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智接过绢帛,看得片刻,眉头紧在一处:“为何禁军大部解甲归田,厢军反而一个不动?”
郑智看得这手中绢帛上的文字,心中实在疑惑,从秦凤路到熙河兰湟,禁军厢军若是全部加在一起,接近二十万。其中厢军才是多数,打仗战力不强,还空耗许多粮饷,精锐禁军反倒是少数几万人。
此时西北无战事,虽然宋朝士卒是终身制,却是也要用间接手段进行裁军,缩减军费开支。这本也是合理的事情,也是种师道愿意看到的,却是这道命令太过奇怪,把精锐禁军几乎裁撤殆尽,把臃肿厢军都养着。
如此就太不合理了。
种师道皱了皱眉问道:“你当真不明其中含义?”
郑智沉默不答,思虑片刻,心中也大致知晓朝廷意思,不过就是飞鸟尽、良弓藏。西北骄兵悍将,兵多将广,又没有了敌人,对于东京赵官家来说就是威胁了。大宋朝自古如此,从杯酒释兵权到狄青,哪里能由得臣子手握重兵。
大宋招收厢军,本就是为了把那些没有土地,没有谋生手段的流民进行统一管理,以防生变。厢军自然不能裁撤,厢军如果裁撤了,这些本是地痞流民的人又进入了安定的社会,又是不安定因素。
如此想来,郑智也就明白了这道东京来的绢帛意思。
“厢军臃肿无用不撤,禁军战力强横不留,难道这大宋朝人人都要造反不成?”郑智心中实在有气。精锐禁军没了,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军阵也就没了,能骑马射箭冲阵之人也就没了,他日有事,还想再找回这样的军队,那便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其实在种师道与郑智心中,禁军裁减也是正常,却是实在没有想到要裁减到这般地步,便是悍勇的香火都保不住。
种师道听得郑智话语,大摇其头,却是也不出言去呵斥,因为郑智说出了他不敢说的话语,说出了他心中的感受。难道这大宋朝人人都要造反?种家掌秦凤,难道这种家还能凭借一个秦凤路去造反?
虽然这种家没有造反意,却也是东京不得不防,几万战阵精锐不撤,叫这赵官家如何能安,如今西北种家如日中天,这西北军民此时颇有点只闻种相公,不知东京赵官家意味。
郑智火气发了一下,念头一转,又道:“相公,总要有些对策,不能让这西军断了香火。党项人是败了,但是并未灭亡啊。”
郑智这句话说到了关键,党项还未灭,没有了精锐西军,党项人怎么可能不会再起夺回失地的念头,即便势微,也会想一试!
种师道也不答话,只是点点头,这对策自然是有,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对策也是简单,不外乎就是把禁军士卒挑选年轻精锐的编入厢军去。却是也风险十足,此事只需有人一道奏疏告到东京,这种家相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不听朝廷命令,私养大量精兵,不是反贼也有反心了。
种师道显然也未打定主意,此事左右皆是为难,种师道如何做都是不能稳妥。
“你先去营里吧,渭州庆州兵,愿跟你去的,你都带走。”种师道语气沉重道。
“相公,此事当有决断。”郑智再道。却是郑智没有多想这对策的后果,一个不慎,后果严重到可能西北再也没有了种家相公。
种师道面沉如水,开口道:“你去你的沧州吧,此事重大,我该往秦州去见父亲了。”
此事已然不是郑智能操心得了的,事态如何,种师道比任何人都清楚,其实也不需郑智再多提醒。臣子难做,莫过如此了。
便是童贯也没有想到这些事情,或许压根就没有多想这些事情,此时童相公已然春风得意,西夏已败,枢密院也在手,如今童贯已然是东京炙手可热的人物。
郑智听言,只有摇摇头往门外退去。进城就到了经略府交差,此时也该回家去了,家中还有麻烦事,便是这东京带回来的李师师。
郑智打马往家,鲁达几人早已带着李师师先到了家中。
李师师此时坐在中院厅中,心情忐忑不安,虽然李师师见惯了场面,却也不过只是十几岁的小女孩。
面前坐着郑智正妻徐氏,徐氏身边还站着妾室,还有一个襁褓中几个月大的有鸟大汉。
李师师看得徐氏端庄,金翠莲活泼。
徐氏看得李师师姿色与书香气质。
三人心中各自都在打量,也各自心中纠结。
送人进来的鲁达与史进自然感觉到气氛不对,只听鲁达装作傻傻一笑道:“嘿嘿……嫂嫂,这是东京的李师师姑娘,哥哥片刻就从经略府回来了,营中事务繁忙,我与大郎先出去了。”
“两位叔叔先去忙吧。”徐氏自然也知道鲁达话语是托词,不过这家事与两人也扯不上什么关系。
鲁达史进如蒙大赦,几步出了厅门,又出了家门,似要到哪里去躲上一会儿,等郑智回来再说。
郑智打马而回,临近家门,听得鲁达呼喊:“哥哥,你怎么才回来。”
鲁达与史进从不远处奔到头前。郑智勒住马匹问道:“怎么了?”
鲁达欲言又止,这种事情鲁达实在是平生头一遭遇到,鲁达显然只擅长处理那些直来直去的事情,比如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遇上这种事情,倒是让这浑汉第一次犹犹豫豫起来。
史进见鲁达这般模样,上前就道:“李姑娘与嫂嫂正在家中。”
郑智听得心中一紧,看两人这般表情语气,忙问:“如何了?”
“没如何,嫂嫂还给李姑娘倒茶吃呢。”史进也不知到底如何,只能说得这么一句。
郑智心中倒是松了一下,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却也能猜测事情兴许不对劲。也是郑智心中心虚,这种事情千错万错,还是要自己去担着。
连忙打马再走,马速不禁也快上了几分,此时自然也顾不得两个在后面用双腿跟随的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