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立本在王牧走后,一直没有停止过实验,一百口水缸大的窑,不停的烧,每天都要窑开。如果说从头摸索,肯定很慢,但是阎立本带的人,可是有经验的工匠,他还特意去请教了养老的何绸。
“我不知道哪种最合适。”说这话的时候,阎立本有些羞愧,他觉得这是自己弄的东西,又做了几率,实验,居然不知道哪一种最合适,这说不过去。
王牧看了一遍窑场,阎立本不愧是用皇帝的产业,做事就是大气,一百口小窑,到现在都没有停过,十来个工匠指挥在上百的民夫正在忙碌。
“为何不用石炭来烧?”突然王牧发现,民夫运送来的居然是木炭,不由开口问道。
“石炭有碳毒,只有一些没钱的匠人才会用,而且石炭没有木炭好,不容易烧成。”阎立本解释道。
王牧明白他说的意思,阎立本看不起石炭,也就是煤炭属于穷人才用的,匠作监不屑使用,估计碳毒只是一方面,应该是味道他们不喜欢,没有脱硫的煤炭不但难闻,还非常刺鼻,熏烟;最后一个原因才是温度问题,大小不一的煤炭,自然没有精心制作的木炭燃烧猛烈。
王牧眨眨眼,笑着解说道:“石炭有碳毒,那是因为空间封闭,在外面烧没有一点问题,至于味道问题也很好解决,洗一洗就好,敲粹一些,燃烧不比木炭差。”
“真的吗?”阎立本惊喜的问道,煤炭比木炭燃烧时间更持久,这一点他当然是知道的,如果真像王牧说的,那可比木炭省事情多了。
“当然是真的,不信的话,弄一些回来试一试。”王牧很肯定的说道。
“那好,我这就让人送一些过来。”
“这些水泥,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摸着细腻而又熟悉的东西,王牧询问道,如今水泥烧制出来了,这可比运送火山灰要方便许多,毕竟不是每个地方都有火山灰的。
“配比略有不同,弄出来的东西,有的区别很大,有的区别很小,按照你说的办法,做了不少石头出来,都在这边,你看一看。”阎立本带着王牧来到一个木屋外面。
木屋里面,放着上百块,大大小小不同水泥做出来的东西,有圆有方。
随后阎立本拿起一把小铁锤,递了过来。
王牧接过锤子,就在水泥块上面敲打起来。
确实如同阎立本介绍的一样,绝大部分都很粹,完全达不到要求,更别说用来建房子了。
“虽然建房子不能用,不过修路还是可以的。”见王牧眉头紧皱,阎立本宽慰道。
王牧皱眉头的原因,是因为这里所有的水泥块,比起姑复用的火山灰,都差了许多,不过很快他眉头就松开了。
一个是天然的好东西,一個是人工制作,而且还是技术不成熟的那种,自然没有可比性。
王牧笑了笑,刚才阎立本提醒了他,他才想起,这水泥不但和制作技术有关,还有使用技术,蜀中气候也要比长安好一些,这些水泥是冬天做的,看样子有一些应该做的时间不长,还没有达到最佳状态,所以脆弱一些,也是正常的。
“没关系,我们再试一试,你让人弄一些沙子,卵石过来。”
这些事情,自然有小吏负责,立即有人去取东西,不一会就拿了过来。
做了几个大一些的水泥块,随后王牧让人用稻草遮起来,又叮嘱他们,每天浇水一次,这才跟着阎立本去看玻璃。
堆积玻璃的地方,就要好看多了,五颜六色堆了一大屋子,有的看上去就和玉石一样。
到了这里,阎立本就自信多了,眉开眼笑的说道:“县公看看,这些可有附和心意的,你要的透明琉璃,也烧制出来了。”
对于五颜六色的玻璃,王牧没有多看,他更关心还是透明玻璃,有了透明玻璃,不但可以制作窗子,最想要的是还是凹凸镜,无论是作战,还是航海,现在都是属于神器。
“可惜还差得远。”看着玻璃,王牧暗自感叹一句。
心里虽然叹息,面上却泛起笑容问道:“这种玻璃配方记下了吧?能不能随时烧制?”
