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上巳

姜珂感受到了大大的无语。

思来想去,她最终决定去投靠始皇大大,正好现在始皇大大年纪还小,容易忽悠。要是再晚几年,等秦始皇回到秦国,坐上王位后再穿越过来,到时候面试难度可就直线上升了。

那么问题来了,要以什么身份去找他呢?

姜珂思绪翻飞,现在好像比较流行养崽文学。

她看了看自己因为营养不良瘦到皮包骨头的小胳膊小腿,就此打住这个想法。

她自己还是个崽呢。

或者走青梅竹马路线?

在他艰难微末之时,不离不弃地陪伴他,爱护他,鼓励他,无比坚定地告诉他,你一定能横扫六国,成为这片大陆上唯一的皇帝。

好,姜珂下定决心。

等明年开春就去找始皇应聘谋士。

虽然她也不知道以自己的智商够不够当谋士,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若真应聘成功,那自己可就是始皇麾下编号0001的原始股,只要不脑子抽抽建议分封制之类的,完全能寿终正寝地活完一生。

不过谋士大都博学强识,腹有良谋,纵横捭阖,算无遗策,比如荀彧,张良,诸葛亮……

而姜珂,她是个工科生,对历史的掌握很大一部分来自于中学语文和历史教材,另一部分来自电视剧和网上的各种段子。

比如政哥身高一米九八,光佩剑就长达一米六,相当于在身上挂了个曹老板……

曹老板:你礼貌吗?

谋士第一步,先看历史书。

姜珂苦读多年,终于大学毕业,没想到这悠闲日子才过半年,又要拿起书本开始学习了。

超市文具区虽然也有书籍,但都是些地理杂志,儿童启蒙读物,十万个为什么之类的。她好不容易在层层书架中翻出一本《天工开物》。

谁说谋士一定要全部都是文科谋士,这本《天工开物》配她这工科谋士,也算是专业对口。

姜珂满怀期待地打开书目录,粗略地看了一眼,虽然这目录写得文绉绉,但她还是能看出来内容是教种田,织布,造纸,制糖等,都是些穿越者必备技能。

她眼睛发亮,心里升起阵阵惊喜。

姜珂心想这挂都恨不得直接喂到我嘴里了,要是再面试不成功那可就有点不礼貌了。

翻开正文第一页,第一句话:“天覆地载,物号上万……”

姜珂满头问号:?

她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这句话啥意思啊?

我是个文盲吧。

“凡谷无定物……”

“……”

五分钟后,屋内传来了姜珂均匀的呼吸声,她闭上眼睛,睡得很香。

姜珂自己一个人在这个小房子里窝了一整个冬天,日常生活就是吃饭,看书,锻炼,除了还不适应没有网络的生活,其它倒也和在现代的生活没什么不同。

当冰雪消融,田间地头的小草抽出第一缕嫩芽时,姜珂意识到,春天来了。

战国时期的温度相比现代温暖不少,微风拂面,她闭上眼睛,感受到空气中的青草气息,身体都变得更加轻快了。

气温回暖,姜珂出门在邯郸城内各街巷处当了几天街溜子,不过她不是完全瞎转,而是出门去打探邯郸城内的消息去。

自从姜珂穿越过来后,一直在为这具身体补充营养,肉蛋奶和青菜水果基本没断过,还会每天都会按时锻炼身体,跳跳八段锦之类的,也没风吹日晒的受苦,因此将自己养壮了很多。

她长高了些,身上也有肉了,不再像之前那样瘦巴巴的到能看到腹部凸出来的肋骨,皮肤虽不像现代小孩那样细嫩,但白了不少,脸上的“高原红”褪去,看起来是个很可爱的小孩子,再加上她的身体里住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嘴甜会说话,所以短短几天就基本将邯郸城内一些基本情况给摸清了。

邯郸城背靠太行山,北通燕,涿,南连郑,魏,东面是河流纵横的低地平面。交通便利,又是赵国首都,繁荣发达,此地居民众多,多达七万户,人口约三十五万,人多地少,不可能人人都以耕种为生,因此邯郸百姓舍本逐末,不事生产,商业氛围浓厚,仰机利而食。

邯郸都城共分为两部分,北面这座用夯土筑成的巨大城墙内名为大北城,是庶民百姓的居住地,大北城最北处有铸箭炉,插箭岭等地,这是百工工匠们统一居住的地方。

大北城中间有一条专门为商贾之人提供的市集,日中为市,能聚集天下的各国的商贾和商品。热闹程度相比现代丝毫不差。

邯郸学步这个成语真的丝毫不夸张,邯郸的女子虽然游媚富贵,但实在容色美艳,能歌善舞,鸣瑟跕屣,轻点足尖跳起舞来,身姿优美翩跹,好似微风拂柳般轻盈美丽。

除此之外,邯郸女子的声音更是好听,绵言细语,像是羽毛落在身上,弄得人心里痒痒的。

大北城以南便是赵国宫城了,由东、西、北三座小城组成,成品字型分布,赵王城具体长什么样子,有多么华丽壮观姜珂也不知道。

因为她被守城的兵士们拦住,然后给轰走了。

这日,姜珂按照往常的时间离家,出了里门后,却发现今天的邯郸城格外热闹。

男子皆衣着华丽,纹饰绮绣,即使有些小少年们没到及冠之年,发髻上也都插着价值不菲的玉笄,游侠打扮的人身上带着青金宝剑,贵族们则佩玉环玦。女子们则著粉施朱,黛画娥眉,鬓发如云。

