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再次大地震。继东五所大阿哥的院子被围之后,承乾宫也被围了起来。就连宫外的佟家也不能幸免。佟国纲佟国维被召入宫中,遭了一顿训斥,罢免所有官职,勒令居于家中,不得外出。
痘宫的人、承乾宫的旧人全部排队轮流被审问,总之但凡与胤祚之死案有关的、与佟佳氏有关的,不论人还是物,一查再查,一个都未能幸免。
这等大事再次被翻出来,又是刚揭发出聚贤庄阴谋的档口。前朝后宫忙成一团,各部门全都调动起来。就算是没调动到的,也一个个紧了身上那层皮,就怕在这时候出什么差错,本来一分的罪过,变成十分。
康熙与胤礽分工合作,一个主审宫内胤祚旧案,一个主审聚贤庄之事。
胤祚案至今已时隔五年,不太好查,可在康熙盛怒的压力之下,还是查到了许多疑点,并且,就在这时,燕燕开了口。
这也能理解。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因为其不为人知。也只有不为人知才能威胁到人。一旦揭开,她们也就失去了辖制佟家的筹码,这时候坚持闭口不言毫无意义,不如说出来,反而能让康熙忙碌于旧事,把大家的目光吸引过去,为聚贤庄的人争取时间。
虽然这个时间不一定能争取到。但万一呢?只要有一线生机,在燕燕看来,或许都是值得一试的。
殿内。康熙特意请了德妃、小佟佳氏,佟国维以及佟夫人一起陪审。
燕燕虽然不是直接与佟佳氏联系的,但对当年的事知之甚详。她当着众人的面供出了来龙去脉以及所有细节。
比如佟佳氏如何接近宋答应;两人如何暗中联络;如何确定痘宫下手;佟佳氏如何告诉她们痘宫的信息;以及如何引诱胤祚对滑板车感兴趣,借此让他在痘宫横冲直撞。
甚至她还供出佟佳氏与宋答应联系的信件一共有四封。燕燕手里一封,周庄主手里一封,另外两封在江南。这是为了确保不管谁需要佟家的时候,都能拿出东西来。
康熙神色凌厉,转头让梁九功传信让宫外搜寻周庄主的那封。
宫外,胤礽正在顺天府对周庄主进行审讯。周庄主不愧是重要人物,能得朱和潍信任且派往京师委以重任的,确实不简单。便是用了阿芙蓉,唐十九等人套话也不太容易。虽然也陆陆续续套出一点东西,但进展缓慢。
就在这时,胤礽接到了梁九功的传信,想了想,觉得在这样耗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干脆站起身吩咐胤禛:“孤去聚贤庄一趟,这边你跟唐十九刘大人看着。”
目光扫过周庄主,又扫过另一边关押的聚贤庄一些不重要的小喽啰。
其中有一人,正是燕喜的弟弟。作为掣肘燕喜的棋子,她这个弟弟早就被喂食过阿芙蓉,这些天发作过几回,因没有药,只能忍,忍不了,就与同牢房的起了冲突,大打出手。现如今瘾是压下去了,可身上的伤触目惊心。
胤礽没说处置,也没说放过,就这么任由其自生自灭。这群人都是知道阿芙蓉危害的,可仍旧帮着周庄主经营聚贤庄,甚至为其出谋划策,绞尽脑汁将客人引入深渊。不管身世是否可怜,都不值得同情。
此刻他看着燕喜的弟弟,又看了看另一边的钱亮与马三,心念动了动:“我们问不出来,让他们去问。教他们一些话术引导的技巧,你们在旁边看着。
“让他们在周庄主服用阿芙蓉,被药效影响似真似假分不真切的时候去问。也可以综合我们现在所得的信息,由你们假装成周庄主的同僚,或者……”
胤礽嘴角一勾:“他的主子,朱三太子也好,朱和潍也好。尽量演得像一点,语气像一点。”
胤禛与唐十九刘元慧俱是眼前一亮:“明白!”
