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01章

秦昭襄王五十四年。

楚国饱受军事压力之苦,由黄歇决定将国都东迁至钜阳,以避秦、韩、魏兵锋之锐。

与此同时,荀子在赵国与楚将临武君论战兵法,荀子争辩兵道乃在于争取民心,反对单纯凭借欺诈而取胜,主张以“仁人之兵”赢得天下。

秦国历经五世余烈,为东出函谷关多年虎视眈眈,此刻六国虽疲弱式微,然若合纵抗秦,实力仍不容小觑。

薄暮时分,天边洒上淡淡的黑影,投射一道微弱月光。

烛火依稀的殿内,几名内侍战战兢兢候立两旁,伏在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出。

“这是第几回了?”中间华服高冠的男子厉喝,“端老子的锅,砸老子的饭碗,你嬴成蟜有几个胆,敢去触怒老祖宗?”

他年约三十,面容瘦削清俊,本该温文尔雅的面容中,此时一双丹凤眼里却满是恼怒。

而对面挨骂的男孩自始至终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他穿一身系带深衣,腰垂带钩,也是典型的战国贵族装扮。

男子名叫嬴异人,又称公子子楚,是当今大秦太子安国君的世子,而这男孩被他取名为嬴成蟜,乃其目前唯一身在秦国的儿子。

之所以说是唯一,因为长子此时与母亲陷在赵国做人质,安全得不到保证,于是嬴成蟜毫无疑问成了众人眼中的未来继承人。

虽然嬴异人并不这么认为。

他本就对小儿子的生母没什么感情,相比那位来自韩国的公主,结发嫡妻赵姬更得他真心以待,两人的长子也愈发受到他的偏爱。

更何况这小儿子虽才只有五岁,已经顽劣不堪,到处惹事,前天还将老秦王最爱击的陶缶打碎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别的嬴异人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惹到了老秦王,这可就牵涉到他自己世子地位是否稳固的问题了。

但包括他在内,所有人都不知道,这男孩看着幼小稚嫩,其实芯子里早就换了个人。

成乔前一晚还在玩着一款造反模拟器游戏,高筑墙厚积粮正起劲,眼看着马上就要称王称霸力压世界频道一票玩家,一觉醒过来却被系统丢到了这具身体里。

甚至脑子还处于懵然状态,刚得知了自己是哪位仁兄,便被这身体的老爹拎过来一顿训斥。

见儿子一点认错态度也不表示,嬴异人不禁更为光火,束手骂道:“混账东西,你就搅吧搅吧,搅到我这世子位坐不成,你小子成了庶子,你就满意了!”

可我本来就是庶子啊,成乔心里嘀咕,未来的秦王怎么说都轮不到我,要不然那位长安君还折腾个什么劲儿。

但心里头想归想,嘴上还是得表明个认错的态度,成乔才穿到这个世界,便已经自学成才修得老子《道德经》一卷,秉持无为而治的原则,主打一个察言观色万事不管。

“错了错了,儿子错了,儿子再也不敢了。”成乔主动求饶。

“世子,世子!”门外一群寺人小跑着跨进来,气喘吁吁道,“大王传小世子戊时书房觐见。”

嬴异人看向成乔冷笑:“再敢出什么岔子,我要你小子好看。”

他转头看向内侍:“先带嬴二下去,梳洗了再送去御书房见王大父。”

“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你嬴成蟜是什么身份,自己掂量着。”话音刚落,嬴异人甩袖转身就走,离开了成乔的视线。

这便宜老爹担惊受怕了三十年,在赵国怕哪天小命不保人头搁城楼上挂着了,在秦国又怕被其他宗室子弟投来的明枪暗箭戳个窟窿,因此成乔倒也能理解他对自个儿小儿子的态度。

毕竟,这嬴成蟜实在是大名远扬。

——她才被一众寺人半拉半扯地抬出书房,就已经顶过了好几个宫女寺人惊恐的目光。

穿过不知多少间长廊楼榭,虽说这时的秦宫还算简朴,但对于初来乍到的成乔来说,已经如同一座盘根错绕的迷宫,令她头晕目眩。

“公子——”

一群宫女提着陶桶铜壶路过,顷刻间,齐齐响起一片恭敬的喊声,脸色全是惶恐。

她诧异地盯了他们两眼,随后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向身旁寺人问道:“他们似乎很怕我……这是为何?”

后者又是一副面面相觑的表情。

“公子,因为您是最尊贵的天潢贵胄啊。”短时间的沉默过后,其中最伶俐的寺人接话,“世子爷统共就您这一个儿子,不敬您敬谁?”

