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门外。

“四阿哥!”

胤禛点头,玉娟犯事被处死,眼前这位画屏是新提上来的。但她以往便是永和宫的二等宫女,因此胤禛倒也不陌生。

“额娘在吗?额娘……”胤禛顿了下,“额娘今日还用着安神香,睡着了吗?”

屋内,乌雅氏与玉蝉同时一顿。玉蝉看向乌雅氏:“娘娘?”

见乌雅氏不语。

玉蝉又道:“如今已证实六阿哥之事非是因滑板车之故,再有,这本来就是旁人用来离间娘娘与四阿哥的计策,娘娘可千万不能犯糊涂,要不然岂非中了别人的计,让亲者痛,仇者快?”

亲者痛,仇者快?让佟佳氏得逞?让佟佳氏痛快?绝不!

乌雅氏咬牙,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使得声音冷静了些许:“让四阿哥进来。”

胤禛进屋行礼,看到乌雅氏满面悲容,精神还算尚可,略放了心,说:“额娘这些日子清减了。”

玉蝉搬了张椅子过来让胤禛落座,胤禛又问:“额娘昨夜睡得好吗?可还用着安神香?安神香虽好,却也不可多用。六弟……六弟已经去了,还望额娘保重自己的身体。若您因此病了,我会担心,六弟也会担心的。”

乌雅氏轻轻一笑:“额娘知道。额娘会振作起来的。”

不振作起来,岂非如了佟佳氏的意?

况且这宫里多得是想趁你病要你命的。她若不想死,就必须快点振作!

“额娘能想通就最好了。额娘,六弟没了,你还有我。”

胤禛上前去拉乌雅氏的手,乌雅氏仿佛触电般抽出来。胤禛的双手顿在半空。乌雅氏神色一僵,反应过来,忙道:“额娘……额娘的手沾了药水,恐脏了你。”

胤禛这才看到乌雅氏手心有伤口,“额娘受伤了?怎不包扎一下,只擦药有什么用?”

乌雅氏道:“小伤而已,哪用得着包扎,过两日便好了。”

因她坚持,胤禛无奈,只能作罢。

玉蝉见气氛不如之前,看着天色说:“四阿哥该是从尚书房下学便来了,还没用膳吧?不如您陪娘娘一起用?”

胤禛点头说好。乌雅氏张了张嘴道:“让他们做份明珠豆腐,四阿哥喜欢吃这个。”

见此,玉蝉笑起来,领命的时候,声音都高了两个分贝。

这顿饭母子俩吃得还算和乐,饭后,乌雅氏便有些乏了。胤禛站起来挽住她的胳膊:“我扶额娘去歇息吧。”

乌雅氏整只手臂微微僵了僵,却不过一瞬,立马反应过来,笑着道:“好!”

待胤禛离去,乌雅氏睁开眼睛,叹了口气。

正如宋答应所说。

有些种子已经在心底发芽,即便事后知晓是有人故意设计也已无法拔出。

乌雅氏看着床幔,神色复杂。

佟佳氏,终究还是让她算计成了。

胤禛这孩子聪明,刚才她的异样恐已让他有所察觉。

乌雅氏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张嘴唤了玉蝉进来:“之前四阿哥的雪团没了,乌雅家知道后,在宫外寻了一只送进来。难得同雪团长得十分相似。

“前些日子我命你送去猫狗房让他们先训好。后来六阿哥出事,我便忘了。今儿突然想起来,你去猫狗房问问,可教好了没有,若教好了,你抱去给四阿哥。”

“是。奴婢知道了。”见得如此,玉蝉十分高兴,“娘娘这么想就对了。四阿哥也是您的亲骨肉。”

乌雅氏嘴唇动了动,挥手道:“你去吧!”

是啊。胤禛也是她的亲骨肉。

乌雅氏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睡吧。睡吧。赶紧睡吧。希望做个好梦。希望梦里有她的胤祚。

……

西五所。

胤礽看向胤禛:“去永和宫了?”

