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与秦桧两人落座片刻,种师道与种师中两人就从内院出来了。
两人面色都是惊讶,种师道上前拱手,面色上挤出一点笑意说道:“蔡太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却是种师中看到了一旁的秦桧,面色上并不好看,也就挤不出多少笑意了。
蔡京也是一脸笑意说道:“种相公客气,今日到府中来,便是想着头前有一些误会,令得二位相公受了一些罪过,其中之事,实在惭愧。今日秦中丞也来了,便是要好好赔罪一番,只怪小人挑拨构陷,十足可恨。这几日老夫也正想着与陛下上书,为二位平反的事情。谁人不知西北种家,几代忠良。如今让小人得逞,老夫身为尚书省仆射,失察之罪,还望两位相公海涵。”
蔡京一语,却是把种师道说迷糊了,完全摸不着头脑,只得口中连道:“太师客气,都是我的罪责,连累了家小兄弟,惭愧之至。近来在家中多番反省,收获良多,也多教导后辈孩童圣贤之道,忠君爱民。”
种师道的话语,自然是在表达惭愧与自保。
蔡京闻言却是听出了另外的意思,只以为种师道心结难解,连忙回头示意一下秦桧。
秦桧只得上前拱手说道:“两位种相公,在下秦桧,对于之前之事,惭愧之至。每每念及,总是心中难安。今日上门,只为与两位相公表达心中歉意。此事原委,都在那小人许仕达构陷忠良,未想这小人忽然消失了,否则定然要拿他下狱问罪。还望两位相公海涵则个,秦某再拜!”
秦桧躬身又拜。
种师道此时像是明白了一些什么,伸手往前去扶得一把,口中只道:“秦中丞客气,东京比之西北,环境不知好了多少,当真是一个颐养天年的好地方,在下于此,定然能多活得几年。此事原委在下也知晓许多,怪不得秦中丞。”
种师中却是一脸冷笑一句:“秦中丞如此客气,倒是有些不习惯啊。”
种师中话语,蔡京只当作没有听见一般,笑脸呵呵的伸手作请,道:“二位相公且落座,老夫此来,还有一事相托,容细细来说。”
种师道心中也知还得有这么一道,坐了下去,也抬手作请。
“想来二位相公也知郑智在河北前线抗旨之事。而今抗旨是小,那郑智已经派兵封锁了大名府一线几座大城,大道皆已不通。已然是割据之势,郑智公然如此,已然就是谋反。陛下已经下旨,起东京之兵往北清剿郑智。如今这件事情落到老夫头上,实在为难,此番前来,便是想问问二位相公对于此事的看法,郑智比较是种相公一手抬举,想来种相公是有计策的。”蔡京开口说道。
种师道与种师中二人闻言大惊,便是二人再怎么想,也只想到郑智此番怕是在劫难逃,哪里想到郑智会有这种公然谋逆的手段。
两人面面相觑,种师道回头说道:“太师,此时是不是有人误传,郑智何以会做这种事情?”
秦桧闻言,不耐烦道:“此事自然是真,蔡太师亲来,岂能消遣你们。七日之后,东京二十几万大军就要开拔往北。大战已然迫在眉睫。”
种师道努力平复着自己的震惊,接道:“郑智已然入辽,正在大战。此番若是率兵去剿郑智,只怕攻辽大计功亏一篑,此事……”
“辽乃外国,郑智为内贼,自然要先剿郑智。再说辽已是穷途末路,对于陛下而言,郑智才是正在的威胁。所以陛下心意已决,战事已然不可挽回。国家有难,种相公也该为国效力,只要二位相公能随老夫在军中出谋划策,此事之后,老夫定保二位重入朝堂。”蔡京说道。秦桧的道歉只是为了缓解尴尬,蔡京自己的保证才是真正的拉拢。
种师道此时哪里还能听不懂,却是内心都在震惊与为难之中。郑智正在辽国苦战,若是河北战事再起,郑智若是真的来一个破釜沉舟,后果实在不可想象。
“太师,出兵之事,还需从长计议。郑智年少,少了深思熟虑,多是一时冲动。而今若是起兵逼迫与他,后果不堪设想。若是太师能引在下去见陛下,在下斡旋一番,兴许还有余地。战事不同其他,唯有生灵涂炭,实在不可妄开战端。太师三思啊。”种师道实在为难,对于郑智,种师道心中也还有信任,总觉得这件事情还有其他的解决办法,并非真到了开战的这一步。
蔡京闻言,面色不似之前,略微有些不善,开口只道:“种相公,事已至此,岂能还有回旋的余地,难道郑智还会自己回东京负荆请罪不成?陛下之意,你不懂,老夫却是清楚明白。大宋朝,何曾有过领兵抗命之事?还公然占据城池抵抗皇命,此事已起,便不会有善终之法。”
