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下去,祝龙终于到了,落后了近三日的脚程,终于追上了大军。
祝龙拜见过郑智之后,便先开始卸载军械,一架一架的床弩被组装起来,摆放在草原之上。
郑智也在旁打马巡视。面对如今的女真人,郑智没有丝毫的装备优势,唯有二十多门大炮算是优势。
但是面对此时的草原部落,郑智麾下所有的一切装备,皆是优势。不论是厚重的盔甲,还是精良的兵器,亦或者是大小床弩,都是巨大的优势。
草原达旦人,虽然是骑射民族。但是在制作弓弩的技艺上差了太多,便是制作弓弩的材料上,也差了许多。
女真的家底,都是从辽人手上获得的。但是达旦人,被契丹人打压了一百多年,实在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也可蔑也跟在郑智身后,显然知道这些被组装起来的巨大弓弩是什么东西,却是也可蔑从未拥有过这种东西。
无数的士卒忙忙碌碌,无数的床弩摆得满地都是。也可蔑的面色也开始越来越难看,显然也可蔑是不愿意看到郑智手中有如此多床弩的,即便也可蔑此时跟在郑智身后,却是也可蔑也知道郑智与辽人一样,打完这场战争,便会退出草原,回到属于汉人的地方去。
郑智离开了,也可蔑依旧还是那个秃别干人的可汗,与原来的生活区别不大,依旧可以听宣不听调,依旧可以当自己的土霸王。这些强大的军械,显然是这个土霸王潜在的威胁。
这才是也可蔑能轻易臣服的原因之一。却是也可蔑把郑智想得太简单了,郑智显然不可能就这般得一个天可汗的名头就心满意足。契丹人对于草原的态度,显然不能套用在郑智身上。
一队一队的铁甲斥候往西北方向出得两百多里,监视着草原的一举一动。
所有人都知道还有一场大战在即,这一场大战之后,草原南方从此就属于燕王府。
李幺狗,也就是李二李兴业的族弟,便是这些斥候中的一员,而今的李幺狗,早已是营指挥使,往北方向的两百多号斥候,都是李幺狗的部属。
在无尽草原之上奔驰的李幺狗,身后跟着十来号骑士,还有二三十匹健马,春日越来越暖,草长莺飞,微风拂面。
厚重的铁盔被挂在了马背之上,一般情况下,这些军汉多会把近十斤的铁盔放挂在马背上,铁盔戴久了便会脖颈酸痛,直到临近开战之时,才会迅速把铁盔重新戴在头上。
头上的发髻用一块布条与木簪绑扎好,却是在马背之上颠簸久了,发髻也会慢慢散乱,掉出来的长发便会随风飘舞。汉人自古皆蓄发,一直到满人入关,才改变了这一习俗。
“指挥使,前面有一个水宕,休息片刻如何?”身后一个军汉看得前方有一洼不小的清水,开口喊道。
李幺狗勒了一下缰绳,回头答道:“休息片刻也好,我等吃点东西,让马匹也吃一些青草喝点水。”
众人闻言皆把马速慢慢降下来,到得水洼旁边下马。
李幺狗下马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从另外一匹马的背上取下一个牛皮包,包的模样便是后世公文包的样子,牛皮防水,便也能保护包内的公文之类。
李幺狗取出一张大纸,又从马背上取了砚台,拿了墨条,开口喊道:“打些水来帮我磨墨。”
一个军汉迅速从水洼旁边转了回来,从刚刚灌满的水囊里倒出一些清水在砚台之上,便开始磨墨,口中还笑道:“指挥使,什么时候您能推荐我去讲武学堂啊,听说您手中有几个名额。”
李幺狗闻言面色一笑:“哈哈……你小子还差了点,而今讲武学堂不比某之前的时候了,某上讲武学堂的时候,便是大字不识一个,只凭军功。而今想入学堂,推荐名额只是其一,还要先进行基础考试,叫你没事的时候多与林虞侯学些字,你却不听,宁愿酒不离手,也不愿意去学字。现在却是想上讲武学堂,异想天开,门都没有,名额给你便是浪费了。”
“嘿嘿,这一战打完了,我便提些礼物去寻林虞侯学字,学好字总该推荐我去了吧?”