“嗯!”

“见到德妃娘娘了吗?”

“见了,陪额娘吃了顿饭。”

胤礽松了口气,幸亏乌雅氏没犯蠢犯到底。他倒是无所谓乌雅氏如何,可胤禛不一样。他才七岁,还处在需要母亲的年纪,还渴望母爱。

胤礽又道:“这下放心了?六弟的案子已经查清,至于宫里传的那些话,也证明是宋答应故意为之,目的就是想离间你跟德妃娘娘。你可不能上当。”

“二哥,汗阿玛都跟我说了,我不会上当的。”

话虽这么说,胤禛脑海中忽然闪过今日乌雅氏的异常,心头难免晃动了一下,又压了下来。说完全不难过是假的,可意外的是,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伤心。

或许是因为他与额娘的接触本来就不算多,又或许是因为他早就察觉额娘疼爱六弟胜过自己。从前他不计较,是觉得跟自家兄弟没必要计较。但真等到了关键时刻,有些不同就会体现出来,就比如这回。

大约他心里早就有准备吧,如今接受起来倒也不算困难。

再有……

胤禛看向胤礽。他还有二哥呢!这些年二哥为他做了多少事,费了多少心,他是清楚的。

想到此,胤禛扬起笑脸笑道:“二哥,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

玉蝉便在这时送了小白狗过来,胤祉差点认错:“雪团?”

胤禛却很坚定:“这不是雪团。”

待玉蝉说明小狗的来历,胤禛笑说:“你替我谢谢额娘,小狗我很喜欢。”

玉蝉觉得这个笑容与以往不同,十分礼貌,也透着……疏离,但胤禛转眼已经将笑容敛下,抱着雪团逗弄,仿佛刚才那一晃眼只是她的错觉。玉蝉嘲笑自己多想,福身告辞。

胤祉感叹:“德妃娘娘这是怕你还在为雪团的事伤心呢,送了个一模一样的过来。”

胤禛摇头:“再像也不是雪团。”

胤祉怔了下,“那你还养吗?”

胤禛微微点头:“养着吧。虽不是雪团,也挺可爱的。”

胤祉又提议:“可以再叫雪团。”

胤禛却不想这么做,雪团是雪团,这只是这只,他沉思道:“叫百福吧。”

胤礽恍惚了下,似乎记得上辈子曾看到过一个帖子,说雍正爱狗,曾有两只爱犬,一只叫造化,一只叫百福。胤礽看向胤禛怀里的小狗,传说中的百福狗?

胤禛说:“我希望它多福多禄,不要像雪团一样被无辜牵连。”

他将百福交给宝珍:“带下去好好照顾,把雪团的东西都收起来,给它重新配一份。”

宝珍一一应是。

三兄弟说了会儿话,胤祉便问胤礽:“二哥,万寿节那会儿科尔沁不是送了你两匹汗血宝马吗?”

胤礽瞧了他一眼:“怎么你想要?”

胤祉讪讪笑:“没有没有!我就是问问。问问。”

胤礽嗤了一声,这点小心思,当谁看不出来呢。

“孤就两匹,可不能给你。孤留着还有用呢。汗阿玛那里还有三匹呢,你若能求得汗阿玛赐你一匹,便算你的本事。”

胤祉耸了耸肩,汗血马何等珍贵,大哥想要,汗阿玛都没给。他哪里求得来。

“孤那两匹养在马场,刚巧是一公一母,孤便请了几个擅长育马的,看能不能生匹小马驹。”

胤祉眼前一亮:“这要是成功了,生下来的可是纯种汗血马!”

胤礽点头:“前些日子那边来报,说是母马已经怀上了,孤让他们精心伺候着,希望明年能够顺利生下来。”

汗血马不易培育,大清又非是汗血马的出产地,因此胤礽也只能说试试。能否成功端看运气。好在那两匹马没出现什么水土问题,怀孕也算顺利,不过马的孕期比人还长,能不能顺利生产还不一定。便是生下来,也得看小马驹能不能养活。

胤祉眼珠子转了转,“二哥,明年要是产下小马驹,能不能送给我?”

