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九章 男儿何不带吴钩

杨志带着人忙前忙后,帮助周度文收拾行李家当。周府中也还有七八个下人,愿意跟着去河北的,自然带走,不愿意的便发了一些遣散费。

下午城门关闭之前,周度文已然出城北去,七八两车架,便也是周府最值钱的东西了。周府的大门,从此紧闭了起来。鹿鸣宴上,也没有了东京周度文挥毫泼墨的风采。

却是几天之后,三五成群的落地士子,便真的开始北上河北了。

郑智也已经离了沧州,到得河间府,一队一队的士卒从各地赶来,到河间府集合,开始操练战阵。

郑智也有忙碌,便是那行政能力测试的试题,还需郑智亲自操刀,虽然题目都并不难,却是完全换了一种考试的方法,注重人的逻辑思考,注重人的价值观取向,注重人的常识水平,注重人对于社会的了解水平。

却是这河北,也有一队一队的士族子弟往南而去,入东京去告状,状告燕王郑智,倒行逆施,强取豪夺。

新任尚书右仆射李邦彦得知这些消息,大喜望外。直入禁宫之内,禀奏赵桓。

赵桓闻言,也是大喜,直道:“反贼郑智,终究只是贼尔,如此朕倒是安心了。如此倒行逆施,必是民怨沸腾,将来王师到日,箪食壶浆者众,便是那郑智在劫难逃之时。”

李邦彦便也笑道:“陛下,实在未想这郑智竟然如此行事,当真是自毁根基。如此也是大罪,往后朝廷北上之时,当以此为罪名,得天下人心。”

赵桓连连点头,说道:“便把此事写成邸报传出去,传遍天下,教世人皆知这位燕王郑智是如何抢夺百姓之财产,便也教天下人知晓其面目。将来群起而攻之,末路不远。”

李邦彦也觉得赵桓说得有理,又道:“臣便以邸报而下,通传天下,天下臣民,必定群情激奋,口诛笔伐。”

邸报,便是也就是上下级政府来往公文,兼有传递朝廷政策,传递消息的功能。

君臣二人便只觉得郑智是自寻死路。便是把郑智倒行逆施的消息通传天下,也没人猜出这天下到底会是个什么反应。

口诛笔伐是一定的,因为执笔之人,必然是士族阶级。却是这群情激奋,便也要分哪个人群。

兴许底层人群也会箪食壶浆以迎郑智。

郑智做得此事,必然也在等着这一日。等着看看到底是士族的力量大,还是广大普通底层百姓的力量更大。

西军已然在河东开始“借”粮饷。从北到南,一个州府一个州府,兵过如梳,便把这河东从头到尾梳了一遍。上有圣谕,便是折可求、刘正彦、杨可世三人更是无所顾忌。

大军从河东南下,入京西,再下淮西。这一路下去,河东算不得富庶,相对而言还比较贫瘠,京西却是不同,大军入得京西,必然大发其财。

到时候必然是弹劾四起,便看李邦彦如何操作,便看赵桓如何定夺。

郑智在河间府待得一段时间,又开始北上,渡过拒马河,入得燕云,燕云守军不少,皆是来自河北的禁军,呼延灼、董平、张清之类多被留在燕云,这也是郑智南下之时的安排,便是要保证河北之军不会拖自己的后腿。

王禀驻防在古北关口,呼延灼则在归化关口(张家口)。

河间府的大考还未开始,郑智已然从河间府出发,带着两万骑兵往燕云而去,燕云还有万余辽人骑兵等待武装,待得辽人骑兵武装好了之后,稍作操练,也就直出归化了。

燕云之地还剩下的辽人旧部,其中主要是汉人,契丹人为次,奚人之类也有。便是这个成分的组成,也就让郑智对于这些俘虏的士卒放心不少。

郭药师之部,却是被留在了河北,只有郭药师带着千余骑兵随军北上,也会随军入草原。

整合部队之事,也容不得操之过急,整编,将领安排,基层军将安排。协调性训练,兵器甲胄配发,马匹配发,容不得一丝着急。

郑智每日在军营点卯,打马四处查看,便是要自己把关许多事情,直到郑智认可了,方才可以出兵。

周度文赶到河间府,河间府城内,早已备下了一处宅子。却是周度文也不得多留,郑智早有命令,便是周度文到得河间府之后,立马北上燕京汇合。

李纲几番战阵,周度文大概也是少不了这一遭,此番兵出草原,李纲却是不再随军,周度文却是必须要随军出去。待得回师之时,经受了战阵磨炼的周度文,才会开始与李纲一起办差。

