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迟到

秦大娘子看了仆妇一眼,仆妇领会的接口道:“小娘子每月的月例是二两,月初会有家学院的管事娘子给你们送去。因为没有小娘子使丫头的规矩,可既然你住进来了,便也不送你回去了,但你的月例却是没有的。这个月月例已经发过了,锁了帐。”族里的小娘子也不靠月例银子过活,谁名下没有产业,最差也有十几亩地,可这新来的小娘子……仆妇顿了顿,接着说,“离月底还有二十多天,这段时间你们若是缺什么,就去找三房五夫人支银子。”

阿夏迟疑了一下,心想这是不是就是娘子说的,有人问钱的事?

“五老爷和五夫人傍晚时来看过我家娘子,留了五两银子。”

仆妇看向秦大娘子,秦大娘子嗯了一声,露出满意的表情。

阿夏顿时明白,这话她回对了,虽然她还是不太懂,但是她明显感觉到,周遭的气氛变轻松了。

“你下去吧,好好伺候九娘子。”仆妇过来引着阿夏出去。

“看来巫主也没有很重视她,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巫主也是谨慎起见改了日子,毕竟是大事。”王昌平嘴上说的情真意切,心里很是不在意,对于秦家把生孩子搞的神乎玄乎的行为嗤之以鼻。

阿夏脚下不敢停,只听到这一句,噘起嘴,回到屋里,将话学给秦木灵听。

“娘子,如果学不好,我们是不是就回去了?”

“不会回去的。”

得了这话,阿夏高兴了,乐颠颠的去收拾床,好在是夏天,睡在床榻上也不冷,而且很神奇的是,大宅里居然没有蚊子。

吃得好睡得好住得好,还不用干农活,她是不愿意回去的。

戎海院,秦正昌快步跑到廊下,见卜元站在屋门口,忙理了下衣衫,上前附耳说:“刚刚大娘子招了阿夏问话。”

卜元是五服外的旁支,秦正昌是嫡系大老爷,巫主的亲哥哥,但秦鸿昌对卜元不敢有半点轻视之心。

巫主身边有两个仆从,卜元站在外面,那么里面的肯定就是卜海。

“巫主既然已经决定,大娘子应该听从才是。”卜元语气恳切,像长辈劝解一般的说道。

秦正昌连连点头:“是是是,巫主自是为大娘子好的,”接着语气一转,“只是,事关重大,还是多打听方才谨慎。”

卜元露出疑惑的表情,“大老爷是不信我和卜海?”

秦正昌脸色微变,站直了身子,强调说:“身为秦家人,我只是担心,不止是我,大家都担心。”

门突然被打开,随着开门,传来声音:“大老爷,巫主请您进去。”

开门的人瞧着不像卜元这般精神,像是赶了几天几夜的路,半身衣袍也污糟难看。

不过半日而已。

秦正昌扫过一眼便不再多看。

卜海将秦正昌让进门内,自己站到门外,与卜元对视一眼,两人安静的立于廊下。

屋内,秦正昌垂着视线,原来刚刚屋里不止卜海,掌事们也在,这么说是从早间,掌事们一直没走。

“卜海打听到,古元大师在外游历,曾来过大巫山,或有可能递话的人就是古元大师。阿青的事就如此办吧,家里你安排好。”巫主没有多余的话,直接交代道。

原来是古元大师吗?

那确是高人!

秦正昌露出适当疲惫,看着巫主无声的叹气,“接回来个小丫头不要紧,可突然改了日子,这可是大事。”这是解释他刚刚在门口不是故意为难卜元,家里人多口杂,得有个强有力的理由安抚人心。

巫主点头:“是大事,所以才改了,让家里放心,一切如常。”

秦正昌敛下眼眉:“是。”

……………………

大宅里的一切仿佛没有变化,因大娘子孕期更改引起的巫主和大娘子因为七月半的祭祀将近忙碌起来,三房自上次回去后,再没来过,家学里的先生也没有因为陡然多了一个小娘子感到意外,家学院里相互熟悉后,日子重新变得平静而单调。

秦木灵也在她有意结识下,认识了秦鸿娴。

“九娘,你这个帘子扣好巧思,让阿夏帮我也做一个。”秦鸿娴和她的名字一点都不符,是个热闹活泼的姑娘,她喊着话走到阿夏面前,看着对方手里的木活问,“你这又是做什么呢?”