胤礽对刘元慧了解不深,但对胤禛唐十九是放心的,将事情交给他们,自己带着小柱子前往聚贤庄,令亲卫大肆搜索,将庄子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周庄主房间内一把油纸伞的伞柄里发现了一封卷着的信,正是康熙要的东西。
胤礽敲了敲伞柄:“藏得可真深。”
他随手将信交给小柱子,正要吩咐他送到宫里去,便见胤禛迎面走来。
胤礽有些讶异:“周庄主那边这么快就有新进展了?”
胤禛点头又摇头,脸色有几分难看。
“怎么了?”
“周庄主说了些东西,但跟阿芙蓉无关,是……是……”
胤禛欲言又止,说不出口,只能将周庄主的供词递过去。
胤礽看完怔住,转身将本已经交给小柱子的信拿回来:“看来得由孤亲自送进宫去了。”
“二哥,我……”
胤礽拍了拍他的肩膀:“此事你不要管。”
“可是……”
“没有可是。这件事谁做都行,但不能是你。”
胤禛咬牙:“二哥,我可以。”
胤礽轻斥:“可以什么可以!回去歇着吧,你这几日也累了。”
胤禛没应,神情十分倔强。胤礽叹气,也知道以他的性子,这副模样必然是不会去歇的,只能又改了口:“你若还不累,不想休息,便回顺天府帮孤继续审周庄主吧。”
胤禛张了张嘴,胤礽抢先打断他:“听孤的。宫里的事交给孤。”
胤禛低下头,好一会儿才吐出一个字:“好。”
他的声音有些弱,胤礽于心不忍,伸手抱了抱他:“你当时年岁还小,这些事情都与你不相干。”
感受着胸膛传来的暖意,胤禛心头的不安渐渐放松下来。
……
宫中。
燕燕把该说的都说完,被带了下去。康熙看向佟家人:“你们怎么说?”
小佟佳氏瘫坐在椅子上,神色迷茫,思绪飘远。她慢慢回想起姐姐病逝前的种种异样。怪不得……怪不得她总觉得当年姐姐病得有些奇怪,她隐隐有所察觉,却不敢深思,不敢追问,只能把所有疑问全部压回肚子里。原来……原来竟是如此。
佟国维猛然得知这等消息,惊骇莫名,不自觉开始颤抖。天地会,那可是天地会!女儿怎么这么蠢,她若只是单纯谋害皇嗣还好说,偏偏是与天地会合谋。要命喽!
他扑通跪下来:“皇上明察,佟家对此事毫不知情。若是当年知道,一定会阻止娘娘。”
德妃已经大哭失声:“胤祚,我的胤祚!怎么会是娘娘,为什么会是娘娘。皇上,这一定不是真的。胤祚……胤祚他死的时候才六岁,他去的那般痛苦,他……”
“德妃娘娘何必如此!”佟夫人双目通红,再听不下去。
佟国维低斥:“圣上面前,没叫你开口,你浑说什么!德妃娘娘说话是你能打断的吗?”
佟夫人甩开他,跪倒圣驾之前:“今日便是皇上怪罪,臣妇也要说。臣妇不说,心里堵得慌。臣妇……臣妇不知道娘娘当年竟然谋划了这些。可臣妇能够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娘娘心里苦啊!”
她看向德妃,德妃心头一紧。
“德妃娘娘说六阿哥死的时候才六岁,那小格格呢?小格格死的时候尚未满月!六阿哥去的痛苦,小格格便不痛苦吗?”
佟夫人哭着道:“皇上可知小格格是怎么死的?皇上真的以为小格格的死是因为春莺吗?”
德妃眼泪婆娑:“皇上,臣妾知道,因着小格格的事,娘娘与夫人一直怀疑臣妾。可小格格的死实在与臣妾不相干。臣妾没有做过。皇上,您是知道的,这事当年也是您下令彻查的。结果如何,您还不清楚吗?臣妾冤枉!”
转头质问佟夫人:“夫人这么说可有证据?”