“按照你说的,每一窑的配方,都做了记载,包括火候时间,虽然不说每次烧出的东西完全相同,至少也差不了多少。”阎立本回答道。
“就按照这个配方,进行微调,另外试着成型,尽量减少里面的这种气泡。”
“如何算最完美?”阎立本问道。
“于技术一道,没有最好,只有更好,不过目前能做到透明如水,那就算完美吧。”王牧回答道。
“您说得对,任何一技,都没有最好,能近乎于道,就是完美。”阎立本恭敬的点头赞同。
阎立本明白,这屋子里的东西,王牧看不上,或者说用不上,一开始还有些自得的心思也没有了。
“这些东西,用来做点缀还是不错。”王牧笑着说道。
“嗯,我重开几窑,只烧制这种无色玻璃,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见到成效。”没有去看一屋无用的东西,阎立本眼神凝神王牧说道。
“少监不用太辛苦了,这事不急于一时。”王牧劝说道。
“好。”搞技术的,对于自己用的技术,都有些偏执,阎立本虽然嘴里答应,心里却更加坚定,一定要尽快做出成果,他并不担心做不出来,因为王牧能够说出来,说明以前见过,如今自己已经摸到门路,不可能就做不到。
眼见阎立本心不在焉,王牧也知道他没有听进去,好在这时候送煤炭的人过来的。
长安城煤炭不少,尤其是一些贫困户,每年冬天,柴火不够,就烧煤炭,因此而死的人,不在少数,这也是为何所有人都有一种,闻之色变的感觉。
让人把煤炭敲成小块小块的,然后丢进水里,再捞起来,架上木炭引火,随后把洗过澡的煤炭,放了上去。
敲粹的煤炭,还有一点湿润感,不过被木炭一烘,很快就燃烧了起来。
守着窑窖几个月,对于火,阎立本已经非常熟悉,仔细一看,就知道燃烧起来的煤炭,一点不逊色木炭,而且粹煤炭和大块的不一样,它燃烧更迅猛。
阎立本脸色一喜,屏住呼吸慢慢凑近,轻轻一嗅,随后更加惊喜的说道:“果然那种刺鼻味道很淡了。”
“咦!真的勒!以前离这么近,眼泪都熏出来了,今天居然没有感觉。”另外一个工匠,也惊讶的说道。
“这样应该比木炭用着方便吧?”王牧笑着问道。
“这里每天要用柴火千斤,木炭千斤,有这石炭,至少可以节约一半的人力。”阎立本估算了一下回答。
木炭是烧制出来的,把木材堆积在一起,用火点燃,等到差不多的时候,用泥土覆盖,熄灭火焰,温度降下来之后,打开泥土,挑选里面那些燃烧小半的木材,就是木炭。木炭的好处就是燃烧迅速,烟雾很小,像大户人家所用的木炭,还必须要专门的树木烧制,上等木炭是用松木,因为松木燃烧,带着清香。
木炭砍伐树木,到烧制,运输,需要的人力不少,时间也不少,比起直接采用煤炭,显然费时费力,毕竟如今煤炭使用不多,那些地表煤炭,直接装起来运输就行了。
阎立本继续实验,王牧则去巡视了工地,过去四个月,敦化坊改建那一部分,已经完成了大半,除了最中心还有一块空地,其他的已经修建得差不多了。
统一的一楼一底建筑,青砖黑瓦,房子挨着房子,整整齐齐。房屋前面是大道,虽然比不上主要街道,但也比以前的小街宽敞一些。
长安城修建非常大气,最宽的朱雀大街,宽一百五十米,另外还有四条一百米以上的大街,成井字形,分隔长安;坊市之间的道路,也在二十五到七十米之间,唯有坊市内部,宽度不一。
当年修建长安的时候,因为工期紧,所以先修皇城与城墙,当然还有一些大的坊市,靠近城墙的少数坊,属于后期修建,居住的基本上都是平民,所以没有其他那么大气,而且乱糟糟的,土木房屋有,茅草屋也有。改建的部分,和另外一部分,一下子就成了天壤之别。
房屋后面是只有一层的牲口棚和厨房,中间留下一小块院子,虽然紧凑,却也够用。
改建的半个坊市,一条主街,其他都是小巷,能通行马车,主街用于商铺,其他地方都是民房。