成年汗血马他要不到,小马驹总能有一匹吧?

胤礽失笑,倒也爽快:“行!明年这匹给你。等往后若再培育出来,就给四弟。”

胤祉欢喜地差点跳起来:“多谢二哥!”

胤礽想了想,“虽然孤那两匹汗血马没法送你,却也不是不能让你试试。母马现今正有孕,公马倒是可以给你骑几圈。”

胤祉眼前一亮,跃跃欲试。

胤礽拍板:“改明儿孤带你去马场!四弟也去!”

然而胤礽所谓的改明儿足足过了小一个月。最初他想着手头还有系统教程里的几套卷子没写,想写完了再去。等写完,又下了几天的小雨。雨停后,德妃娘娘病了一场,胤禛自是走不成了。

待得德妃娘娘病愈,已是八月。胤礽一伙才终于成行,除胤祉胤禛外,胤礽还把胤祐给拉上了。

自上回与成嫔谈过后,戴佳氏不再拘着胤祐,胤祐出来走动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但他性子有些腼腆,主动的时候少,难得胤祉胤禛都愿意照拂。

马场内。

胤祉看着眼前的汗血宝马止不住地兴奋,一把抱住马脖子亲了好几口。

“四弟,让哥哥先跑两圈,你排后面。”

话还没落音,胤祉已然翻身上马,缰绳一拉冲了出去。

胤礽赶紧叫了两个侍卫过来:“跟上去,护着三阿哥!”

说两圈,但胤祉足足跑了四五圈才意犹未尽踱回来,胤礽怒瞪:“如此莽撞,若出了事怎么办?”

胤祉不以为然:“二哥,我都学骑射两三年了,就算本事及不上你跟大哥,也不差啊。你就算不相信我,也得相信汗阿玛给我们选的谙达。”

胤礽一哼:“你往常用的是什么马,现在骑的是什么马!能一样吗!这匹马你都没骑过,你不熟悉它,它也不熟悉你。你也敢!”

胤祉讪讪笑起来:“二哥既然带我们过来,说可以让我们试试,那这马儿肯定是被驯好了的。”

胤祉摸了摸马脖子,“汗血宝马,果然跟寻常马儿不一样。呀!”

胤祉突然惊叫一声,胤礽还以为出什么问题了,结果下一秒,胤祉翻身下马,将一双红红的手伸到他面前:“真的是汗血!二哥,真的是汗血!”

胤礽:……

他哭笑不得:“你当汗血马为何叫汗血马?它本就是因为会从肩膀处流出血色的汗液而得名。”

胤祉点头:“我第一次见嘛!没想到传闻是真的。果然是汗血,名不虚传!”

他推了胤禛一把:“快!赶紧试试。”

胤禛有些错愕:“三哥,我们人都来了,不用这么急。”

“你不急我急啊!咱俩轮流来,你跑完了,我还能再跑几圈。”

胤禛:……

胤礽摇头失笑,将汗血马让给二人,嘱咐侍卫们跟着,自己牵了胤祐去一边。马场有些小马驹,胤礽让胤祐挑了一匹,说:“你还小,不到正经学骑马的年纪,但可以先学着玩玩。”

“我……我可以吗?”胤祐有些紧张,右手紧紧抓着右腿裤管。

胤礽直接将他抱上马:“当然可以。”

胤礽手把手的教,胤祐初时很是拘谨,来回两三次后渐渐放开了,他还颇有悟性,到得最后,竟是可以自己握着缰绳踱两步。见学有所成,胤祐十分兴奋:“二哥,我学会了!我学会了!”

说学会其实还早,但胤礽还是非常大方地给予肯定:“对!你学会了!你看骑马也不难,对吧?”

