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智闻言大笑几声,看着面前这个愣头青,直觉得可笑,口中答道:“今日碰上了,却是尔等不走运道,听某一言,回去好好种地过活,便也安安稳稳过得这一生,娶妻生子也是幸福。若是不听,便也罢了,今日来此一趟,刀枪马匹都得留下,粮食铁器一分也带不走。”
郑智所想,倒是不愿意就在这里把这田虎给杀了,若是田虎当真在河东起事,占上几个州府也正常,比较地方官军糜烂无能,必然多是望风而逃。若是田虎造反,东京似乎也解决不了,那么最后也只能靠郑智或者西军的汉子。
这些也多少是些功劳。但是如今郑智也并不在意些许功劳了,所以处理田虎的事情就显得随意了许多。缴了刀枪马匹,田虎回去之后还要不要起兵,便随他去了。
起兵郑智也有利,不起兵,也能让河东几处州府少了一番兵灾。田虎在郑智眼中,已然不值一提。
河东以南,多是山川之地,贫瘠非常。于此时的郑智来说,并无多少战略价值。河东以北,大同都在郑智的控制之下,雁门关也就失去了意义,去雁门,不过就是从河北往西而已。河东对于郑智来说,已然就是不设防的地方了。
此时的郑智也并未去想过要把河北与西北连成一片。便是郑智也没有把西北当作自己的地盘,这也是现实的局面。等到刘正彦到来,兴许郑智才会在这个问题上多想一些。
“凭得你是明抢啊?说要我等马匹兵器,我等便能给你?”田定已然生了怒气,年轻愣头,便是不服。
田虎面色为难,心中更是左右为难。出门遇见谁不好,偏偏遇见了郑智。便是田虎天不怕地不怕,还是心虚不已。抬头又看得郑智几眼,心中依旧没有一个两全之策,田虎便是不愿意在河北与郑智打上这一架。
却听郑智已然开口:“来人,便从这个愣头开始,把他的兵刃马匹都带过来。”
岳飞就在头前,已然翻身下马,走到头前,便要去拉田定的马匹。
田虎连忙开口道:“燕王殿下当面,不知可否放我等一遭,我等回得河东,便也不再多想其他。”
田虎话语,就是想安然过得这一遭,粮食铁器之事,并非只有独龙岗,虽然独龙岗是首选之地,却也不是必选之地,其他地方虽然比不得独龙岗,也并非完全没有办法。
郑智闻言,忽然想起来什么,又道:“嗯,此来买东西,自然带了财物,便一并都留下来。人可以走。”
却见岳飞已然拉着了田定的缰绳,田定哪里容得岳飞把自己的马匹拉走,腰间长刀已然拔出,便向岳飞劈砍而来。
“好胆,敢跟你岳爷爷动手。”岳飞口中大喝一句,眼疾手快,不退反进,欺身上前。
田定的刀还未劈下,却是岳飞已然挥拳击打在了田定挥刀的手臂,抬腿便踹。
一声闷响,田定已然飞出几步。手中的刀也飞向了空中。
岳飞伸手往空中一捞,便把刀柄牢牢握住,拉着马匹就往回走。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霎时间,左右汉子全部拔出了兵刃,哐啷之声大作,个个怒目而视,看着岳飞拉马回头,还笑说一句:“王爷,马匹兵刃都拿来了。”
郑智看得面前这些拔刀提枪的汉子,眉头一皱,手轻轻一抬,身后弓弦嗡嗡,却听郑智喝道:“有路你不走,非要寻死!”