敦化坊改建的地方,经常有大量百姓参观,他们对新房子好奇,修建了如此多新房子,没有见到一户人入主;不过他们更好奇还是两处大院子,一处位于坊市门口,一处位于坊市中间,就在那块空地附近。
敦化坊孤儿院,敦化坊养老救助站,两块竖着挂在大门口的牌匾,很快挂了起来,这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一些残疾人最先进入这些新建的住所,虽然这些人身体残疾,面带凶相,不过很多人都对他们,露出尊敬的神色,尤其是一些巡街武侯,更是对他们行礼。
这些都是战场负伤的士卒,虽然说朝廷有抚恤,有赏赐,不过有一部分人不愿意回老家,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回去,也是家人的负担,所以在把赏赐带回去的时候,也带回一个善意的谎言。
谎称自己还在从军,短时间回不去,其实就是因为,自己残疾,无法帮家里干活,回去不但属于家庭负担,还容易惹人看不起,给人讥笑。或许没人当面说什么,不过乡里面什么情况,他们自然一清二楚,本来就没有多少事情,一点点小事,足够传遍十里八乡,而且说很久。
这些伤残士卒,是王牧向兵部要的,虽然不足以解决所有伤残士卒的生活问题,但是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帮一些,他心里还是愿意。
这些人会负责坊市卫生,垃圾运输,照料孤儿等等事情,让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们也更容易接受。
骨气这种东西,汉人从来不缺,饿死不吃嗟来之食,这种情况,大有人在;为了一家老小,老人自杀,几乎每个村子都有发生。如果说王牧只是让他们住在这里,肯定很多人不愿意的,所以他弄出这么一个地方。
孤儿院里面有很多玩具,木马,秋千,滑梯,还有石头雕刻的动物,这些石雕不算小,至少足够孩子爬在上面玩耍,虽然目前还没有收容孤儿,不过也可以看出来以后会很受孩子的欢迎。
既然修建起来,王牧当然不会让他们空着,照料的人一到位,他就去了长安县衙,由这些熟悉地方的人出面,寻找孤儿和生活无法自理,又没有后人的老人,送到了敦化坊。
“诸位!虽然敦化坊第一期修建完成,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没有事情做,明天可以继续来上工。”王平朗声喊道,在他旁边是正在等着领取粮食的工人。
“真的吗小公爷?”有人惊喜的问道。在敦化坊工作四个多月,没人愿意丢弃这份工作,吃得好,还有工钱,三天领一次粮食,从来没有断过。
“小公爷怎么可能骗人!”立即有人高兴的说道。
“小公爷,明天干什么?”
“小公爷,是不是这块空地要修了?我们这么多人,会不会太多了?”
听到七嘴八舌的声音,王平抬手一压,等到安静下来,这才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大部分都是敦化坊的人,现在新房子修起来了,你们想住吗?”
“啥!”
“当然想啊!”
许多人都是一愣,随后大声喊道。
“敦化坊剩下的人,都可以搬进新家,只要拿你们现在的房子换就行了,当然!房子的大小,人口多少,换的房子各有不同。”王平大声喊道。
“啊!”
“真的吗?”
“小公爷怎么换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许多人震惊的瞪大眼睛,拥挤着向前,急切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