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一笑篇 第十三章 情如毒酒

黟山天都峰顶,剑气纵横、惊鸿乱舞,宛如瑞雪纷飞般的错落剑光如怒潮般一波未去、一波又来,仿佛天河的万顷波澜,突然落入人间。

青芒变换之中,一声悠扬宛如神鹤长鸣般的清啸传来,一个白衣如雪的妇人手舞一柄周身恰似火焰般血红的长剑,犹如一只从万顷碧波中冲天而起的海燕,矫若惊龙地穿出重重剑光。

接着,闪电般一个旋身,血红长剑爆起一串红龙般的厉芒,向那波涛般的剑影核心刺去。

只听得“轰”的一声,青芒红电全部化为虚象,一柄冰寒如雪的长剑影像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如裂缺霹雳般迎向那锐势将尽的血红宝剑。

白衣妇人吐气开声,用力横剑一架,“当!”的一声清越的金铁相击之音传来,一个虚幻如梦的青黄白三色相间的身影出现在白衣妇人的面前,一只雪白如玉的纤手牢牢握着那柄冷如冰、寒如水、奇幻若虹的长剑,将血红长剑完全压制,剑气已经把白衣妇人的所有腾挪变换的去路锁死。

“超海剑法!这的确是失传百年的超海剑法。”白衣妇人眼中盈满了喜悦的泪水,颤抖地说。

“师傅!”青衣黄襟,白色披风的天女殿首席弟子,越女宫第一剑客,七仙子之首华惊虹看着仙羽一剑左念秋亦悲亦喜的面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

左念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连忙用衣袖拂了拂眼角,笑道:“徒儿,为师太高兴了,真的太高兴了。刚才你的剑法,正是越女宫昔年威扬天下的超海神剑。”她看着华惊虹守着的剑诀手势,欣慰地说:“挟泰山以超北海,为其所不能为,发其所不能发,一剑纵横,光寒天地。昔年,前辈先贤就是以这绝世无双的剑法,创立了威震武林长达数百年的越女宫。我辈虽然不肖,未能够秉承先辈的绝学,但是我总算教出了你这个徒弟,没有辱没越女宫的威名。”

华惊虹收剑入鞘,屈膝跪下,激动地说:“徒儿幸得恩师栽培,得悟上乘剑法,只感生存天地之间,再无一丝遗憾。”

左念秋探身上前,一伸手把她从地上搀了起来,道:“徒儿不必多礼,从此越女宫宫主再不是我,而是你。”

华惊虹大惊失色,道:“师傅,你?”

左念秋莞尔一笑,道:“为师做这个宫主也有二十年了,还不腻吗?让你们年轻一辈儿担下这个苦差,我也松了口气。以后大可寄情山水,不必再为俗务缠身。”

华惊虹忙道:“师傅,徒儿无德无能,恐怕有负所托。”

左念秋潇洒地一摆手,道:“休要推辞,如今越女宫上下已经对你归心,有你领导,必可成为天下第一门派,你莫要推辞为师的一片苦心。”

华惊虹眼珠一转,道:“师傅,徒儿如今想要率领本宫精锐,赶赴天山,邀战顾天涯,请师傅允准。待徒儿回来之后,再静候师傅吩咐。”

左念秋失笑了起来,捏了捏华惊虹左耳,道:“徒儿不必耍滑头。此去天山往返需要半年,又要经过塞外险恶的诸国,生死难测,你想我会答应吗?”

华惊虹平静如水的脸上绽放出一丝春花般的微笑,道:“师傅,你难道不想打败天山剑神顾天涯,挽回越女宫的声誉吗?”