种师道闻言更是为难,脑中飞速运转,却是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却是种师中开口接道:“蔡太师,有些事情怕不那么随人之意。此番兴兵去伐郑智,便是把郑智彻底逼上了绝路。便是想回头都难了,若是郑智没有了回头之路,一心要反,以东京之兵,怕是都未见识过什么叫作虎狼。”
种师中话语倒还是收敛的几分,意思便是打不过。
秦桧心中本就不快,听言接道:“不知小种相公所说何意?汴州与京畿,二十多万人马,他郑智能有几个心腹?郑智若真想抵抗,不过以卵击石尔。”
宋之禁军,最早只有二十万,于东京十万,于各路州府十万。便是避免唐安史之乱与五代将领反叛之乱。以东京皇家重兵震慑州府之将。到得此时,因为不断以流民充军,全国禁军高达八十万之多,东京也保留了绝对的人数优势。也是这个道理。
种师中闻言微微一笑,答道:“秦中丞可是也随蔡太师一起上阵?若是秦中丞也随军北上,某便应了太师,一道北去。”
种师中不比种师道,种师道文人性子更多。种师中却是武人性格更重,历史上种师中便是真正战死沙场之辈,陷入女真重重包围之中,死战不退,直到以身殉国。那个时候的大宋,到处都是跪地投降之辈。种师中与王禀这般死战之人,实在是凤毛麟角。
种师中就是在去救援王禀驻守的太原途中身陷重围的,当时,同去的姚古、张灏两部大军全部惧敌畏战,唯有种师中死战不退,五战三胜,身受四处重伤而亡。种师中与王禀两人皆为太原而亡。
蔡京闻言看了看秦桧,又笑道:“还是小种相公深明大义,秦中丞此番也当北去。老种相公不若同去?”
种师道闻言看了看种师中,长叹一口气道:“同去无妨,还请蔡太师容得在下于阵前说得说得几句话语,如此兴许能避免大战。”
种师道心中还是觉得有其他解决的办法。
蔡京已然达到目的,站起身来开口说道:“多谢两位种相公了,老夫这便去殿前司与枢密院,开始调集大军。七日之后派人来接二位同去。”
种家二人连忙起身去送。客气几番,蔡京转身而走,秦桧跟随而出,面沉如水。
待得送走蔡京,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种师道连连摇头叹气,种师中却是一脸玩味,只觉得今日心中似乎有些畅快。
燕京城下,炮身隆隆,碗口大小的铁质弹丸带着巨大的动能砸进燕京城内,砸得城内鸡飞狗跳。
许多达官显贵的宅子屋顶,都垮塌了下来。运气好的,死得几个家中奴仆,运气差的,自然有许多家人遇难。
射程笼罩的内城一片地方,皆是人去楼空。
燕京城内人心惶惶,城头上的士卒只有两万,却是也有许多自发守城的百姓,也有一两万之人。
刚刚登基的耶律淳在皇宫之内,鲜少见人,唯有萧干与耶律大石等亲信才能入宫去见。
只因耶律淳已然病入膏肓,历史上耶律大臣登基不过几个月,便病死了,也就是五月份的事情。
此时耶律淳病重的事情,哪里还敢往外传。城内近日炮声隆隆,更是加剧了耶律淳的担忧,也加剧了耶律淳的病情。
在草原夹山躲避的耶律延禧,听得耶律淳在燕京登基,更是四处去传圣旨,声讨耶律淳篡夺谋逆。
燕京城中,不服气的人也是不少。可见耶律淳此时压力之大。
“陛下,南人郑智围城已有两日,臣自信能守住城池,只是城中之人,多惶惶不可终日,更有许多汉人二心已起。臣更侦知太尉李处温,似乎已经派人往城外送信。还请陛下下旨处置。”萧干站在耶律淳的床榻之旁,开口禀道。
耶律淳连连咳嗽几声,撑起身体,面色狠厉道:“汉人不可用矣,李处温父子二人立刻处死。朝中汉臣,都要监视起来,重要职位,全部罢免。以防汉人作乱。守城之事,便都拜托你了。”
萧干闻言点了点头道:“陛下放心养病,大辽少不得陛下。守城之事臣定当竭尽全力,不教南人入得城池半步。李处温之事,臣立马去办。”
耶律淳在床榻之上摆了摆手。
萧干转身而出,身后耶律大石紧随。耶律大石一脸担忧开口道:“萧枢密,陛下……”
萧干闻言只道:“不可胡言,你速速带人去拿李处温父子,当场格杀。”
耶律大石点了点头,先萧干飞奔而走。
城外郑智也在开着战前会议,军中打造的长梯也已经够了数目。
大战一触即发,也轮到郭药师纳投名状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