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真的要如此吗?”米真务沉默良久,头前还有些英姿勃发的模样,此时已然就是无奈与悲伤。
米真念听得弟弟的语气,摇摇头却是微笑起来,开口道:“弟弟,女人一生,也不过如此,终究也是如此而已。你看这天下英豪,你再看这天下的良人,哪里才是归宿。那郑智如何,你心中也有数,如今到得这般地步,如此兴许也是好事。”
米真务听得姐姐话语,看得姐姐脸上的微笑,却是怎么也看不出来自己姐姐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是真心这么去想,或者只是安慰自己的托词。
“当年,我大夏皆传,嵬名仁明乃大夏第一勇士,第一勇士,好一个第一勇士,我被绑在高杆之上,看着那一身金甲落荒而逃。呵呵……这便是大夏第一勇士。”米真务说得激动非常,手舞足蹈之间,似还有泪眼婆娑。不知是在悲哀自己,还是在鄙视那一身金甲。
米真念看得面前这个激动非常的壮汉,微微低了一下头,内心也不知自己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安慰人的托词。其中纠结,便是连米真念自己都不知道。
游牧党项的血液一直就在米真念的骨子里,不论读了多少汉字诗书,不论说话与礼节如何与宋人相似,这米真念终归还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党项人,党项人崇拜强者,习惯臣服与强者。游牧人有嫉恶如仇,一句不善自然能拔刀相向,血溅五步。
如此便是纠结,便是米真念自己也分辨不清的纠结。
等到米真念再一抬头,只说一句:“哪里还有大夏,如今只有米擒,你,米擒真务,便是我米擒一族的第一勇士。”
米真务看着自己的姐姐,看得自己姐姐那坚定的目光,似乎全身都有了力量,昂首说道:“姐姐,我必不是那嵬名仁明,我为米擒,敢百死!”
米真念看着眼前这个棱角分明的壮汉,慢慢站起身来,轻声说道:“你长大了!”
话音一落,米真念回身拿起一件披风,起身出了这大帐。
夜月低垂,七八个人借着月色慢慢出了营寨,往一里多之外的郑智营帐而去。
一个左右游弋的西军汉子看得七八个从米擒营寨出来的身影,进得几人并未骑马,步履速度也极为缓慢。打马上前,隔着二三十步开口问道:“何人大胆,如此夜半,岂敢往相公营寨靠近。”
“劳烦小将军,米氏米真念有事拜见相公。”
这汉子一听声音,竟然是女子,打马又往前几步,只见七八人皆是女子,放心不少,开口回道:“便在此处等候,等我回去禀报。”
“多谢小将军,有劳了。”
这汉子也不回话,打马往回去报。
片刻之后又打马而回,引着这七八个女子往郑智营帐而去。
帐内郑智,本已经卸甲睡下了,此时又披上了一件衣服,坐在榻边等候。米真念忽然半夜而来,郑智心中也有疑惑,却是也不得不见。这半夜自然是有事情,如今要收拢人心的时候,只有见一见这米真念。
至于如上次刺杀的事情,郑智自然警觉非常,来人不过一个女子,想杀已经有了警觉的郑智,自然是不可能的。
片刻之后,一个女子撩起帐帘,迈着小步而入。进得帐内几步,站定身形一福,却是并没有说话。
郑智看着这米真念,借着油灯微光,也看不真切,先开口问道:“今日可带了一把锋利一些的刀?”
