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五章 秦中丞必有重赏

李纲接了郑智书信赶到河间府,带了几十个衙吏,还有千余骑兵。

随即又上路往各个州府而去,吴用也跟着李纲行事。千余骑兵在官道之上尘土飞扬,河北的好处就在于大多地方一马平川,官道宽敞笔直,最为适合健马飞奔。

郑智为何非要李纲来做这个事情,其实也是心中有些打算的。

这一趟差事,李纲大概也就把这整个河北两路与河东路的官场都得罪的一干二净。李纲在政治仕途之上也就间接被孤立了起来。

兴许,这就是郑智要的效果。李纲必须牢牢绑在郑智这条船上。

西北灵州城,城内的汉民,不论是愿意还是不愿意的,都在收拾打包家中贵重物品,准备南迁到秦凤。

灵州城外,腾格里沙漠边缘,黄沙正在天空肆虐,地上的青草早已泛黄,这片靠近沙漠的草地实在贫瘠。

忽然天际线处出现一队百十人的铁甲骑士。这百十人驻足在一个坡地之上,一个汉子取下遮面的布巾,往远方眺望。

身旁一个骑士上前来道:“都头,那边,你看,七八个营帐。”

这都头往身边汉子指的方向望去,说得一句:“妈的,这些党项狗如正是如老鼠一般,当年郑相公在灵州的时候,便是把这一片都扫荡得一干二净,未想还有党项狗在此处放牧。”

“都头,兴许是北地南下的,冬日将到,这些党项狗自然是哪里还有草便往地里来。”

这都头点了点头,慢慢把遮面的布巾又套在了口鼻之处,紧了紧马镫,口中大喊:“杀过去。”

这已经是第二次扫荡了,郑智在灵州之时,已经扫荡过一次,如今再扫荡一回,便是刘法所说,坚壁清野,不留一点补给之资与党项。

如今灵州城外,西到腾格里边缘,东到白池城附近,有七八队骑兵四处游弋扫荡,这几百骑兵自然就是老将刘法保留下来的亲兵了。刘法行事,着实狠辣,几十年战阵,自然不会有任何一点妇人之仁。

只见这队其实从矮坡飞驰而下,远处七八个营帐之内,住的自然是党项牧民,有老有小。忽然听得马蹄四起,皆是出来查看,见得情形,也是大声呼喊起来。

左右牵来几匹好马,女人孩子已然上马往北,男人们还在四处搜罗一些东西,还未立即上马而走。

空中羽箭飞驰而来,一百多步的距离,头前已经上马的妇孺倒地不少,哀嚎不止。

再看党项汉子,睚呲欲裂,上马竟然不跑,而是直往铁甲飞奔而去,便是要给自己的妻儿争取一个逃跑的时间。

布巾遮面的都头见得如此,口中大喊:“老七,你带一堆人去追前面的。”

身旁一个汉子听言打马出阵,身边跟着二三十号汉子,手中的弩弓嗡嗡不止。

黄沙依旧在天空弥漫,马上飞驰的汉子常常低头去揉搓双眼,不是亲身体验过的人,哪里能想象西北边疆的严苛。

骄阳似血,人命如草芥。党项人南下之时,手无寸铁的宋人也如今日这些党项人一般无助。甚至还不如这些党项人,至少这几十个党项人还有马匹,手中也有刀兵,还算有反抗之力。

杀完人,开始杀牛羊,牛羊杀完,百十个铁甲汉子冒着黄沙开始挖坑掩埋。冬日即将到来,天寒地冻之时,这些牛羊即便是死了几个月也不会真正腐烂,还是果腹的粮食。唯有掩埋之后,才能不被党项所用。

待得一切完成,拿出党项人现成的粮草喂过马匹,军汉们躲在营帐之中,煮着羊肉汤,取一些烈酒来饮,待得夜过天明之时,这些营帐也会付之一炬。

北方游牧犯边,多是在冬日,大多游牧民族南下,并非要来占领地盘之类,而是纯粹劫掠。冬日草原物资匮乏,这些游牧汉子也无其他事情,组织起来南下劫掠便是常态。

而今党项,已然不是南下劫掠了,而是被西夏国运搬上了赌桌之上,想赌出党项一族未来的生存空间。

再过半月,许仕达从南方而来,几个衙差一路押送。这许仕达一路倒是没有受苦,还要多谢在东京的这段时间,各方士子上门拜会时候送的礼。也算积少成多,有一笔小小的财资,一路之上打点得妥妥当当,也吃得好睡得香。

进得渭州之时,许仕达已然觉得这渭洲有些不对劲,招兵买马倒是其次,却是这渭洲城外搭箭了无数的简易窝棚,窝棚里面住的皆是衣着还算得体之人。

心中稍微猜想一下,许仕达大概也知道这些人必然是从北方来的,心中不禁大惊,待到城门处,许仕达连忙走到一个守城士卒身前,开口问道:“劳驾打听一下,北地是不是战事失利了?”

