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传旨之后正在等候回复的钦差再一次被折可求请入大帐之内。
领钦差这份差事的官员名唤李复,本也是李邦彦的族中子侄,刚从太学出来不久,被安排在中书省下当了一个六品的官员。所以才负责了这一番钦差之事。
折可求有礼有节迎接几人落座,然后笑脸开口道:“东京之事紧急非常,某与麾下军将商议了一番,合该立马带兵回援东京。刘正彦正在淮西之南,杨可世在淮西之北。此番还要派人去通传。兴许也需三两日时间。”
李复闻言,面色一喜,便道:“有劳折相公了,折相公之忠心,朝廷与官家都将看在眼中。不知折相公准备什么时候开拔进京?”
折可求面色大义凛然,开口便道:“本还想着待得小刘相公与杨将军汇合之后再开拔,却是念得东京紧急,由不得拖沓。所以某便想着今夜便先行开拔,星夜兼程往东京去。小刘相公与杨将军便后到几天也无妨。”
“好好好,极好极好,折相公实在乃我大宋将帅之楷模。”李复闻言心中高兴非常,接了这一份差事,办妥了之后,便是在李邦彦面前大大的露脸了,必然更受几分倚重。
不料此时军帐之外忽然冲出一个军汉,一脸慌忙,身上还有血迹,跪地拜道,口中大呼:“相公,不好了。反贼王庆聚十万兵马前来救援宛州,此番我等不过一万多人,怕是抵挡不住。”
折可求大惊失色,口中问道:“什么?十万兵马?离宛州还有多久路程?”
“相公,离宛州不过六七十里了,明早怕是就能到得宛州。相公该早作定夺啊。”
折可求闻言大怒,开口喝骂:“废物,都是废物,何以反贼大军到得六七十里了方才发现?尔等作战不力,方才如此久战不决,让反贼坐大如斯?十万大军???十万大军啊???如今该如何是好?难道我等逃出此地,让身后的无数州府百姓陷入反贼之手?”
钦差李复闻言也是大惊失色,敌人十万大军距离此地不过六七十里,岂能不担心。
折可求话语一出,帐内七八名军将便站起身来,走到当中,单膝跪地,一个汉子开口说道:“相公,末将敢死,敌人便是十万,末将也敢与之一战。”
“末将也敢死!请相公下令!”
折可求闻言,也不答话,一副思索模样,良久之后方才说道:“速速攻城,攻下宛州城池,方能守住此地。若是攻不下宛州城池,我等都会被十万反贼围困在此,便是死路一条。速速击鼓,准备攻城。”
几个军将闻言大喊:“遵令!”
说完出门而去,便是去准备攻城。
折可求一脸愁容转过了身,对着一旁落座的钦差说道:“上差,此番怕是轻易走不得,若是撤兵而走,不说无数城池要陷于反贼火海。便是我等被敌人尾随掩杀,只怕也难以走脱。唯有先攻入城中,方能保得大家安危。还请上差移步观战。”
李复连忙站起身来,口中只道:“如此我该怎么与东京复命?”
折可求立马答道:“上差放心,稍后某书信一封你带回去。此番某也要上阵攻城。带兵回京的事情唯有先缓一缓,待得贼军退去,某将立马启程。”
李复闻言,也是无法,唯有说道:“折相公,如此便请相公先去写信。”
折可求闻言,却道:“某先出去指挥已然攻城之时,书信将台之上写。请诸位随某移步。”
说完折可求起身就往营外走去。不远之处便是宛州城墙。
鼓声隆隆,大军聚集,早已备好的攻城器械摆放一地。
大战已起,李复站在将台之上,一边看着攻城大战,一边看着折可求写书信。心中紧张不已,便是知道不远处还有十万反贼大军。
折可求写完书信,签名盖印之后,递给李复。
攻城之战在李复眼中,何其惨烈,便是看得那长梯之上跌落下来的军汉,不忍目睹。
李复接过信件,拱手拜下,口中便道:“折相公,下官先回东京复命了。”
折可求也不多言,只是点了点头。
李复连忙下得将台,出营而去,不时还回头看一看远方的城墙。
这座宛州城,早已围困多日,城内贼兵人困马乏,更有许多贼兵逃散了出去。哪里还有几分战力。
只待得李复走远不久,城池已破。却是这城池之外,哪里还有王庆的十万大军。王庆此时哪里还有什么大军,便是王庆自己,都被围困在南丰城中,终日里战战兢兢。南丰城里,每日都有人用绳索逃出城去,军队还没有开战,却已经是越来越少。
大战终于开始了,四万西军在淮西,一座座城池之外军队开始准备攻城。