就连庶民黔首们脸上都带着快乐的笑,或是与别人交谈,或是赏景。

姜珂穿过人群,一路走来,只感觉振袖生风,接衽成帏,街上行人容臭散发出杜衡,石兰等植物香草味道,洁净芳香,令她回味无穷。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仿佛走在了一条时空隧道上,两千年前和两千年后的邯郸景象相互交融,沧桑厚重的历史感冲她扑面袭来。

走到河边,两岸新抽出绿芽的杨柳枝条随风而舞,芦苇摇曳,蔚然美丽,伛偻提携,儿童嬉笑,一切都显现出一种独属于春天的蓬勃生机。

姜珂看到很多人都赤着上身,泡在河边,手拿柳条,这才意识到今天是上巳节。

上巳之日,无论男女,全都濯于水滨,洗去污垢,祓除不祥。

寓意是很美好的,只是……

姜珂看了一眼水中那些坦诚相见的白花花身子,默默移开眼睛。

老祖宗还真是有够开放的,和他们相比,原来我才是那个封建之人。

岸边之上,有些公子贵女们铺陈开筵,摆放很多三足圆形小案,各个青铜鼎、鬲、镬等置于其上,甚至还有些华美精致的漆器,里面盛着肥美的鸧鹒羹和梁米饭,脆嫩爽口的鲜鱼脍,要用春日里的第一茬香葱拌着吃,炙得滋啦冒油的薄耆之肉,再配上些醴酒,和三两好友一起赏景临风,简直美哉乐哉。

除此之外,还有人在岸边技击,斗鸡,六博,投壶等。

姜珂被这两千多年前的娱乐消遣迷得离不开眼,直到太阳快要落下,才依依不舍地准备离开。

走到一处狭隘街巷时,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她穿越第一天将她从风雪中叫起的小孩哥吗?

小孩哥年龄虽小,勇气却不小,手中拿着一把几乎和他身高一样长的青金宝剑,身旁还有另外一位小朋友,看起来应该是他的好友,身后跟着一名老媪。

“小孩哥,小孩哥!”

姜珂挥手,一边大声呼喊一边向他跑去,最后停在嬴政面前。

嬴政被这道声音吸引,抬头看向朝着自己跑来的小女孩。

姜珂问道:“小孩哥,你还记得我吗?”

嬴政虽然对她“小孩哥”的称呼感到不解,但从语气上能听出来她是在和自己说话,于是视线在姜珂身上扫了一圈。

这一个冬天她变化很大,不光是身体上的变化,身上还多了一股蓬勃的生命力。从气场上看,和那日倒在雪地中的瘦弱小孩完全不一样,但嬴政还是认出了她。

“你是那天昏倒在雪地中的小丐?”

姜珂反驳:“我不是乞丐。”

嬴政面无表情道:“有什么事吗?”

姜珂:“没事,就是路上偶遇你了,顺手过来打个招呼。”

嬴政:……

你还挺自来熟的。

“正好今日和你偶遇,我最近财运还不错,明日想邀请你来我家用飧食。”

嬴政皱眉,发出灵魂提问:“你哪里来的钱?”

姜珂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道:“我阿母留给我的。”

“我家住在东赵里最里面的一户,明日未时你来我家玩,到时候我给你做好吃的。”

她并未忽略一旁的燕丹:“这是你的朋友吗?也一起来吧。”

嬴政本想拒绝,毕竟他在这邯郸城内遇到过不少危险,可姜珂的眼神太过真诚,没有一丝邪念,再加上他毕竟还是一个七岁的孩子,一时间竟有些犹豫不决。

姜珂偷偷地看了眼藏在衣袖中的电子表,没办法,她虽然穿越过来一个冬天,却还是不会看天色时间,只能用这种方法了。

时间不早了,再不回去就赶不上里巷落门了,因此她对着嬴政急匆匆说道:“你一定要来啊,正好把你的衣服和水壶还给你。”

然后就离开了。

姜珂才跑出去五六步,又折返回来,速度很快地抓起嬴政的手掌,将其摊开,在上面放了一把东西,临走时还不忘再次嘱咐一遍。

“这个给你,它很好吃的,和你的小伙伴分一下吧。”

“哦,对了,你明天一定要来啊。”

说完,转身奔跑,这次她没有回头。

燕丹看着他手中的东西问道:“阿政,这是什么?”

那是一把去掉塑料包装的糖果,在夕阳的照射下,看起来美丽极了。

嬴政:“应该是饴糖吧。”

出于警惕之心,他并未吃下这把糖果,但心情却变好了一些。

姜珂一路小跑,终于在里巷落门之前赶回了家中,她不顾形象地随意坐在家中一块木板上,心想自己今日怎么把正事给忘了呢。

她今天本想出门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些有关政哥的消息,没想到上巳节玩得太开心,居然将这件事完全抛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