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
所有跟过来的人,还有门房周围拎着各种武器的,全都单膝跪地。
看来宁王早就有过交代,还好自己掏了令牌。
“卑职见过长史!”
此刻的周泽,还带着微微的气喘,被拎着腰带奔跑了一圈,眩晕感刚刚褪去,看着跪在地上的十几个人,那种权利带来的满足感,一时间让周泽有些痴迷。
怪不得都喜欢往上爬,越往上爬,跪的机会越少。
稳了稳心神,看向面前一个窜的最快的家伙,这身法不比老徐差,绝对是个高手中的高手。
“都起来回话,你叫什么?”
“回长史,卑职护卫统领刘成。”
“殿下所说的尸体,在哪儿保存,带本官去看看。”
刘成朝着东侧指引了一下,周泽跟老徐跟上那人的步伐,绕过几个院落,来到一个不起眼的房门前。
刚站定,就有人从暗处走过来。
“开门!”
随着刘成的吩咐,两个守卫将房门打开锁。
一敞开门,房间内的寒气就散发出来,看来是用冰保存了,宁王身边有不少懂行的人。
周泽没说话,跟着走近房间,既然来了,自然要好好查看一番。
而且周泽很有自知之明,作为宁王,拿到尸体第一时间,自然是找自己的亲信过来查看,就是因为查不出什么,才会另想办法。
而自己能出现在他的耳中,一个是因为王宪魁的举荐,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宁王府从泸州和刑部得到的消息。
宁王可不是饭桶,宫中长大的人,能活到成年,都不是蠢材。
要么是母亲和母族有手段,要么就是自己有能力。
他从小离宫,在边陲在长大,一个是因为他外祖父的维护,和老皇帝的放任。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位宁王懂得给自己造势,母亲早死在宫中,恐怕另有隐情。
这样的事儿都能隐忍,一个英氏怎么会引起他如此反应,定然是察觉到什么,所以找周泽来。
一个是调查事情主使者,还有一个,就是想通过自己的嘴说出来。
当然,也有可能为了清理南屏道中一些不顺眼的人。
周泽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放下这些想法,眼前能做的,就是赶紧查清这位十七小姐的死因。
至于处置,那都是后话,也不是自己操心的事儿。
进入房中,这里非常阴暗,两个侍卫不用吩咐,已经开始掌灯,十几个烛台上的蜡烛被点亮,烛台上已经有蜡泪留下,蜡烛也燃烧了过半。
果然,跟自己的判断差不多。
台子旁边,有一个金属棺木,打开盖子,两个侍卫将里面的尸身抬出来,连同下面的木板一起放在台面上。
刘成朝着周泽拱手说道:
“长史可还有别的吩咐,如若需要我可以留下帮忙。”
“可曾剖腹过?”
“未曾,不过王爷吩咐了您可以随意处置。”
周泽听懂了,他也会一些仵作的手段,不过还是摆摆手。
“出去等吧。”
刘成没废话,带着两个守卫出去,将房门关闭。
“老徐将烛台都摆在台子左侧,还有将箱子给我。”
老徐将箱子打开,摆在周泽身侧的一个桌子上,随后去调整烛台,周泽换上阿筝缝制的解剖服,戴上帽子口罩手套,准备完毕举着一个烛台凑到尸体近前。
女子面容安详,上吊自缢的人,一般死后面容都有些变形,面部肿胀紫红,可她没有明显的变化,甚至肤色都是粉白的,仿佛睡着一样。
身上的衣衫就是白色中衣库,双脚赤裸,没有缠足。
周泽拿出一个夹着纸张的木板,在上面写了身高体重的判断,没抬头朝着老徐吩咐道:
“除去衣衫,箱子里面有剪刀,全部剪开就行。”
周泽写完抬头,发现老徐举着剪子,微微蹙眉就那么愣着。
“怎么不敢?”
老徐摇摇头。
“刚刚那一瞬间,似乎想起来很多,这样的仵作行径,我似乎也干过。”
周泽踢了他脚一下,这会儿可没空让他回忆。
“回忆还是缅怀,留着我们出去再说,赶紧干活,剪开!”
老徐哦了一声。
剪子三两下就将衣裤划开,然后侧过身去,将目光避开。
周泽有些无语,将手中的木板和笔塞在他怀里,搓了搓手套,让其更贴合手指的各个部位。
“不敢看,就拿着进行记录,我说什么你记什么,位置标注仔细,这个可以吗?”