“证据?证据!”佟夫人哭声中透着彻骨悲凉,“倘若我们有证据,娘娘又何须走到这一步?倘若我们有证据,娘娘又怎会……怎会……”
佟夫人咬牙:“皇上,娘娘做错了,臣妇不敢替娘娘辩驳。皇上要如何罚,佟家都甘愿,可错的人难道只有娘娘吗?娘娘心结难解,执念太深,才会被天地会的人利用。臣妇别的不敢说,但臣妇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娘娘若知道宋答应的身份,是断不会答应的。
“娘娘对六阿哥出手,也是被小格格之死所伤。小格格死的冤枉,偏偏这冤屈还无处可诉。娘娘夜夜梦见小格格,如何能见杀人凶手逍遥自在。娘娘因此魔怔,才会想要以牙还牙,想要德妃也尝尝这等滋味。于是一步错,步步错。”
以牙还牙,要德妃也尝尝这等滋味。
康熙恍惚想起来,宋答应当年也说过这话。彼时佟佳氏就在现场。宋答应虽然没了孩子,可孩子才怀上,并未出生。她行事皆以策应宫外为主,这话放在她身上不是不可以,但如今看来,似乎放在佟佳氏身上更为合适。
莫非当年宋答应这些话是替佟佳氏说的?
康熙看向德妃,疑窦丛生。
德妃心中咯噔一下,她伴驾多年,怎会不知皇上这是对她起疑心了。若是平常,这点怀疑她自然有办法混过去,不会让它在皇上心里生出芥蒂。可现在不同。
佟佳氏死前还同皇上耍了花招。皇上自觉被佟佳氏骗得太深,过往印象尽毁,怕是看后宫诸人都带了几分怀疑,怎会轻信她的话?
但这种事,一定要有底气,一定不能认。
只要不认,就算皇上疑心她,可时过境迁,大不了她耐心多等几年,往后总有翻盘的机会。就算皇上心中这根刺一直不除,但是没有真凭实据就不会定她的罪。她有子有女。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皇上冷落了她,不再宠爱。
只要她仍旧是妃,在后宫就能保有地位。四阿哥还与太子亲厚。等四阿哥在朝堂崭露头角,娶亲生子,有四阿哥的脸面在,她的日子即便与设想的目标有些差距,但也不会差。
电光火石之间,德妃已经理清了思绪,调整好状态:“夫人虽说没有证据,可一字一句皆直指是我杀害小格格。如此叫我如何辩驳?”
德妃苦笑:“欲加之罪罢了。皇上,臣妾无话可说。”
明确点出“没有证据”几个字,将一个受冤枉苦主的无奈与悲愤表现得淋漓尽致。
佟夫人咬牙切齿:“小格格的死若无可疑,为何伊尔哈一出宫就死了?德妃娘娘,当年可是你提议放宫人出宫,也是你将伊尔哈的名字添进去的。
“那会儿小格格可刚死呢,你难道不知道她是小格格的乳母吗?小格格一死,你就让她出宫,她一出宫便命丧黄泉,是不是也太凑巧了些?”
“伊尔哈?”
康熙蹙眉,他还记得这个人,是小格格母乳之一,竟是已经死了吗?
德妃与佟夫人还在互相扯皮。
“夫人为何如此咄咄逼人。我是打承乾宫出来的,娘娘待我不错,我一直记着娘娘的恩义。我怎会做这种事。为什么……为什么你跟娘娘都不信我?我……”
“德妃娘娘不必说得这么好听。你说小格格之死不是你,你可敢发誓吗?”
佟国维赶紧扯住她:“你疯了!说得还不够,赶紧闭嘴吧。”
前头那些话既说明佟家不知情,愿意接受一切惩罚的态度,又表明了娘娘的冤屈,还算可行,后来对德妃一再猛攻,逼其发誓算什么。德妃再如何也是妃位,皇上还在上面看着呢!
德妃张着嘴,发誓又如何?什么誓言不誓言,她是不信的。她只信自己。正准备开口,门外就有小太监来报:“太子求见。”
康熙立刻将胤礽宣进来:“可是有急事?与眼下有关?”
