小山似的题目，反而在考试的时候做“有机”做得更顺手。
运动会前的那次小测，华兰重回了第二的位置，只跟第一江潼差了3分，是近几次小测以来和江潼差距最小的第二名。
华兰复盘她的试卷，没有一道做错的题是不该做错的，也就是说，她确实把自己能力范围内的题目都做对了。
她没有那种不敌而失去第一的遗憾与痛苦，她觉得很满意。
“你竟然没有很遗憾吗？”李清凡知道了这件事以后，这样问她。
“没有。”华兰诚实答道，“我确实把我所有会做的都做对了。我跟江潼差三分，确实是因为实力差距。但我们也确实只差三分，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差五分十分。”
“我为什么要觉得慌呢？”华兰笑道，“该慌的是第一名啊，有一个这么厉害的第二名在追赶他。”
我知道自己的上限在哪里了。华兰想，所以未来的一切都只是朝着突破上限努力。
“你已经上道了。”李清凡欣慰地看着她，“竞赛就是这样，所有人都只是在突破自己的天花板，而不是在想别人的天花板在哪里。”
“你运动会有排项目吗？”李清凡问，“我好排纪检的值班表。”
“我们班还没报起来……不过我应该没什么要参加的。”华兰俏皮地摇摇头，“我当初考提前招，就是因为提前招不用体育中考。”
仅仅是这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1.不知道看我文的有没有高中的小朋友，希望你们学习或者竞赛的心态一定要好，考试考到最后就是在考心态，大道至简，有的东西就是这么简单
2.祝大家学习生活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