便也预示楚王王庆的末日不远。王庆的覆灭,便是将来折可求用来堵东京诸公攻讦的大功。依折可求所想,郑智退了,王庆又灭了,东京当是皆大欢喜,便也不会再来问折可求的罪过,相反还要封赏折可求剿贼有功。
刘延庆出了皇宫,便随着李邦彦往枢密院而去,开始接手公务。接手公务之前,便是一一引荐众多大小官员,熟悉一应事物。
大地苍茫,黄河在以亿为单位的年月里,不断冲击着华夏大地。也造就了华夏中原一望无际的平原地带。平原才是农耕民族最好的生存土地。
无数的骑士笼罩在刚刚收割了小麦的原野之上。极快的奔驰,田垄之间,毫无阻碍。
引来无数的百姓出门远观,指指点点,热闹非常。观看不久,大多数人又明白了大战将起,胆小的已然开始收拾细软,准备寻个地方躲避一番。
要说士卒们赶路,从来都是禁止在田地里奔驰的,多是在官道上排列成行。却是此时这些军汉展开之后,马蹄多在田地里飞奔不止。
因为郑智终于来了,骑士们的目的地就是封丘城。黄河以北左后一个屏障。
曹定站在封丘城头,面色沉重,好不容易从滑州城逃了出来。曹定便到了封丘城内,投了封丘守将王彰麾下,王彰祖上也不是一般人,便是赵匡胤麾下名将王全斌。曹定兵败,自然不敢回京去,便是想仗着封丘更为高大的城池御敌,待得获胜了,官家欣喜之下,便也免去了罪责。
此时曹定似乎有些后悔了,一望无际的马蹄就在眼前,燕郑二字的大旗迎风招展,燕王郑智来了,燕王郑智亲自来了。
这封丘城怕是也守不住了。
马蹄的震动,甚至能让城头上的旗杆左右摇摆。
城头之上的士卒,皆是面如死灰。看着远方而来的骑兵,士卒们不断回头往城楼处看,便是想看到城楼处的主将王彰的表情,更想听到王彰的应对。
燕王骑兵之威,这些人大多都是见识过的。蔡京领兵之时,这些士卒大多在场。实在非人力所能抗衡。如今唯一能安慰人心的便是这封丘的高墙了。
眼前的场景,实在有些骇人,高墙也似乎并不能真正让人安心。忐忑,城内所有人的内心写照。
忐忑当然也包括守将王彰,王彰在城楼处来回踱步,看着无数的马蹄停在一两里外,方才驻足,却是并不急着安营扎寨。
出城南下求援的快马早已派出了好几队。却是王彰也知晓意义不大,这黄河北边,哪里还有能与燕王郑智争锋之人?
曹定站在王彰不远处,也在不断去看王彰的反应。
城墙之上,几千人,噤若寒蝉,不发一语。
一队铁甲从远处靠近城池。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便是看着这一队铁甲快速接近。几千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想着去拉开弓弩。
王彰走到垛口头前,开口大喊:“城下可是燕王特使?”
不想城下马队头前一人开口答道:“某乃郑智!”
便是这一语,听得王彰一个哆嗦,连忙对着城下躬身作揖,口中大喊:“封丘守将王彰,拜见燕王殿下!”
“有礼!某远道而来,何以不开城迎接?莫不是要某在城外风餐露宿?”城下的郑智,坐在麒麟兽上前,一身铁甲油光发亮,便是麒麟身也浑身披甲,马上有弩弓,有箭筒,有长枪,有长刀。
无不向人昭示这位燕王殿下是何等的善战非常。
一语而出,便是睥睨天下,试问何人敢在燕王面前谈论刀兵!
王彰听言,面色一变,与左右之人相视几眼,口中支支吾吾说道:“殿下远来,本该出城相迎,奈何末将公务在身,不敢出城。今夜一定备几座上好的酒菜送到营中为殿下接风洗尘。”
郑智闻言笑了笑道:“送酒菜来?不知你来不来作陪?若是你不来,某便也不吃你这顿酒菜。明日里某便请你吃顿酒菜,如何?”
王彰听言一惊,话语之意倒是明白。便看王彰又会有看了看城墙上的士卒,开口答道:“殿下,末将……末将实不敢与殿下为难,奈何……”
王彰心中何其心虚,这城池能不能守住,王彰心里一清二楚。却是这投降的事情,王彰也有犹豫,东京城中也还有一家老小。
郑智听得王彰支支吾吾的话语,没有一皱,开口喊道:“奈何什么?今夜你来陪某吃酒,明日里某便带你过河入东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