以胤礽的性子,若非急事不会此刻着急来禀。而他先前还特意用宫外的聚贤庄做幌子,避开了宫里的审讯调查,便是表明不愿意掺和佟佳氏的这一摊官司。
既然如此,那么知道自己在里面审问当年的旧案,仍旧坚持求见,必定是有缘由,且这缘由恐怕还与眼下的案子有关。
果然,只见胤礽点头说:“是。周庄主招出了一件事,他们在西郊藏了个人,名叫塔纳。”
塔纳?
德妃心跳漏了一拍,满面惊恐,又立刻低下头勉强遮掩过去,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再也无法淡定。
塔纳,康熙很是迷茫,完全不知道这是哪位。但德妃是清楚的。当年小格格有三位乳母。伊尔哈,是她早就收买的人。布顺达,是她选定用来转移视线的幌子。最后一位,塔纳。与她毫无关系。
可因与伊尔哈同为乳母,既然伊尔哈要出宫,就不能漏掉她。德妃便将其一起放出宫去。彼时她还担心过,塔纳与伊尔哈朝夕相处,会否知道些什么。
但是伊尔哈一出宫就遭遇歹徒,一命呜呼,总不能把塔纳也弄死。死一个是意外,死两个,还都是刚放出宫的宫女,且都是小格格的乳母,这还是意外吗?
所以德妃没有立刻下手,而是暗中观察,派人与塔纳接触,旁敲侧击地进行试探。确定她对小格格的死毫不知情才松了口气。但为了以防万一,她仍是打算免除后患。不过动手时间需迟一些,最好过个一年半载。
谁知就在这期间,塔纳找了门亲事,远嫁外地。德妃的人手不足,京中还勉强能够应付,离了京就不好办了。只能安慰自己,她试探了大半年都没发现问题,伊尔哈也不是蠢人,不至于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外人。
然而,此刻德妃重新听到了塔纳的名字,还是在如此关键的时刻,不得不将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与她不同的是,佟夫人眼里迸发出亮光:“塔纳?小格格的母乳!殿下,您是找到她了吗?她在哪里?这些年臣妇也想过找她的。当年小格格三个母乳,就只剩她了。臣妇总想着她会不会知道点什么。可臣妇找了好几年都没找到人。”
胤礽瞄了佟夫人一眼,没有回答,走上去来到康熙身边,将准备好的东西一一递过去:“汗阿玛,这是伊尔哈的卷宗。得知塔纳的消息后,儿臣特地让刘元慧从顺天府调了出来。从卷宗上来看,伊尔哈确实是被歹徒抢劫失手杀死,歹徒也摔死了。”
康熙手指划过卷宗,停留在上面的日期和叙述,伊尔哈出宫,当天就露了财,立时遇上了歹徒,太巧了些。
康熙按下卷宗:“塔纳是怎么回事?”
“周庄主招供,他们在南边无意中发现塔纳,得知她是从宫里出来的,曾派人接触,发现她名义上是远嫁,也确实与当地一个男人成了亲,但这亲成的很是仓促,尤其害怕回京,只想离京城越远越好,似乎是在躲避什么。
“他们心生怀疑,就调查了一番,查出塔纳曾是小格格的乳母,大致有了猜测。私下抓了塔纳,问出缘由,就此将塔纳攒在手里。就是为了多一个筹码,以备日后有需要德妃娘娘帮忙的地方,可以派上用场。”
德妃大震,康熙脸黑如炭:“塔纳呢?”
“儿臣已让人押进宫,汗阿玛可要见吗?”
“见!”
