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开始攻城了,鲁达站在城头看着外面几千铁甲,心中也知这一次攻城与之前有些不一样了,却是也不着急,只是有条不紊吩咐麾下的汉子准备妥当。
蔡京稳坐将台之上,比上次多了几分激动,当然也是更想看到打破大名府城的场景。
一个令兵此时飞奔上将台,单膝跪地,开口禀道:“太师,相州来的密报。”
相州,就在大名府以东,与磁州相邻。郑智封锁了主要城池,却是也封不住河北小道上的人流来往。便是蔡京能如此快的接到这个消息,也就表示这个大宋朝对于河北的影响力依旧很大。
蔡京俯身接过密信,展开读完,开口笑道:“郑智还真有些运道,如今竟然打破了燕京城,辽国算是灭了,只要剿灭了郑智,我大宋朝于史书之上,必然与汉唐并列,甚至超越了汉唐繁华。史书之中,必然大书特书,老夫想来也会在史书之中多有着墨。”
蔡京话语之中,面上的微笑显露出内心的欣喜。不论如何,这燕云是到手了,而今只要拿了郑智,这个大宋朝便是如日中天,国运兴隆。
秦桧立马开口道:“可喜可贺啊,太师,真是可喜可贺,下官能在如此历史关口亲身参与,真是莫大的荣耀。”
种师道闻言却是一脸着急,急忙开口道:“太师,大事不妙矣,快快下令攻城,时间紧迫。”
蔡京又听得种师道这样的话语,抬头笑道:“如何就大事不妙了?”
“太师,既然此消息已经到得大名府,岂不是证明郑智早早就打破了燕京城,此时只怕在回军的路上,消息能到,怕是郑智也快到了。此时若是破不得此城,待得郑智大军一到,万事皆休矣。”种师道连忙解释道。
消息也是靠人的脚程传递的,如今河北州府大路都被封锁,这个消息既然到了大名府,必然也是小道而来。那么郑智大军从大道南下,还有无数健马。即便路上有些事情拖沓了些,却是也不会相距太远了。何况郑智行军,向来神速,连戈壁沙漠里的瓜州也能快速到达,何况河北宽敞的官道。
蔡京闻言一愣,与秦桧对视一眼,秦桧面色之上已然有些慌张。
不论秦桧话语说得如何漂亮好听,但是郑智于战阵之上的威名,整个大宋何人不知,灭党项以少胜多,如今又把辽人灭国。真要面对,哪能从容。
便是蔡京也是如此,之前知道郑智不在大名府,倒是轻松非常,此时听得郑智就要到大名府了,蔡京心中也莫名有些慌张。陪着笑脸把种家兄弟二人拉拢到军中,也就是为了郑智。
此时陡然听到郑智就要来了,蔡京一时间竟然语塞起来。
只见蔡京转头问道:“种相公,如今郑智要来,该如何是好?”
蔡京慌张了,话语的态度都变得不一样。
种师道皱着眉头又道:“太师,快快击鼓攻城,入得大名府,凭借此坚城,十几万人可保稳妥。若是破不得此城,那便尽早退兵。去开德府(濮阳)也可,倚仗城池御敌,方才是稳健之法。”
种师道最为善于打防守反击战,也是与党项人作战的基本战略核心。防守反击战核心就是要依托城池。
蔡京闻言,连忙大喊:“击鼓,快击鼓。攻下城池。”
鼓声隆隆而起,四千多敢死之士,已然迈步往前,身后还跟着无数畏首畏尾的禁军。
只是这四千人排好的战阵,走不得几十步,已然慢慢散乱,待得快入三百步之内,早已看不出横平竖直的战阵了,已然成了一团一团。
种师道心中真正为这个战局盘算,忽然开口又道:“太师,军中有能骑马者,速速排除,绕过城池往北,最好往北百里之外,如此便能最快的发现郑智的大军,有一个反应的时间。”
便是蔡京掌兵,连一队真正意义上的斥候队伍都没有。也是这才刚出京畿三百多里,一百多年不战的东京禁军,大多数人早已不知道战阵是怎么回事。便是站岗放哨都随随便便,更不谈远出百里之外的游骑了。
蔡京听得连连点头,立马吩咐左右。
种师中却是听得连连点头,不断去看自己的大哥。心中却是在想,有些事情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自己这大哥并非不懂兵事,更不是愚蠢。种师中更知种师道对于战局的情况极为清楚。
却是种师道就是想要打破这大名府城,就是想见到郑智。却是兄弟二人心中都清楚,即便打破了大名府城,又哪里能保稳妥。守城的从来都不是高墙,而是高墙里面的人。凭借着这些东京禁军,岂能守得住大名府城。
当年还是渭州兵马都总管的郑智第一次进攻灵州城的情形,种师道岂能不记得。党项几万,尚且守不住灵州。这些乌合之众又岂能在郑智面前守住大名府。
四千多敢死之士终于开始冲锋,城头之上箭雨无数,不断有人倒地,却是冲锋的速度不减。显然重赏的诱惑,还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鲁达在城头上淡淡说得一句:“看来这东京之中,还是有几个汉子的。吩咐下去,叫所有军将督导部下,准备近战。”
话语说完,鲁达也抽出了自己的宝刀,往前走得几步,站在垛口面前,往下看了几眼,又吐了一团口水。
长梯再一次被竖了起来。也有人开始往长梯之上攀爬。
城头之上立马忙碌起来,檑木滚石,煮沸的油汁,煮沸的粪便。
“滚油不要乱倒,倒在长梯之上!”