“娘子让做一个香球……”阿夏头歪过来歪过去看面前的图纸,最终举起手里的半截手指长的小木棍确认,“娘子,是两头刻一圈卡槽吗?”

秦木灵从案桌上抬头看了,“嗯,要对称。”

阿夏小心翼翼的转动手里的刻刀,等把零件全装上了,放在手里把玩试看。

秦鸿娴看着新奇,伸手要过:“拿来我瞧瞧。”

半个手掌大小的一半实体一半镂空的木球里,两小节木棒卡住中间一个比铜钱大一圈的木碗,木碗上方有三片柳叶状的薄片,木碗里装了粉,凑近了闻,有淡淡香气。

秦鸿娴没瞧明白,问道:“碗里是香粉,这是香球,可这有何用?香粉放置久了就没香气了,还不如焚香……”她说着收了话,因为秦九娘的屋里没有香炉,熏不了香。

秦木灵看着门外的树叶说:“风。”

风?

秦鸿娴拿着香球走到门外,手举高,眼看着风透过镂空的球带动里面柳叶状的薄片转动起来,轻微的风吹动中间的香粉掉落在香球底部,随着香粉飘起,带起香味。

非常神奇的是风不会直接吹散碗里的香粉,薄片带动的些许香粉居然一点不会飘出来,全都落在了球底。

“九娘,你真是厉害,我觉得在家学院委屈你了,你该去外学院的。”秦鸿娴摇晃着香球拍了拍阿夏,“阿夏,给我也做一个。”最近这些日子,她不知求了多少东西,从一开始的含蓄到现在的直接,脸皮着实厚了。

外学院,她是要去的。

秦氏大宅分内外,内宅住着秦氏女,外宅则住着秦氏一代一代长房的嫡子。内宅要比外宅大的多,里三进外三进的,初入大宅的仆役没个一年半载别想认清楚路。

而两处学院则是内外宅最重要的地方,占地也广,只藏书的屋子就有十余间,在一牍难求的时代,秦氏三百年的藏书才是无价的珍宝。

就连皇子们都会在少时来秦家借住段时间,

大齐建国一百九十年,而秦氏家族已有三百年历史,更别说秦氏先祖起初就是以出神入化的医术和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学识著称,一直担任着国师之职。

“五娘子,外学院比家学院还厉害吗?”阿夏没有资格进入家学院,每天她都是在院子外等,但她知道能进家学院的秦氏女子都很厉害,看仆从对她们的态度就能知道。

“那是自然,家学院主要学的是祭祀和医术,外学院学的就杂了,学什么的都有,近几年外学院因为五皇子、六皇子和昭小王爷更是出了名,听说在寺庙挂单的学者都来我们家了呢。”

秦木灵在听到五皇子时,幽深的目光里透出一丝冷意。

不急,她有十年的时间筹划。

“哎呀!到点了,九娘快些,下午的课不能迟,万娘子可凶了。”秦鸿娴手里拿着香球直接说,“这个给我了,阿夏你别跟着去了,在家做香球吧。”她与住在这里其他小娘子不同,她不是旁支女,她是长房大老爷秦正昌的嫡女,在她展现出对星象感兴趣且有不凡的见解后,得到巫主和掌事的看中。

她本就住在内宅,在内宅随处可去,之所以住到桑桐院来,是因为她年纪小,靠着家学院,早上可以多睡会。

阿夏看向秦木灵,秦木灵嗯了一声,和秦鸿娴协伴着出门。

因为秦木灵肢体僵硬走不快,两人到底还是迟到了,万娘子肃着脸看都未看,手里的戒尺指着墙角,意思是站着去。

秦鸿娴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的站过去,秦木灵慢半拍的跟着。

屋子里二三十个小娘子交头接耳的喳喳起来,“娴姑姑就是性子好,肯定是被九娘拖累了,她走那么慢,跟乌龟似的。”

“就是,娴姑姑可从未迟到过。”

“她都连累娴姑姑迟到多少回了,姑姑也是,怎么就突然跟她好了呢?”

“她就是欺负娴姑姑年龄小,好哄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