这军汉闻言脸色一怒,开口骂道:“胡说八道,战事还没开打,岂敢胡言乱语,怕你这狗东西是想讨打。”

身为渭州军汉,哪里受得人如此乌鸦嘴,便是只一听就怒火中烧,已然作势要打。

许仕达连忙退后几步,口中直道:“误会误会,在下只是见城外如此多的北地之民,想多了,实在对不住。”

说完许仕达迈步就往城里进去,身后的军汉差事在身,也未来追赶,却是在后面也骂骂咧咧。

待得几个差人把许仕达押到渭洲府衙,交接了一番。渭州知府也未把这许仕达的事情当回事,如今更多事情要处理,便唤许仕达自己往平夏城刘法处报到去。

许仕达与几个差人出的知府衙门,左右打听之下,方才知晓北地之事,原是这种家相公直接就把灵州与静塞军司、西寿保泰军司给放弃了,士卒与百姓皆撤了回来。

还美其名曰:坚壁清野。

便是许仕达心中所想,如此大的大宋土地,这种家相公竟然就这么让给了党项人,连防守都不防,让党项人未费一兵一卒又拿回了无数大宋军汉舍生忘死夺来的土地。

再往深处一想,这种师道不是惧战怕敌,还能有什么解释。这秦凤路与熙河兰湟,也是有好几万士卒的,已然不战自溃。

许仕达似乎看到了自己翻身的希望,看到了自己回东京的机会。

种师道何须人也?正是童贯枢密院下最为倚仗之人,如今未战已溃,丧失大片国土,如此大罪。何尝又不是王黼秦桧翻身的机会?

此时东京押送的差人头领上前来与许仕达告别:“许团练,今日就此别过,承蒙这些时日的照顾,我等先回东京,若是许团练他日有机会回东京,再把酒言欢。”

这几个差人也是吃人嘴短,这一路而来,花销全是许仕达的,不仅还收了许仕达的钱财,连公家派的费用都省下来了。

许仕达听言,忙道:“诸位稍后,还有一事拜托。”

“许团练吩咐就是。”这差人心中也是知晓,只要有事拜托,自然也少不得一番好处。

许仕达连忙凑近几步说道:“诸位稍待片刻即可,待得我写下一封书信,你们带到东京给御史台秦桧秦中丞,秦中丞必有重赏,在下这里还余下一些钱财,一并付与诸位路上花销。”

差人闻言大喜,忙道:“些许小事,许团练客气了,那便请许团练快快写信,我等也好早早上路。”

许仕达哪里还要人催,左右看得一眼,奔入一家酒楼之内,到得柜台之上扔下一些铜钱,便是奋笔疾书,所书内容不过就是种师道如何惧战畏敌,如何未战先溃,如何把大片国土拱手送给党项人。

待得写罢墨干,许仕达连忙又把书信揉成一团,叫人取来一些蜡油烧融,把这书信裹得严严实实,便成了一个蜡丸。

交付之时,口中还道:“此时事关重大,定然不能让人看得书信,到得东京,诸位必然有重赏,秦中丞不会亏待。”

说完又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交到差人手上。

那差人接过蜡丸倒是并不十分在意,只往怀内一收,接过银两之时,口中笑道:“多谢许团练慷慨了,此事我等必然给你办妥,一定安安全全交到秦中丞手中。”

许仕达似乎还有不放心,一路送这几个差人往城门而去,边走边是嘱咐。最后还说得一句:“记得与秦中丞再带一句话语,便是我在平夏城处等候回音,但有差遣,在下一个月内便能赶到东京。”

“许团练放心,你交代的事情,我都谨记在心,忘不了的,便是看在许团练这一路慷慨之上,也不敢有丝毫差池。”

“多谢多谢,在下能不能回东京任职,全仰赖诸位帮衬了,若是他日在下调回东京为官,必然百般报答诸位大恩。”许仕达便是竭尽所能让这几个差人要为自己办好此事。

一路又是三叮五嘱,便是这些差人都有些烦了,却是也不好多说,只快步出得渭州城往东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