郑智话语自然有调笑的意思,也是试探,试探这米真念的来意。虽然郑智知道这米真念为了这几千党项人,应该不会此时刺杀自己,却是心中警觉非常,不得不防。
便是郑智这一语,米真念依旧未答话。反而往后站了一步,伸手便去解系在胸口的披风系带。
郑智愕然片刻,却是也不开口,只是静静看着米真念的动作。
披风解下,便是宋人长裙,米真念只是低头,慢慢解着盘扣,随即长裙也落在了地上,只有肚兜与亵裤还在身上,裸露大片肌肤。
郑智显然没有往某个方面去想,也是上次那般场景还历历在目,脖子上的小伤口也还有疤痕,看得米真念如此,郑智摆摆手开口道:“好了,知道你没有带兵刃,有何事直说就是。”
郑智话语,米真念却是还未答话。再看动作,肚兜已落,两点白皙在这并不明亮的大帐之中越发显眼。
郑智哪里还不知这米真念为何而来,手还在半空摇摆,却是立马也定在了空中,脑中刚才还在想着刺杀的事情,忽然变成这样,郑智想说的话语也还没有到得嘴边。
亵裤已下,一抹漆黑。婀娜多姿便是此时,只见得少女毫不犹豫,低头并不看郑智,几步上前落座在床榻之上。
“还望相公怜惜。”
这米真念动作左右不过几瞬间,郑智反应过来,站起身子,身上披着的衣物也掉落在地,看得坐在榻边是少女,开口只道:“你不需如此,只要米氏不反,可保子孙传承。”
郑智不信任这些党项人。这些党项人何曾又信任郑智。郑智在这些党项人心中,已然就是一个阴晴不定嗜杀之徒,一言不合便要杀人屠族。
米家两个兄妹,包括整个几千党项,虽然最近生活得比较自在,却是哪一日夜晚,不是战战兢兢。只要郑智到了这沧北草地,米家两人心中时时刻刻都怕哪里触怒了郑智,便是满族皆休。
今日米真念到此,又何尝不是为了能真正知晓郑智这个人的念头,为了在哪一日触怒之时,还能有一个能说话的余地。不能再像之前那般,血流成河的时候,只能跪地瑟瑟发抖。
米真念听得郑智话语,并不正面回答,只是慢慢回身,拉起薄薄的被褥,遮盖住自己的身体,似乎如此也能找到一点尊严。
“夜已不早,相公怜惜。”
郑智看得这般,已然想得明白许多事情,今日这个事情,便是此时米氏的定心丸。想到此处,郑智不禁又欣慰几分,至少证明米氏在这个时候还没有真正起了反心。
油灯昏暗,照在这少女的面庞之上,带有一股别样的朦胧与诱惑。郑智低头捡起了地上的衣物,又看了看榻上的女子,被褥只在躯体,手脚皆在眼前。
郑智把手中的外衣慢慢放在床上,开口问道:“今日你是要让族人安稳,还是想让我麻痹大意?”
女子张开眼睛慢慢看向郑智,只道:“相公怜惜!”
米真念心思极为聪慧,郑智的问话,怎么回答也是枉然。还不如让郑智自己去思虑,族人安稳是一定要的,能不能让郑智麻痹大意也不是现在米真念要做的事情,只看未来会是如何发展。
郑智也坐到了床榻之边,把手伸向女子的脸颊,稍稍用力抓住了女子的双颌,往外轻轻摆弄过来,轻声道:“你米擒,唯有绑在某身边,方可有活路,过段时日你便能看个清楚。”
沧州党项,终归不过这点人。只要辽宋大战一起,男人随在郑智身边打仗,女人都在沧州。谋反已然就是不可能。等到战事鼎定,几千党项,反又能反到哪里去。
再看郑智,已然掀起了被褥。
大早而起,几十铁骑打马就走,便是营帐也未回收。今夜发生的事情,众人也只当没有看见。
大帐之内,少女勉强下了床榻,慢慢走到帐门之处,撩起一角,看得那远处的背影,久久不转视线,却是不知内心如何五味杂陈。
只等到米真务带着许多骑士前来,少女才穿好衣物坐在榻前。
米真务进得帐内,看得坐在榻上的姐姐,也不知开口说句什么。
“真务,你长大了,以后便是族人们的主心骨,做任何决策都要与族人商量妥当,也不需与我报备。生死之局,你当把握妥当。姐姐能帮你的就到这里了。”米真念先开了口,平静非常。
话语意思也有左右,便是以后这族中的事情,便彻底交给米真务去管。不论是顺从还是反抗,少女都不会多说。少女只会努力去帮自己的弟弟与族人获得生机。
“姐姐,你且放心,我已经是一条顶天立地的男儿汉,一定带着族人们自强而起。”米真务似也听懂了话语,心中感动与那一份自强的动力越发的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