胤祐一愣,双颊泛起绯红。他知道骑马不算难,哥哥们都学过,都会。但他……他……胤祐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腿,又看着自己身下的马,转头扬起笑脸:“是,不难!”

不难的,他也可以。他跟兄弟们一样的。

胤祉与胤禛慢悠悠骑着马走过来,看着这一幕,胤祉撇了撇嘴:“二哥都没教过我骑马。”

胤禛看了他一眼,“二哥也没教过我。”

二人齐齐看向胤礽,目光幽怨。

胤礽:……

一个个小小年纪,怎么一股子深闺怨妇的气质?

说是教胤祐,其实时间并不长,待胤祐不再紧张拘谨之后,胤礽就把他交给了侍卫太监,胤祉与胤禛也赶去自个儿玩。

马场置了凉棚,胤礽使唤奴才搬了躺椅来,往上一坐,端着冰碗享受,正美滋美味呢,就有太监跑过来,神色焦急:“太子殿下,宫里派人传信,让四阿哥赶紧回宫。皇贵妃病了。”

刚巧胤禛与胤祉赛了场马回来,有些错愕:“佟额娘病了?”

“是!”

胤禛没有多问,翻身下马:“我这就同你回去。”

出了这一遭,胤礽与胤祉也不玩了,带上胤祐,一行人匆匆回宫。胤禛直奔承乾宫,胤祉摸了摸下巴,“四弟怪累的,德妃娘娘病才好呢,皇贵妃娘娘就病了。”

这生母养母的,谁病了他都得尽孝,尤其这生母养母关系还不好,能不累吗。胤祉再次庆幸他是养在亲额娘膝下。

胤礽也唯有叹息。

起初二人都当皇贵妃这次是小病,养几日便好。谁知第二天就传出病重的消息,宫内的气氛也陡然紧张起来。

……

承乾宫。

春枝端着汤药进来,佟佳氏摆手:“放一边吧,凉会儿再喝。咳咳,皇上……皇上走了?”

“皇上刚走,说晚些再来看娘娘。”

佟佳氏点头,“你先出去吧,本宫歇一歇。”

春枝看了眼床边的药,佟佳氏道:“本宫呆会儿自己会喝。”

春枝张了张嘴,起身告退。

替佟佳氏掩好门,春枝心内又担忧又忐忑。她总觉得娘娘这病不太寻常。

上月,六阿哥去世。宫内震动。她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就怕此事与娘娘有关。哪知查到后面竟是天地会所为,她在惊讶的同时也着实松了口气。可这口气没松多久,又查到了宋答应。

别人不知宋答应,她却是知道这位跟主子近期是有来往的。虽然来往寻常,次数不多,也基本是宋答应在攀附。宫里低位小主想找个靠山的例子多了去了。她初时也没多想。但在这要命的档口扯上宋答应,春枝很是不安。

好在宋答应死了,死前也没说此事跟娘娘有什么关系。但就在宋答应死后没几天,她去内务府办事的路上,被一个不起眼的宫女撞倒。

那宫女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把东西交给皇贵妃。”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甚至没看清那宫女长什么模样,宫女就跑得没了人影。

然后她发现怀里多了一个荷包。荷包样式普通,内里空空如也。春枝看不出任何异样,觉得十分奇怪。

她犹豫了许久,回来后还是把此事告诉了娘娘。娘娘问她要走了荷包。

春枝不知道荷包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可就在那之后,娘娘心事重重,一日比一日沉默。如今更是病得精气神都没了。

屋内。

佟佳氏看着面前的药碗怔怔出神。

她知道自己这回的病不会好了,也不能好。

春枝猜得不错,胤祚的事确实与她有关。她心心念念给小格格报仇,却也知道自己除非做到滴水不漏,否则一旦查出来,绝活不了。她不怕死,死了还能同小格格相聚,有何可怕?但她怕牵连家人。