这话当然是哄她,成乔又不是傻子,一看便知多半是那个嬴成蟜平日里就少有温良,惹得人人畏之如虎。

“公子,到了。”寺人们弯下腰,几个侍女随之恭敬地将她迎进门,为她脱去外袍,散下束起的发,又扶她躺上了床榻。

动作都很轻柔,特别是为她端水濯洗的那位宫女手若柔荑,抚在脸上犹如棉絮,令她舒服得深吸一口气。

“我的好公子呀!”正当成乔闭眼享受之时,耳旁窜出一道妇人焦急的声音,“你怎生又惹了世子生气?”

成乔睁开眼,一名望上去约摸四五十岁年纪的嬷嬷走过来,蜜蜡色的面孔满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痛心疾首道:“唉,听说公子又砸了秦王宝物,可有这回事儿?”

这嬷嬷接过宫女手中巾帛,亲自为成乔拭面,嘴里仍埋怨:“满宫上下哪个不知道秦王最爱击缶,公子就算心情再不好也不能拿那东西出气啊。”

见她不说话,嬷嬷以为少主被爹骂懵了,叹息着摇摇头:“您先休息会儿罢,下回可切莫再犯错了。”

语毕,她又转向身旁那几个寺人,登时换了副表情,疾言厉色喝道:“你们几个小畜生,再敢撺掇公子放肆,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

“错了错了!韩姑姑,求您饶了我等,都是小的们的不是。”伶俐寺人连忙告饶,拉着身边一众人朝那妇人跪下,拼命磕头,才把她的怒气磕下去了点儿。

看样子这嬷嬷应当在宫中颇有地位,言语里都充满气势,那群寺人和宫女明显对她心怀敬畏,唯唯诺诺地不停应和。

“下不为例,都给我滚出去。”韩姑姑余怒未消,喝退了众人后,拉起床前的帷幔,最后关上了宫门,只留下成乔一人躺在寝殿的床上。

身下的床褥很舒适,虽然不如自己家里的席梦思,但是作为贵族,生活保障还是基本合格的。

可惜她并没有心情去研究环境的优劣,满脑子只有怎么在这地方吃喝玩乐混日子,毕竟穿成了个下场悲惨的失败者,大不了从此谨小慎微,远离所有造反有关事项,老老实实当个哥哥的腿部小挂件,做条咸鱼至少能保住小命。

她走下床榻,刚想打量周遭陈设,研究怎么在大秦做个闲散贵族,谁知系统这厮又来了,在大脑里冒出提示音:

【您的任务是——按照历史轨迹,起兵造反。不管您用什么方式,只要造反,就算达成任务。】

成乔觉得这无良系统在拿自己当消遣,嬴政是谁啊?

是千古一帝,连李白都感叹的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的秦始皇啊。

她成乔有几个脑袋,敢造嬴政的反?

“不会就我一个玩家被你们选中了吧?”成乔表示绝望。

【也不只有你一个……还有被套进赵匡胤的,还有晋朝那个赵王司马伦,另外还有朱高煦的。】

系统像是在安慰,但怎么听起来难度都比她低?

“我还能换号吗?”成乔再一次挣扎。

【很遗憾,不能,但你能和他们在好友频道里进行交流。】

“怎么交流?”成乔来了兴趣。

【由于战国这个时代有些特殊,科技树点亮水平远远落后于其他王朝,因此我们给你开发了额外福利——可以向其他玩家获取诸如冶铁技术、水稻种植、养猪秘诀的经验包,还可以一起探讨造反心得。】

要不是成乔现在脑袋还悬在裤腰带上,她差点都要给系统的慷慨感动了。

于是她借机提出了条件:“那我有没有不死的能力?你们让我干难度这么大的活,总得有点保底吧。”

【当然……不能。】系统冷酷拒绝。

“拿命打白工?我脑子没问题吧?”

【说不能也是假的,如果您因为失败而不幸身亡,我们会给您提供一次复活的机会。此外我们承诺,会为您的争霸之路提供最大的助力,赠送给您一个初始谋士。】

“谁?”成乔并不对系统抱多大希望,多半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甘罗。】

“这倒不错。”开局就得来一个顶级神童和游说家,成乔顿时觉得或许也没那么糟,“希望你们别诓骗我。”

【系统讲究诚信,我们一旦欺骗您,程序会在将您送回后进入自毁模式。】

“那现在,我想知道更多关于这具身体的信息,知己知彼,我才能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成乔向来能够随遇而安,也能很快进入角色,开始筹谋自己的后路。

【是。】

系统利落地回答,随即一具全息面板跳出,将原主的过去全盘展示在眼前。

成乔聚精会神地观察着,眉头却逐渐紧蹙,最后直接锁成一个难以置信的形状。

原主,嬴政的弟弟,竟然性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