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尊兽首人身的铜像,摆在当中,身上穿着宽袖长袍,微微眯着眼,兽首有些像狐狸,可仔细看更像一只老鼠。
“这是什么?”
老徐微微摇头,先让他也没见过这是啥东西,刘县尉赶紧上前一步。
“这是黄二爷,绵水当地很多女眷都信黄二爷,在绵水北城门外,有一座天后宫,那里有一个偏殿,供奉着黄二爷,可以消除病痛,听说还挺灵验”
刘县尉说得很忘我,毕竟终于有一个他知晓的事儿了,想好好表现一番。
不过老徐已经伸手,将这个铜像拎了起来,刘县尉一愣,连忙出言阻止。
“哎呀,这个可不能碰,碰了亵渎神明,对自己和家人都不好!”
周泽一摆手,将刘县尉推开。
“闭嘴,一边儿站着去!”
刘县尉瞬间闭嘴,老老实实站到门口不再说话。
随着铜像拎起来,神龛下方出现了一个圆盘形状木盖子,边上有个红绳,老徐将铜像一丢,一扯红绳,木盖子被掀开,下方三个白布缝制的人偶出现。
将人偶掏出来,递给周泽,周泽没伸手接。
一个是嫌脏,再一个觉得这东西很恶心。
古人信奉厌胜之术,不过在周泽眼中,这玩意屁都不是。
仔细看了一眼,白布人偶上插满了针,有些针已经锈迹斑斑,能看出来这东西时间不短了,人偶上面有三个名字,张孝恩、张培云、张培育。
“看来这位刘月娥对张家家主可没什么深情,刘月娥是什么时候嫁入张家的,详细信息可有?”
刘县尉知道这句是问自己的,赶紧翻动小本子,一脸紧张地说道:
“刘月娥是七年前跟着张孝恩回来的,据说原本养在外面,只是知晓是个戏子,不过黄册上登记的不是贱籍,上面只标注扬州人。”
周泽点点头,改头换面,在古代还是很容易的,有银子就可行。
“行了,继续看一遍,去长子张培云的房间看看。”
出了院落,刘县尉引着,几人来到不远处的一个小院儿,这里跟刘月娥的院落没法比,甚至有些寒酸,一个嫡长子还是新婚,让人有些唏嘘,难怪要分家。
几个学员已经站在院子中,朝着周泽施礼。
“学生勘察过了,新房内呕吐物很多,不过无法分辨是谁的,不过地上绘着尸体位置的周边有抓痕,显然死者死亡的过程很痛苦。”
周泽点点头,朝着几个学员笑了笑。
“分析的不错,你们继续,不要放过细节,将勘察记录做好。”
几个学员脸上带着欣喜,能被周泽夸赞,这样的一句话跟打了鸡血一样,纷纷躬身施礼。
周泽没再看现场,老徐已经将院子前后左右的那些阴木全都拔了,手中攥着一把铜钱回来。
有些虽然是原本就有的树木,但树下也被埋了铜钱,显然这些是精心布置的。
上了马车,刘县尉还是一脸懵逼,不敢问周泽,只能陪着笑脸看向老徐。
“不知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去县衙吧,尸骨他们去处置就行,有问题自然会送过去,所有张家幸存者不是都在县衙等候问话?”
刘县尉赶紧点头,能得到正常的回答,他已经高兴的不行。
“正是,正是,都在县衙问话呢。”
一路没废话,马车快速抵达县衙。
一下来,周泽瞥了一眼,顿时心里舒坦多了。
这绵水城,比合江大了不是一点儿,不过这县衙比之前合江县衙更破,脱漆的脱漆,掉瓦的掉瓦,比荒山野庙也好不到哪儿去。
周泽知道,这是为了显示廉政,其实表面功夫而已,想贪墨又不是靠维修的费用节省出来的。
几人没进县衙大门,而是直接去了牢房外的马厮院,毕竟所有县衙的格局基本一样,马厮院内门就是牢房大门。
一进来就听到各处的嘈杂声,好在没什么痛呼和鞭打的声音,周泽对这个还是放心的,毕竟明人,用这样的手段太下作。
陈池正在忙着,看到周泽来了,赶紧起身。
“明府您来了。”
“有进展吗?”
陈池点点头,展开面前的一本册子,介绍道:
“张家幸存的十五人,都在逐一问话,关于中毒的时间,还有各自反应与之前的口供比较,偏差还是很大。
前院那些护院中,有一个人交代,去岁张家的林中招了鼠灾,毁坏了不少树木,张家阿郎派人去宜宾,买了不少信石粉回来,与糯米拌在一起,做成饵料杀鼠。
还在林中撒了不少这些信石粉,据说效果不错,林中的老鼠还有各种虫子少了许多,属下让人去药铺问过,这些所谓的信石粉就是不算纯的砒霜。
所以追问这些信石粉的下落,他们说这些一直在守林人那里,不知道张家宅院中是否有。”
周泽回身,看向老徐。
“让咱们的人去传信儿,在张家负责搜索厨房的人,将所有调料,还有胭脂色粉末都带回来,院子里、房间里仔细搜查,看看有没有这样的信石粉。”
老徐赶紧去吩咐,陈池示意了周泽一下,二人走到一侧。
“明府这个妾室刘月娥,似乎不大对劲儿。”
“仔细说说。”
陈池抓抓头,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就是证词太好了,毕竟事情过去两个月,她现在的证词跟之前的,一字不差,剩下的人,关于时间,或者他人的情况,都有一些模糊或者不一样的地方,只有她的证词如此正确。”
周泽明白陈池的意思,这也是他之前教导过的,越是看起来真实的正确无误的证词,越是证明此人有问题,因为普通人不会在意那些时间的细节。
“人在哪儿?”
陈池赶紧带路,所过之处,一个个牢房都在审问着,几个女子不断在掩面哭泣,虽然长相算不上丑陋,可绝对是比普通人要难看一些,尤其是手指指节粗大。
可见,这位张孝恩的相貌如何,拐过一道弯,一个牢房传出一阵笑声,一个男子抓着栅栏朝外面吐口水,周泽赶紧躲避。
陈池要上前阻止,周泽伸手拦住,上下看看这个傻子。
不用说,他就是张二郎张培育,手指跟那几个姐妹一样,指节粗大,拇指比常人断了半截指甲大小。
周泽一顿,这个是显性遗传了,刚刚那几个张家的小姐也都如此,不过这个张二郎的长相还不错,比几个姐妹要看着五官端正许多。
周泽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看,继续前行,来到一个牢房。
牢房内,地上坐着一个女子,身上的衣衫还算整洁,长相娇美,搂着一个跟她极为相似的男孩儿,那男孩也就五六岁的样子,扫了一眼男孩的手指,周泽一顿。
蹙眉瞥了一眼陈池,陈池赶紧上前解释道。
“刚刚单独问的。”
周泽坐下,男孩被陈池叫人领出去。
周泽盯着刘月娥看了半天,女子没有哭泣,更没有求饶,垂着眼眸盯着地上,对周泽入内,没什么反应。
“你曾是张孝恩外室?”
刘月娥一顿,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周泽,这才点点头。
“是。”
“年龄?”
“二十三。”
“张孝恩在扬州收的你?”
“是。”
“在扬州何处唱戏?戏班班主叫什么?学艺几年?何时登台?当外室多久?何年何月何日跟张孝恩回到绵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