田虎回头看得摔倒在地的儿子,又看得左右几员大将,山士奇,卞祥之类,也都是江湖上有名的武艺高强人物,江湖赌狠的心态也冒了出来,便觉得今日被人欺压,忍无可忍,开口说道:“我等也不是好拿捏的,岂敢欺人太甚。我田虎在江湖上也是出了名的亡命之辈,大不了你死我活走一遭。”
便是这田虎,也是江湖上有名的狠厉汉子,不说河东,在河北也多有闻名。头前示弱,便是不愿犯险,此时凶戾起来,也有一番江湖汉拼命的味道。
那田定龇牙咧嘴从地上爬了起来,口中大喊:“父亲,跟他们干。”
便是这几百号人马,也不怕郑智百十号骑士。
祝龙见得此番,开口道:“直娘贼,不知死活,便等某去引人马来,教你们一个也走脱不了。”
在这独龙岗的地面,却是被人威胁了,祝龙便觉得自己脸上无光,在郑智面前丢了脸面。回头便要去引人马。
郑智如今上位者的心态已经养成,一般人大多不放在眼中,便是田虎也不入眼。所以处理起这种小事就显得极为随意。却是站在田虎的角度考虑,便会觉得自己多番忍让,却是被人欺压得忍无可忍,还动手打了自己的儿子。如此江湖人,便是江湖脸面,由不得再退让。
祝龙话语说完,便看向郑智,只等郑智点头,立马回头去搬人马。
郑智却是皱着眉头看着田虎,慢慢拿起长枪,竟然打马调头而去,左右铁甲军汉立马都随着郑智打马调头。
田虎看得忽然调头的郑智,也是不解,看得左右之人,皆是闹不明白怎么回事。
便是田定开口喊道:“可是想走,把老子的马匹长刀还回来。”
慢慢往远处走的那些铁甲,也无人应答。
田定已然暴跳如雷,与田虎喊道:“父亲快追,那厮抢了我的马。”
田虎闻言,便是想追,却是又停住了脚步。便是想往前追上去要回马匹,保得自己江湖脸面,心中没来由又有些犹豫,毕竟头前是那战阵上百战百胜的郑智。
却是田虎还在犹豫之时,郑智已然把头盔戴在了头上,走出去了几十步。
犹豫的田虎也翻身上马,总觉得这名声甚大的郑智,不该是这般一语不发就走的人,便感觉事有不对。
果不其然,走出去一百多步的郑智,又停住了脚步,再一次打马调头,百十号铁甲已然开始紧作一团。
战阵之法,终究与江湖厮斗不一样。若是江湖之上,两方口舌之后,要动手,便会拔刀开干。却是战阵之法,骑兵哪里会近距离开战,必然要有一个冲锋的余地。
郑智一语不发回头就走,便是这般拉开了距离,列了战阵。
田虎看得远处聚集起来的骑兵,心中大惊,连忙拔出腰间长刀,口中大喊:“弟兄们,跟我上。”
话音刚落,马蹄大作,便是这马蹄之声,都能整齐划一,极有节奏。
便是郑智,杀心越来越重。如此冲阵,心中已然戾气纵横。许久没有人这般挑衅过郑智,便是女真人都是客客气气,却是这群从山里来的江湖强人竟然自命不凡,出言赌狠。
田虎慌慌忙忙,便是也打马冲了出来,左右汉子也随之奔出,其中也不乏几个武艺高强之辈。
一声尖锐哨音飞起,百十支羽箭腾空。
田虎看得空中一道一道的黑线,心中大惊,此番大概是田虎第一次见识真正的箭雨,提着长刀在面前不断挥舞,便是想把飞向自己的羽箭打落。
左右汉子皆是如此,把兵器抬到头前,飞速挥舞。
“啊!!!”
“啊……”
无数惨叫声传来,四五百号人马,倒地数十。
田虎回头看得一眼,更是拼命打马往前,因为头上的羽箭又来了。
羽箭从田虎头顶飞过,直奔身后那些奔跑之人。田虎眼中,又是栽倒几十。
待得田虎再一回头向前,一柄硕大的长枪已然奔来,惊得田虎提刀就挡。
火星飞溅,长枪已然离了田虎,奔向了头前。田虎却还刚刚回神,又是一杆长枪飞来。
远方三个庄子也有无数人马奔出庄口,便是远远看得大道上有两方人马打起来了,庄汉们皆提着刀枪奔出了庄子。有人打马,有人步行,源源不断。
头前一人正是祝彪。
郑智已然许久没有亲自冲阵了,一杆长枪一句锋利无比,挑落四五个落马之人,旋即又冲入步卒之中,浑身带甲的麒麟兽,连连撞翻几人,长枪飞舞之间,鲜血迸溅,哀嚎遍野。
片刻之后,已然出阵。百十步外再次勒马转向。
田虎惊慌失措出得军阵,回头一看,大惊失色,身后马背多空,地上无数哀嚎,四五百号人,片刻之后,只余一半。却是不见一个铁甲落地。
郑智身边这些亲兵铁甲,皆是百战之人。何以能被一帮山贼挑落在地。便是田虎卞祥山士奇,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战阵,入阵之时,抬眼皆是铁甲与长枪。
若是单单选出一员铁甲士卒与之捉单,自然不是对手。却是这紧密的战阵,再高的武艺,若是不能有与之匹配的战阵对敌,唯有左右格挡的机会。
铁甲骑士便如坦克一般,随意击打几下,又哪能奏效。若不是锋利尖刃大力直刺,岂能伤到铁甲分毫。
祝彪奔到头前,不用问也能分出敌我,那些铁甲的模样太过熟悉。祝彪头前,便是田虎。
便听祝彪大喊:“尔等哪里贼寇,岂敢在我独龙岗逞能作势!”
田虎赌狠不成,早已失了战意,见得从庄子里奔出来的祝彪,心中大喜,连忙开口道:“好汉,在下河东田虎,此来只为与独龙岗上的好汉做笔大买卖,不想遇人欺压,杀我麾下兄弟无数,还请好汉快快援手,主持公道。”
田虎自然是想向主家求援,双方都在独龙岗上,自然要听独龙岗上主家的话语。
祝彪闻言,倒是多少听过河东田虎之名,抬头看得远方已经打马再聚的铁甲,知道对面铁甲只怕又是雷霆一击,只道:“快快跪地投降,兴许可保尔等一命。”
田虎闻言一愣,回头看得一眼,口中怒喊:“江湖都传你独龙岗三家多出好汉,岂能如此不讲江湖道义?我田虎到此处,只为与你们做笔大买卖,在你家地头之上,便是这买卖还要受人欺压不成?”