不一会儿,小柱子领着一个妇人进殿。德妃深吸了一口气,身形不自觉摇晃了一下,却不敢妄动,更不敢开口,莫可奈何。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可不敢再报有幻想,觉得塔纳什么都不知道。若真不知道,她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果然,在康熙的斥问下,塔纳开了口:“皇上,小格格之死与奴婢没有关系。奴婢……当年审问之时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奴婢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此案盖棺定论,春莺伏法之后,奴婢和伊尔哈被人从慎刑司移到了冷宫偏院养伤。后来传出要放我们出宫的消息,奴婢欣喜若狂。
“出宫前夜,奴婢与伊尔哈谈话,庆幸自己没能照顾好小格格,还能得到皇上开恩,活命出宫。但伊尔哈的神色却有些不对劲。奴婢问她怎么了,她说也不知道她有没有信错人,能不能活下去。奴婢不解,问为何这么说,伊尔哈却没有答。
“伊尔哈同奴婢约了出宫一个月后会面。她说,若她活着一定会来。若她没来,那她一定就是死了。如果是这样,如果那人再狠心一点,奴婢可能也会有危险。
“伊尔哈说自己丧夫丧子,没什么遗憾,死了也罢。可她说奴婢还有家人,还有牵挂,若是可以,让奴婢好好活着。
“她说,她入宫前就在娘家门前往东第五棵树下埋了东西。如果一个月后,她没能赴约,让奴婢去把东西挖出来。这东西虽能催命,但关键时刻,或许也能保命。
“奴婢当时只觉得伊尔哈这话很奇怪,心里很慌,可奴婢好容易保住性命,眼见就可以出宫,不敢再节外生枝,便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过。哪知奴婢没等到一个月后,在出宫的第二天,就听闻了伊尔哈的死讯。
“奴婢更慌了。想到伊尔哈的话,立刻去树下把东西挖了出来。那是一个小盒子,上了锁。奴婢没有钥匙,也不敢打开。就这么一直放着。后来奴婢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奴婢,却找不到是谁。还有人来询问小格格的死。
“大家都知道奴婢是小格格的乳母,小格格突然没了,来问一问,本来也属正常。可奴婢就是心里不安。奴婢只能强迫自己镇定去应答,让所有人觉得奴婢什么都不知道。那时奴婢也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奴婢心里的不安就这样一日日扩大,终于奴婢鼓起勇气砸开了盒子上的锁,看到了里面的东西。奴婢再不敢呆在京中。
“奴婢夫家已逝,奴婢请求家人给奴婢重新找门亲事,挑挑拣拣着,从备选名单里扒拉出一个离京最远的,匆匆嫁过去。因为是改嫁,只能远嫁,似乎也说得过去,没什么人怀疑。
“可是奴婢怎么也没有想到,离京后那种总盯着奴婢的怪异感觉是没有了,但奴婢却被天地会的人盯上,还被他们抓了起来。奴婢想逃,逃不掉。奴婢想找官府,却根本没办法跟外界联系。他们把奴婢关住,就为了让奴婢有朝一日可以成为威胁德妃娘娘的人证。”
康熙沉着脸问:“盒子里的东西呢?”
塔纳颤颤巍巍将怀里的小册子来出来举过头顶:“盒子不好藏,奴婢已经丢了,里头只有这个册子,还有几张银票,奴婢一点都没动,全放在一起。
“奴婢怕天地会的人得到手,有了物证,人证就不那么重要了。到时候,他们怕是会杀了奴婢。所以奴婢一直咬死不松口,没有告诉她们东西的下落。
“奴婢把它藏了起来。直到今日,太子殿下带人闯入救了奴婢,奴婢才把东西翻出来,护在怀里。”
梁九功接过册子,奉给康熙。
康熙打开,里头密密麻麻写了许多页字,全是伊尔哈的心路历程。她如何丧夫丧子,如何在丧子之后被人找到,说可以助她复仇,帮她对付家人等等。事情的经过全在里面,截止到入宫之时。
上头写着,他们在宫外就商量好了对策,约定好了动手的时间。所以,谨慎起见,入宫之后双方不会联系。事成之后,也不必联系。对方自有办法让她出宫。
一条条一项项,行事之严谨,思维之缜密,康熙心惊肉跳。他看着德妃,简直不敢相信,计划这些的人跟伺候他多年的人是同一个。再联想佟佳氏,心绪更加复杂。
她们,颠覆了他过往所有认知。
德妃抬头,撞上康熙的目光,那双眸子里的冷冽与寒冰透彻骨髓。这一刻,她如坠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