春莺没了,她身边伺候的人虽多,可这种要命的事,她能用且敢用的人唯有春枝。旁人都不放心。偏偏春枝忠心是有,能力却有限。除此之外,她能依仗的只有佟家。

可她要怎么跟佟家说?不论是阿玛还是额娘,都会当她疯了,不会允她。再有她也不敢用佟家。

佟家是皇上母族,若只是她动手,佟家不知情,皇上念在生母的份上,或会轻轻放过。

但若是佟家直接出手,事情就不一样了。皇上是容不得的。

佟佳氏想了许久,也没想到周全的办法。

就在这时,她无意间听到下人们谈论低位小主,转头就撞上了被谈论的主人公,宋答应。

宋答应向她跪拜,说谢谢她当年在承乾宫的照料,谢谢她将其挪出来,不必寄住德妃身边。

听闻德妃二字,鬼使神差地,佟佳氏留了个心眼,问她此话怎讲。

宋答应将自己的经历全盘托出,虽未明言,佟佳氏却能感觉出她对德妃恨之入骨。

佟佳氏福灵心至,宋答应与她何其相似?这是她的同类啊!

此后,佟佳氏借着执掌宫务之便,严查了内务府各项份例的发放,从头到尾没提宋答应的名字,却无形中给了宋答应便利,让她的日子稍微好过了些。

佟佳氏算着时间,故意只带了春枝一个人去外头转悠,散步到宋答应住处不远。又借口累了,在假山旁休息。果然又偶遇了宋答应。

她寻了个理由将春枝遣到一边,独自与宋答应闲话,说她的小格格。

在佟佳氏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很快宋答应感同身受,义愤填膺。佟佳氏都还没提德妃的名儿,宋答应便猜出凶手,说:“娘娘,这一定是德妃娘娘干的!”

佟佳氏劝宋答应,话不可乱说。可宋答应本就与德妃有怨,此刻更是认准了她。

如此,佟佳氏又花了些心思避着人与宋答应接触了两回,虽是闲聊,话题却都是精挑细选,语气与话术也是私底下训练许久,斟酌再三的。

如佟佳氏所料,宋答应入了套,问她:“娘娘,你甘心吗?”

她说:“不甘心又怎么样呢!”

宋答应咬牙切齿,双眼通红:“可妾身不甘心,妾身想报仇!娘娘若是不方便出手,妾身可以代劳,将您的那份一起报了!六阿哥五岁了,马上就要出宫种痘。宫里我们不好下手,宫外可没这么严实。”

佟佳氏心念一动。是啊。宫里下手不方便,宫外呢?

既然有了这个意向,宋答应便说,两人不好再见面了,见得多了,难免被人发现。她们最好装作不认识。

但凡害人,总讲究三点。动机,能力,凶器。她只是个答应,跟德妃的事情年代久远,恐怕德妃自己都忘了。如果六阿哥出事,指定不会有人怀疑到她这边。在所有人眼中,她都是个后宫不起眼的小透明,她没有“动机”。

所以她来做这个事,最为合适。

事情是她做的,即便佟佳氏有动机,也未出手,找不到证据。这般一来,于二人都有利。

此后二人果然没再见面,她们约定,会把东西放在见面时凉亭左侧第一根柱子下面往东数第三块砖头底下。她们就以这样的方式联系起来。

宋答应说,她宫外的家人偶然发现一个天花患者,已经将其禁锢了起来,取得了东西。

宋答应说,她已经买通了痘宫的人。

宋答应说,宫外她都已经安排好了,如今只需要佟佳氏的配合。

六阿哥年满五岁,按规矩该出宫种痘。佟佳氏执掌六宫,这本就是她分内之事,因此与康熙协商,定下种痘日期。合情合理,谁也不会怀疑。

宋答应又说痘宫收买的人近不了六阿哥身边,让佟佳氏想办法撺掇六阿哥在痘宫乱跑,给予他们的人机会。

佟佳氏想了许久,觉得直接撺掇不妥。便想法子有意无意在六阿哥身边说了几句话,说痘宫太冷清不好玩,不过痘宫宽敞,有个水泥砌成的空地,倒是方便滑行,听闻太子铺子里做了许多新巧玩意儿,都适合用在那。