“快用长木杆子推长梯!”
“排列好,不要有空余的垛口!”
军将们四处大声呼喊,监督着这些士卒们的动作。前日一战,阵前斩首的就有十几人,到得今日,所有人不论愿意不愿意,皆是不敢有丝毫的拖沓。
一根长长的木杆从垛口伸出,木杆头前是一个树杈子,树杈子卡在架在城头的长梯之上。
几个汉子把木杆抓得紧紧,所有人同时发力往前顶。长梯立马悬空往后,不得片刻长梯连带梯子上的几个人皆滚落在地。
也有少数制作得精良一些的长梯,梯子的顶上加装了一个倒钩,稳稳的勾在城垛之上,长梯上在上几个人。便是推也推不动,只能用把滚油从长梯之上倾泻而下,明火点燃。长梯便成了火海。
更有几个伙人掉落在地,不断的打滚哀嚎。
守城之法,鲁达与这些军将实在太过熟练,熟练到不会浪费一丝一毫的物资,也熟练到面对所有的情形都能从容面对。
总有一些漏网之鱼能攀爬到城头垛口之处,面对的便是几杆长枪,连闪避的余地都没有,便从城头之上掉落。
越大的诱惑,总是伴随着越大的风险。重赏之下的勇夫,自然得拿命去搏。
蔡京看得越发的焦急,无数人前仆后继,却是一点都不奏效,这显然是蔡京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种相公,何以如此勇武之士,还是上不得城墙之上?”蔡京开口问道。
种师道连忙答道:“太师稍安勿躁,还需等候,能不能入城便是听天由命了。”
种师道心中知晓,这个计策,也不过是胜率不大的赌博。
种师中却是一副早已预料的模样,也说得一句:“攻城本就是拿人命去堆,若是城内之人准备妥当,便是只能如此前仆后继了。想当年在平夏城之时,党项几十万大军猛攻月余,也只能铩羽而归。当时我兄弟二人皆在城墙之上,惨烈之状况,胜今日百倍。”
种师中的意思便是这个城池凭借四千敢死之人是攻不破。
蔡京闻言更是着急,哪里还能安坐在座椅之上,已然站起,开始左右踱步。此时便是着急上火也没有用了,头前死伤无数,连个斥责的理由都找不出来。唯有等候最终的结果。
一波接一波的进攻,鲁达在城头之上连斩数人,甚至还有空闲的时间把掉落在城头之上的尸体搬起来往城下扔去。
今日这个防守的强度,显然比党项人差得太多。虽然城头上多是刚刚经历过一次大战的沧州新兵,却是在老军将的带领下显得游刃有余。
一架一架的长梯被烧毁,也有一架一架的长梯不断掉落下去,刚刚打造好的长梯,便有许多摔得散架。
身后还有许多畏缩不前的士卒往前运送一些长梯来补充。
却是这座只有四千人守卫的大城池,依旧岿然不动,没有一处缺口。
在将台之上的种师道忽然发现了东城那边奔来一队骑兵,二三十人,模样极为狼狈,阵型更是散乱。
种师道看得此番情景,陡然站起,开口大喊:“太师,快派人去问问那一队骑兵是何处的人马。”
蔡京闻言顺着种师道手指的方向,也看到了大名府城东边奔过来的一小队骑士,疑问道:“种相公,那一队骑士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