“学了字之后,凭借你的功劳,倒是有资格去了。但是你说话跟放屁一样,不可信,现在说得好,回去得了赏钱,怕又是只顾着逍遥了。”李幺狗一边说话,一边舔着墨水开始画图,平尺夹尺指北罗盘之类,便也慢慢摆了一地。
一路而来的地图,便也要画好带回去,这也是李幺狗的最重要的差事之一。虽然这般作图的方式依旧会有误差,但是依然足够这个时代的军事上使用了。
“指挥使,您放心,这回我一定说到做到。”军汉听得李幺狗的话语,便是磨墨的劲头都足了不少。如今这讲武学堂对于军汉们来说,吸引力十足。也是加官晋爵的必选之路。
李幺狗浅笑几声,也不多言,写画的间隙,也拿起水囊喝了几口。待得画出了最近路过的二十多里地的地形地貌,李幺狗又把纸笔收好,去洗净了砚台,方才拿出面饼开始吃,也还有一些熏肉干,甚至还有一点点味重的肉酱。
这个伙食已然相当不错了,虽然没有热饭食,但是这些食物搭配在野外也能足够保证军汉们所需要的热量。
待得吃罢,李幺狗走到马匹旁边,紧了紧马鞍,抬头看得一眼不远处的草丘,忽然发现了一排黑点,四五十人。
“他妈的,达旦的游骑。”李幺狗一声大喊,翻身上马,取过马背上的铁盔戴好,又是取弩,又是取箭。
左右十几号军汉完全不需要任何命令,皆是上马备战。
便听李幺狗冷言说道:“且不战,往后退一点,让他们从草丘上下来。”
李幺狗经验十足,敌人居高临下,便不宜作战,往后退便是等敌人从草丘上冲下来,到得平地之上,才是作战的时机。如此也是为了查看敌人身后是不是还有援军。
话语说完,十几号军汉打马回头,速度不快不慢往回撤。
果然,草丘上的四五十骑飞奔而下,便是来追。
李幺狗一边跑一边回头去看,待得奔出几百步距离,见得敌人从草丘到了平地,又见草丘之后并未再出现敌人的骑兵。
便听李幺狗大喊一句:“绕一圈调头,冲过去。”
李幺狗甚至显然知道此时不能再停马调头,而是直接绕圈调头,保持马速。马速十分重要。
十几骑开始急速绕圈,不得片刻已经调过头来。
不远处的达旦人见得前方的汉人竟然不逃跑,反而调头过来了,似乎也极为欣喜,四五十人口中爆发出各种呼喊之声,直冲而来。
“听某口令!”李幺狗一边张弦搭箭,一边大喊。
左右军汉皆在准备,众人目光之中带着冷意,能出来当斥候的,哪个不是军中好手。
弩弓平端在手,健马迈开蹄子飞奔。
达旦人披头散发,也开始拿弓准备。
“放箭!”李幺狗一声大喊,十几支羽箭腾空而起。
头前已然有三四个落马倒地。
弩弓的射程更远,达旦人的弓却还未发力。待得李幺狗又发一轮,再射倒三四个人,达旦人的箭矢才开始发作。
箭矢击打在铁甲之上叮当作响,疲软而落。
“平射,平射一箭之后举枪!”李幺狗的命令丝毫没有差错,距离近了,平射更好。平射的弩弓更能保证准度,比抛射精准许多。再近就要准备肉搏了。
一轮箭去,又有七八个达旦落马。平射的瞄准让准度提升了一倍。
此时达旦人的箭雨也落了下来,李幺狗直觉得肩头一痛,转头看得一眼,却是也丝毫没有担心,而是伸手直接把羽箭拔了下来。
显然党项人的弓威力差了许多,即便这么近的距离,依旧只是堪堪破甲,只伤了皮肤,便也算不得受伤。
弓弩已下,长枪在手,紧夹马腹,身形前倾,蓄势待发。
眼神紧盯一个达旦人的胸腹,健马相向而行,速度极快,两人相遇只在瞬间,出枪的时机便极为重要,早了敌人能够从容应对,打偏枪头或者直接仗着娴熟的骑术避让过去。
晚了,那便会先受到敌人的攻击。
看似简单的出枪,就在那一瞬间,便是一个士卒全部的经验与实力。
达旦人多持马刀,马刀微弯,便与劈砍。其实真正的骑兵,刀并非最合适的兵器,长枪马槊才是首选。
微伏在马背上的李幺狗,长枪闪电刺出,直奔一个身穿牛皮甲的达旦人而去。
长枪枪尾被李幺狗紧紧夹在腋下,一股巨力从枪头传到枪尾,也就证明了李幺狗这一枪精准的扎到了敌人身上。
巨力传来,李幺狗并不再去使劲,以免自己被这反震巨力推倒下去,而是赶紧松了紧夹的腋下,手臂快速往后。
感受到巨力的那一瞬间,枪头已然透体而入,此时便该赶紧顺势往后拔出长枪。即要保证自己稳坐的身形,也要快速让长枪与敌人的身体分离。
马上交战,最怕拖沓。若是此时还加力去刺,要么自己被反震之力推下马背,要么就是长枪回不来,再来一个敌人便是末日。一个娴熟的骑兵,经验就在于此。
斥候的相遇,大多时候都会爆发战斗,消灭敌人的斥候,也是斥候主要的差事之一,只有消灭敌人的斥候,也是消灭敌人的眼睛。
连刺两人的李幺狗,已然出得战阵,回头再看,敌人又有十几号倒地。却是也有一个铁甲被敌人击落马下,正爬起身形,甩了甩摔得昏懵的脑袋迈腿往前狂奔。几十骑的对战,马蹄稀疏,便是这个铁甲能逃得一命的原因。
李幺狗见得身后正在奔跑的汉子,连忙把长枪往地上一扔,又拔出腰间长刀,割开身旁备用战马的连接绳索。口中大喊:“把长枪捡起来,上马。”
那军汉奔得片刻,捡起李幺狗扔下的长枪,又去追李幺狗割开绳索的那匹健马。
李幺狗见得身旁备用马匹还在跟着自己狂奔不止,而不是停住脚步等候后面那个军汉,心中大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