胤祚果然想到了滑板车,并向胤禛讨要。以胤祚那个性子,有滑板车在手,压根不必别人撺掇,自己就能到处撒疯。

宋答应接着说,他们在痘宫的人身份低,无法随意走动,对痘宫的地形不是很熟悉。再有痘宫人员众多,若能多了解一些也可多一分把握。

宫中妃嫔排的上名号的,这些年都已接种牛痘。佟佳氏也是种了的。因此,她住过痘宫,便依照记忆画出了痘宫的地形,又说了些自己知道的痘宫信息。

最后,事成了,胤祚死了。

那天,佟佳氏心里不知多高兴,给小格格抄了整夜的经。

紧接着皇上彻查。

佟佳氏深吸了一口气,她怎么都没料到,查出的结果居然跟天地会有关!天地会!怎么会是天地会!不是宋答应宫外的家人吗?

她就算再蠢也明白了!她以为是自己利用了宋答应,字里行间暗示她,激起她对德妃的怨恨,不动神色引导她去复仇。她以为宋答应是被她利用的傻子!谁知傻子竟是她自己!

宋答应分明是有意凑上来被她“利用”!

佟佳氏想到已经被她烧掉的荷包。荷包没有夹层,但封口处藏了一张纸条。上面只有几句话,却句句惊心。

纸条上说她的要求,他们已经全做到了,不但弄死了胤祚,还为她离间了胤禛与德妃。到死都没供出她零星半点,甚至还为她扫清了尾巴,把可能看到她与宋答应接触的宫人弄死了。

纸条上说他们帮了她这么大的忙,希望她能记在心里,往后若有需要她的地方,还望她施以援手,不要推辞。

施以援手?对方可是天地会,但凡需要她施以援手的事情,不论大小,全是会砍头的!不,甚至不仅仅是砍头,而是诛九族!

佟佳氏浑身颤抖,嘴角苦笑。

她到底是多天真,宋答应死后,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宋答应死前对德妃说的那句话还不明白吗?

对方显然掌握着她要命的把柄!那些她与宋答应用地砖传递的信息,宋答应必然没有如约烧掉,而是全部送去了宫外。如今都成了她的罪证!

有这些东西在手,对方就能把她威胁得死死的。

可佟佳氏不甘心,她不甘心就这样被天地会利用,她也不敢为天地会办事。

所以,她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解决,那就是死。

因着胤祚之事牵扯上天地会,皇上雷霆手段,这阵子宫里宫外都清洗了一波人。对方埋在宫里的钉子肯定也被拔了不少。就是宫外,佟佳氏也断定,他们必然正在逃亡。给她送这个荷包,只是想提醒她罢了。

所以佟佳氏料定,自己若是身死,不会惹怒对方直接把她曝出来。因为能做这么大主的人,肯定早已离了京城。并且在这个档口揭发她,虽然可打击佟家。但也必然会引起皇上更大的怒火。

毕竟这就证明天地会不只害死皇子,还利用宫妃。皇上的手段会更加猛烈,报复会更加迅速。以此时宫外的情形,他们绝不会想落到那个局面。

但她也不敢马上死,六阿哥刚没了,她就出事,难免让人联想。

所以她等了近一个月,觉得六阿哥的余波渐渐散去后,终于在这几日夜里悄悄起床开窗,在窗边吹了几夜的风。

她的身子本就在小格格去世后耗损了大半,经不起折腾的,这般一来,自是病了。

宫妃无端自裁会惹圣上不喜。可若她是病死,或许还能获得皇上的怜惜。

佟佳氏起身,将床边的药倒进屋中的盆栽里,再回到床上,已是大汗淋漓。

她微微一笑,以她如今的模样,怕是熬不过几日了。她得抓紧时间,向皇上讨一份恩典,把后事安排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