左念秋笑道:“我当然想。不过,告诉你这个小滑头也无妨,你到哪里都有可能找到顾天涯。不过到天山去,就肯定找不到。顾老头的脾气,谁不知道,好游四海,宛似个满屁股长钉的老猴子,没个地方能待得住的。”

华惊虹失笑了起来,道:“师傅,你似乎和顾前辈非常谙熟。”

左念秋的眼中闪现出一丝缅怀的光华,道:“昔年确曾与他谈剑三天,此人性情爽朗豪迈、雅量高致,剑论见解独到,我虽然身为越女宫弟子,对他也甚是佩服。只是后来,唉!发生了些误会,彼此再不往来。”

华惊虹好奇地问:“师傅,难道你对顾前辈……?”

左念秋笑骂一句:“死丫头,只会胡思乱想。我和顾老头清清白白,只是以剑论交。”言罢,眼中露出黯然神色,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令人魂断神伤的往事,缓缓道:“无论如何,我是越女宫宫主,毕生已经献与了剑道,再也容不下男女之情。此事不提也罢。”说完这番话,她默然站立了很久,没有出声。

“师傅?”华惊虹轻声叫道:“你在想什么?”

“噢?”左念秋幡然醒转,道:“没什么。我们说到哪儿了?”

华惊虹道:“说到挑战顾天涯。”

“不错!”左念秋一拍手:“虽然我认为天山剑法确有与众不同之处,但是到底没有我越女宫剑术巧妙流畅、剑理深刻。所以你一定要打败顾天涯,以正越女宫之名。这样,天下第一派之名,理所当然归我辈所有。”

说完这番话,左念秋神采飞扬,顾盼自得,仿佛不是在和华惊虹说话,而好像在向一个看不见的人示威。

华惊虹微微一笑,道:“师傅,你刚才也刚说到我去天山找不到顾前辈。”

“不错,不错。”左念秋道:“顾天涯好武如狂,你只要将练成超海剑法的消息公诸天下,自然可以将顾天涯引上山来。如此你以逸待劳,可多操胜券。”

华惊虹嗔道:“师傅,惊虹可也不是爱占便宜之人。”

左念秋爱怜地拂了拂她的头发,笑道:“我怎不知自己的徒儿心胸磊落。这样吧!我们尽量让他有足够休息,也就是了。”

接着,她深深地注视着华惊虹的一双明眸,道:“惊虹,你心中可有喜欢的男儿汉?”

华惊虹连忙摇头,笑道:“师傅又来取笑我,我和师傅一样,身心俱已献给剑道,凡俗情感已经难入我心。”

左念秋笑了笑,说:“那日你和我谈论天山剑派的第一弟子倚剑公子连锋的剑法时,喜形于色,不知何故。”

华惊虹嗔道:“师傅,徒儿只是看他剑法立意高绝,自成一格,能和我力战两百回合而不落败,甚是难得,所以多说了他几句而已。那我的超海剑法还是与彭门的彭无望对战之时领悟出来的,我对你谈起他来,恐怕还比连锋多了几句,难道我也喜欢上他了不成?”

左念秋失笑了起来,点头道:“确是有理。彭无望的刀法虽有创意,但是格调不高,乃是市井屠夫的武功,不提也罢。此人本身也是在市井镖行里打滚之人,怎能入我们惊虹的法眼。”

言罢,左念秋伸手探入怀中,将一面紫金打制的飞鹤从怀中取出,放到华惊虹面前,肃声道:“越女宫弟子华惊虹接令!”

华惊虹神色一凛,跪下接令。

“自今日起,你将成为越女宫第八十一任宫主,就此立誓吧!”

华惊虹肃然道:“越女宫弟子华惊虹从此立誓终身奉献剑道,引导越女宫走向全盛之路,凡尘爱欲不再沾上半点。如违此誓,天人共弃。”

左念秋将紫金飞鹤交到华惊虹手中,叹道:“苦了你了,孩子。从今以后,你要弃情绝欲,一生不违。你不后悔吗?”

华惊虹毅然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坚定的神色。

左念秋喟然叹道:“情爱一事,宛如浸毒美酒,入口甘甜快美,实则蚀心断肠,若能一生禁绝,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言罢,她的眼中似有泪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