老徐点点头,上下看看周泽,眼中带着疑惑。
“你见过死人?这些怎么如此了解?”
周泽刚要说,老徐自顾自的点点头。
“忘了,白胡子老爷爷,是他教你的。”
周泽摇摇头,懒得跟他多说,集中注意力观察尸表。
还好尸体没有被开膛破腹,毕竟二次尸检就怕第一次胡搞,破坏了痕迹就很难做判断。
女子是偏瘦的身形,腹部凹陷,锁骨和二三肋骨都能看见,自然胸前也成了旺仔小馒头,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
周泽凑近尸体的颈部,将烛台放在死者头部一侧,一手压着死者的胸骨,一手尝试抬起死者下颌。
关节活动度还算好,只是温度有些冰手,随着如此动作,死者颈部完全展现在周泽眼前。
三道深深的U字型缢沟从颈部三四气管软骨处开始,斜上到两侧耳后,三道缢沟之间有重叠,有擦层痕迹,看起来有过挣扎。
缢沟非常深,缢沟内带着螺纹,周泽蹲下凑近观察,发现上面伤口里面有纤维毛刺。
赶紧用镊子夹出来,举到蜡烛近前观察。
这是麻,很粗糙的麻。
周泽一顿,螺纹——麻?
这是麻绳,而且是很粗糙的那种麻绳,英氏在大唐,甭管是什么原因,也算是名门望族,一条麻绳自缢,这个够奇怪的。
毕竟大多女子选择自缢,都是白绫或者是腰带,这些东西柔软有韧劲,甩上房梁比较容易,最方便的是打结,而麻绳甩上房梁倒是容易,可打结没有点儿力量是做不到的。
周泽直起身,查看了躯干和四肢,尸表倒是没别的发现,微微掀开尸体,能看到腿后部出现了大面积的尸斑,尸斑也是淡淡的红。
周泽想了想,宁王说过,这位十七小姐自缢后,第三日匆忙下葬,估计下葬后宁王就将尸体换了出来,冬季室外气温低,这里又是冰块保存,尸体的新鲜程度,让尸斑保持这样倒是合理。
端着烛台,周泽跪坐在台子边缘,轻轻掰开死者的双手,几乎是每寸肌肤都仔细找过,没有发现一根麻的纤维。
周泽咦了一声,老徐转过来看向周泽。
“怎么了?”
“好奇怪,死者自缢用的是麻绳,可死者双手没有一根麻的纤维,而颈部的缢沟里面却又很多。”
老徐没掺和,毕竟不懂。
周泽查看了死者的指甲,没有发现皮屑或者血迹,将自己查看的尸表内容说了,老徐进行记录,同时周泽将尸体翻了一个面。
就在翻动的瞬间,死者除了后背整片的浅紫色尸斑,在死者右肩靠近颈部的位置,有一个长条形状的暗紫色痕迹。
巴掌大小,边界不清整体呈现一个椭圆形,在中间有一个比乒乓球的直径还要大一圈的圆形暗紫色印记,中间是个正方形的孔洞,没有压痕。
似乎是尸体翻了个面,周泽还楞在那儿,他也跟着凑过来。
“发现什么了?”
周泽指着这个圆形的印记,看向老徐。
“这似乎是一个铜钱的印记,找出来铜钱比较一下。”
老徐赶紧翻出一枚铜钱,放在印记上,比铜钱大了很多,老徐收起铜钱,微微摇头。
“这不是铜钱,似乎”
周泽凑近一些,追问道:
“想到什么说出来,似乎是什么?”
老徐的目光没有离开那印记,微微眯起有,好像在回忆。
“我见过,似乎是个标志。”
周泽感到无力,这话和没说一样,傻子也知道这是标志,而且有可能是悬挂在身上的那种玉佩之类,很特别的东西。
此刻要是追问老徐,剩下的后半句,一定是不记得了,周泽懒得多问,摆摆手示意道。
“想不起来就算了,将尸体翻过来放平,双腿弯曲,头朝东脚朝西,帮我扶着点,腿分开一些,还有一个位置需要检查。”
老徐随着周泽的吩咐,一样一样做着,尽力侧过脸不看,可摆好尸体,将腿曲起来之后,周泽站到尸体两腿直接的位置,老徐一脸惊诧地看向周泽。
“你你你这样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