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低低的声音有一句没一句的落在秦鸿娴和秦木灵耳朵里,秦鸿娴带着些着急又无法辩解的目光看向秦木灵,秦木灵冲她笑了笑,虽然面纱遮住了嘴角的笑意,可带笑的眼角传达出善意。
厉娘子敲了敲桌子,“把昨日学的背一遍。”
秦鸿娴把脖子缩的更低,她最烦这门课,天天都要背书。
“啪”的一声,戒尺响,厉娘子刚欲说话,这边秦木灵有些呆板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背起来。
“活血洗手药,伸筋草、透骨草各十五克……可用于脱臼、扭挫伤后经络挛缩、气血淤阻,并可练手上功夫者活血,舒筋。”
虽然背的慢,声调听着也怪异,可居然一个字都没有背错。厉娘子在秦木灵身上注视了会,才开口说:“以后不许迟到。”
这就意味着今日迟到的事过了,秦木灵拉着秦鸿娴坐到位置上去。伴着厉娘子接着讲课的声音,屋子里又传来小小的说话声。
“明知道厉娘子会让背书,你是故意迟到的吧,就想在众人面前显摆你厉害?”说话的是秦十娘,说话又急又快,即便压着声音说,也能听出不满,她就坐在秦木灵后面。
座位是按照每家每户排行来的,她原先排行为九,因为秦木灵回来,生生把后面的排行都改了,以致于现在坐在秦木灵身后的一众小娘子都不喜欢秦木灵,谁愿意叫了十多年的名字突然换人了,三房因此称呼上乱了好几日才习惯过来。
“难怪迟了,昨晚背书睡晚了吧,以为这样就能显出你来?别想岔了,厉娘子最讨厌迟到。”秦十一娘细声细气的说,神情淡然的仿佛不屑与秦木灵说话。
秦六娘带着警告意味的回头看了二人一眼,二人顿时收声,秦木灵也回头,只是动作慢些,等秦六娘准备把头转回去,她将将和后面二人对视上,然后恶作剧般掀起一半面巾,悄声问:“是睡晚了,气色差吗?”
两人被她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捂住嘴的同时慌忙看了一眼厉娘子,见厉娘子还在专心授课,这才缓缓把手放下,拍拍胸口,吓死人了,跟鬼一样!
她怎么那么白?
秦木灵吓完人,已经把头转了回去,以前她都是独自上课,独自学习,与家中小姐妹从不亲近,她们看见她也是敬畏和崇拜,或许,还有羡慕。
只是不知道她们因她而死的时候,有没有恨她怨她。
现在这样多好,大家都还活着,都还生动的活着。
今儿学下的早,一片桌椅的声音,秦鸿娴隔着喊:“九娘,我回家一趟,我娘找我,今儿就不回院里住了。”说着还不忘晃了晃手里的香球。
听到这声九娘,十娘心里更堵得慌了,“哗啦”一声推开桌子,气呼呼的往外走。才出学堂的院门,就看见几位教习结伴往东,忙缓了脚步,这才想起来,今儿月底,按惯例教习们要去见巫主。
再一转念,那个鬼种已经来了半个多月了,明明是在乡间长大,识的字居然比她都多,这里一定有问题。
老巫主翻着手里对各个孩子的月考评,视线停在秦木灵这三个字上。
“她功课居然能跟上?”
没有提名提姓,在座的六位教习却都明白说的是谁,为首的是安七娘子,她微微欠身,说道:“若是从小便得高人指点,如今十三,那也不足为奇。”
坐下下首的是教农事的蓉娘子,她另有看法,“能得高人看中,也能称之一奇。”
秦家家学教的是士农工商,外加两门,巫和医,家中小娘子都是要学巫祝的,只是与大娘子学的巫舞和祝词有所不同,那是每一任巫主单独授课,旁人是学不得的。
“去请各家进来。”老巫主将考评交给身旁的仆妇。
秦鸿远还是首次有资格坐进戎海院,平日里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亲戚,可今天他就觉得腰杆子直了许多,有扬眉吐气之感。
老巫主过去的时候,众人站起行礼。
“也没别的,七月底我去京都,带几个孩子,你们回去准备准备。”
除了秦鸿远以外,其他人来之前心里就有准备,哪几个孩子有可能被带着,也是有数的,毕竟这是历年来的惯例,大家都憋着劲等着看仆妇手里的单子。
可没想到,前几个看完单子的人一脸古怪,最后单子递到秦鸿远手上的时候,对方眼中怀疑的不敢置信的嫌弃的各种情绪汇集在眼神里透露出来。
见状,秦鸿远心脏砰砰急速跳动起来,已经快要控制不住面部表情,捏着单子的手紧张激动的发抖。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在看过圈起的七八个名字后,没有他女儿啊,秦鸿远莫名其妙的抬起头,周围依旧是不太友好的目光,他觉得他一定是看漏了。
所有的名字他都认识,只有一个秦木灵……
秦木灵是谁?
难不成?难不成!
秦鸿远故作镇定的将单子交还给妇仆。
在场的虽有疑问和不满,但也不敢当着巫主的面发问,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出来,等巫主走后,围着教习聚在一块。
“可惜喽,今年娴娘本是有机会跟着去的,听说娴娘和她处的还不错。”
“娴娘年岁还小,巫主不带她也说的过去,我家玉莲各项学业都不差,怎么也没被选上?”
“就是,玉莲、玉荷哪个不比她学的久学的好,厉娘子,你倒是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一个才来了一个月不到的小娘子,把我们家孩子都比下去了,我可是不信的!”
……
这边吵闹着,那边秦家三房也聚到了老太太屋里。
“母亲,真的!秦木灵上画了一个圈,我瞧了好几遍,不可能看错!”秦鸿远说着,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九娘她是叫秦木灵吧?”
三房嫡系这么多年没出几个有才干的人,难得有个能进大宅的还是三房旁支的一个小娘子,现在好容易来了个秦木灵,却是和家里不亲的,也不知是福是祸。
“把兰娘叫过来问问。”老太太脸色不太好,从早上眼皮就一直跳,摁都摁不住。
六夫人看着外去叫人的仆妇背影勉强笑了笑,说:“要不把十娘也叫来,毕竟一个堂里上课。”放着自家亲孙女不问,问一个外头的小丫头。
“一同叫来吧。”老太太说道,又肃目看着秦鸿远,“你是她亲爹,孩子回来一个月了,你去探望过几回?可打听过她的学业?今天在戎海院,你是不是差点丢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等她从大宅出来再扔回乡下去。过了今日,你再有这个想法我就先把你扔出去,进了大宅的不管过去她是谁,日后她就是你的脸,她能在大宅站住脚,你才能有荣耀!”
秦鸿远缩着头不敢多言,知道这话不仅是说给他听的,主要还是说给他媳妇听的。
他倒是没想过把孩子再扔回去,接回来了再扔回去,他也做不出这么没人性的事,其实还是那孩子大了,再两年都可以嫁人了,他也没必要招人恨。
“母亲,是儿想岔了,日后定好好照顾九娘。”秦鸿远忙表明态度。
五夫人也垂手在一旁站着。
待秦玉兰过来的时候,老太太已经问完了秦玉明,小姑娘正满脸不忿的站在六夫人身后。
“见过老太太,大娘子,大老爷,二老爷,五老爷,六夫人……”秦玉兰施礼,打完一圈招呼后,想起来之前父亲的叮嘱,眼观鼻鼻观心的乖巧站着。
按身份,如今她的身份已经不比他们低,但,谁让她爹是人家仆从呢。
作者有话要说:药方来自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