祝彪闻言,手中长枪一指,口中大喝:“你田虎是江湖汉,老子祝彪早已不是江湖汉。来人,给围起来,便是不能走脱了。”
祝彪此语,便是因为远远认出了百十步外头前一员铁甲正是自己大哥祝龙,更看见了郑智。若是别的军将便也罢了,与郑智、祝龙舞刀弄枪,那便是没有的多说之语。
祝彪话音一落,左右二三百号骑马庄汉,还有七八百号步行的汉子,都开始往两边长着麦苗的地里踏去,身后还有源源不断的庄汉奔来,便是要把这田虎围在此处。
田虎心中惊骇不已,眼神到处打量,见得身后的铁甲骑士马步缓慢,并非飞奔而来,心下稍稍一松,连忙说道:“好汉,此番我带了二十几万贯的资财,买得一命如何?”
却是田虎身后人群之中走出了一个汉子,正是田定,开口喝道:“此番你们帮我等,来日必有厚报。在河东,人人皆知我等好汉,必不虚言。只要你们帮我打败后面那百十号人,随你开价。”
田定心中还在想着刚才受过的鸟气,想扳回一城。
祝彪看得左右,见得围困之势已成,口中大喊:“速速跪地投降,否则一死难逃。”
田定见得祝彪话语,心中大怒,便是头前已然在求,求之不得,少年愣头青已然恼羞成怒,提刀就上,直奔祝彪而去。
卞祥见得这般场景也欺身往前,便是要帮田定去战二三十步之外的祝彪。口中大喊:“我来助你。”
田虎见得这般情形,脑中一计已生,口中大喊:“快拿这祝彪,拿了他便能号令左右。”
田虎心中便是想拿了祝彪胁迫他帮助自己。
郑智回头,马步不快,便是怕飞奔的马蹄误伤了头前的祝彪,见得头前田定往祝彪奔去,口中大喊:“岳飞,把那小子射倒!”
岳飞闻言,取马侧三石硬弓,拉弓搭箭,羽箭飞奔而去。毫不迟疑。
祝彪见得田定往自己奔来,也不害怕,长枪挑起,便要去战那愣头田定。
却是祝彪长枪才做了一个起手势,田定已然栽倒在地,后背插着一支羽箭。栽倒在地的田定,下意识还想爬起来,却是刚一起身,身形一软,又栽倒在地,双腿抽搐不止。口鼻也在呛血。
便是随着一起奔上来的卞祥也是吓得一愣,低头看得一眼头前栽倒的田定,连忙奔上几步,伸手去按田定的伤口,便想把羽箭往外拔。
郑智已然回头示意一眼小胡,小胡抬手响箭已出,箭雨又腾空而起。
田虎看得头前被射倒在地的儿子,睚呲欲裂。便要飞奔往前去查看。
却是一旁的山士奇听得响箭之声,飞起身形,把田虎从马背上扑倒在地,躲在了马腹一侧。
羽箭袭来,射得人仰马翻。
响箭又起,羽箭又来。
后面已然传来大喊:“跪地免死。”
无数汉子放下刀兵,跪在地上举起了双手,山贼终究是山贼。
马蹄慢慢从跪地的人群之中往前。
箭雨已止,田虎飞奔往前,扑在了田定身上,不断摇着田定的身躯,拍打着田定的脸颊,口中大喊:“定儿,你怎么样了?”
只见田定双眼翻白,口鼻淌血,已然活不成。便是山士奇也奔到头前,三人围着田定,左右拍打,还想去救。
郑智已然从跪满一地的人群中打马而出,走到了面前。口中狠厉说得一句:“往后这河北燕云地面,不准有一个带兵刃的江湖人走动。”
江湖人,便是律法之外的人,扰乱社会治安的人。安居乐业,便要处理治安问题。河北山东,现在虽然没有了大贼,却是这些江湖人依旧不少,凭着一把刀枪,便能纵横乡里有钱有粮,遇事就往山上去躲。
如此还谈什么安居乐业。
田虎回头看得郑智,口中怒道:“郑智,你不过也是一个大逆不道之人,我等与你有何仇怨,非要下此杀手,夺我儿性命?”
总会有那么些自命不凡之人,如方腊,如田虎,如宋江,还有一个王庆。却是这些人又没有一个能真正成事的。田定的愣头,与田虎的自命不凡,显然是有关系的。
郑智闻言不答话语,只是吩咐左右,开口说道:“皆绑起来。”
田虎一跃而起,口中大喊:“爷爷与你拼了!”
便是田虎一语,左右还有两人,三人从地上飞奔而起,直奔郑智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