这也是郑智的安排,河北燕云,将来一定是不断向外扩张,不断有战争。周度文将来必然也是中间力量,怎么可能不亲自上战阵去看看。

好在周度文自己骑马倒是无妨,当初郑智送他一匹马,也就想到了现在。李纲是到了沧州之后才开始骑马。而今周度文却是可以自己打马赶路。

两人于燕京城外军营大帐相会,周度文大礼拜见。

郑智连忙上前来扶,便听郑智笑道:“度文,却是我害了你,手到擒来的功名,却是成了一场空。”

“唉……时也命也,功名不过为了做官而已。此番到得辽国故地,才见识天地之宽广,大丈夫志在四方,我这七尺身躯,便拜托郑兄了。今日最后一次唤郑兄,往后还请燕王殿下不吝教导,在下必成良才以报。”周度文开口说道,说得心潮澎湃。

却也是这一路上,真让周度文大开眼界,特别是过得拒马河之后,路边依旧还能见到遗落的白骨,杨志一路护送,说着大战之事,说着耶律大石,说着攻城略地。

那战阵之所,还能看到白骨几根,那城池高大,也还有炮击的坑洞,路边不时也能捡到几个开始生锈的箭簇。

这里的世界,与那每日吟诗作对的汴梁,完全不一样。这里看起来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燕京城外,营帐连绵不绝,到处都是铁甲健马,隐隐就是一种肃杀之气。这一切都是东京不能感受到的事情。

周度文自从认识了郑智,一次一次听得那沙场英雄事,几年下来,不免心生憧憬。

“度文不需如此拘谨。此番入得草原,便是纵横沙场,度文心中可有勇乎?”郑智直言,便是要带周度文去见识一番血腥。

周度文闻言,点了点头:“盼望已久,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这大宋朝的士子,多是风花雪月、无病呻吟之辈。能上战阵走一遭,便也胜却无数拿笔之人。”

郑智闻言一笑,左右看得一眼,说道:“来人,取铁甲长刀来,让度文先习惯习惯。”

周度文果真不虚,见得铁甲送来,便往前去接,口中也笑:“多见燕王穿铁甲,从今日起,在下也日日身着铁甲,打熬些力气。”

周度文话语也是不错,一身铁甲五六十斤,若是能每日穿戴行走,当着需要一膀子力气。

郑智也上得头前,便是亲自教周度文如何穿甲,也亲手帮周度文穿甲。这种铁甲,一个人自己也是穿不好的。

待得一身铁甲穿罢,再戴上沉重的铁盔,一个风流倜傥儒雅士,也有了战阵厮杀汉的模样。

郑智又递上了一柄军中制式长刀,周度文接过之后,拔出锋刃,仔细打量起来。还试着劈砍几下。便是这一柄长刀,分量也是不轻。

郑智面色带笑,心中也是开心。身为正统书香文人世家出身的周度文,没有嫌弃军中厮杀汉,还自己极为开心的穿上了一身铁甲。朋友能够志同道合,便是最让人开心的事情。

便看郑智围着周度文转了半圈,笑道:“度文穿上铁甲,当真有模有样。却是这长刀不是这么耍弄的,稍后叫牛大教你用刀。这身铁甲也要多保养,不得沾水,沾水便会锈蚀。刀若见血,一定要擦拭干净,否则锈蚀之后便是钝。”

周度文闻言也点了点头道:“骑马能驰,便是这刀还不会用,一定与牛大多多请教。”

“嗯,往后你便在这大帐上值,军中文书之事,便要经你之手了。便先领一个虞侯之职。”郑智说道,显然郑智不可能真让周度文领兵作战、冲锋陷阵。

“燕王殿下放心,文书之事必不敢怠慢,一定多问多学。”周度文点头说完,却是又感叹一句:“原来看殿下穿着铁甲如同无物一般,以为轻松,却是不想这般厚重费力。”

郑智连忙笑道:“且坐且坐,穿得几日便习惯了。大军整备完毕便入草原,马上着甲,也会省力不少。”

周度文闻言却是没有立马去坐,而是一丝不苟把长刀慢慢别在腰间,方才落座。

大帐之外,三万骑兵已然准备得差不多了,便是要西出关口,纵马草原。与女真人会猎原野之上。

燕王殿下带着一身重甲的周度文出得大帐,正是傍晚时分,击鼓聚兵之后,便也该结束了一天的操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