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回宫后,胤礽继续潜心学习。此前他曾向系统要了高等数学的课程视频。高等数学他上辈子学过。

按理说,上辈子的事情太过遥远,他就算记得,也当记不住多少,且回忆也会模糊才对。可不知道是穿越的问题,还是系统的刺激。他如今对前世的经历无比清晰,甚至还记得高中与大学所学的知识。

当然更遥远的幼年的生活,那确实是记不太清了。可光是拥有的这些,便已是一大杀器。

即便学过,胤礽也打算再复习一遍。等复习过高数,排在后头的还有许多,譬如线性代数,矩阵计算与线性空间;譬如泛函分析以及傅里叶分析;再譬如偏微分方程与常微分方程。

胤礽深吸了一口气,知识太多,全部学通是不可能的,他打算分阶段,分单元有侧重性地挑一些关键来学。即便如此,仍旧任务量巨大。可是能怎么办呢?只能干!

就在他埋头苦学的时候,日子一天天飞逝,很快又是一年春节。

康熙二十四年正月,开海之事传遍九州。

海上贸易之巨,动人心弦,君不见自古海贸之利乎?

民间观望了一阵,知道朝廷竟然率先开始组建皇家船队后,再不犹豫,纷纷效仿。大清就此涌起一股出海的热潮。

康熙听从胤礽的建议,皇家船队非只行货物互通之举,也可外交,与当地政权联系,建立邦谊。因此,船队人员几何,谁来负责便成了近日朝会的主要议题。

对于这些,胤礽插不上手,但对于船上携带的物资,他可就有兴趣多了。

如丝绸、锦缎、瓷器、茶叶等等,皆是出海销量保证。再有自身名下玲珑阁奇巧居的稀奇物件,也搬上了些许。最重要的一样,是水泥。

康熙得知后,不大赞同。在他看来,水泥是国之重器,这等东西该圈在大清手中,如何能流入外邦?

胤礽倒是能理解他的想法,然而两人思维方式不同。

“汗阿玛,水泥是可为刀兵,还是可为炮火?皆不能。水泥只能用来修路修桥修房修坝。若外邦得了水泥,所用之处也仅是这些。

“它并不能成为刀兵,叫外邦人得以用其刺向我国百姓的身体;更不能成为炮火,叫外邦人得以用其轰炸我国国门。

“当然,它可以强大一个国家的建筑,甚至可以形成一条产业链,壮大一个国家的经济。但那又如何呢?外邦发展的同时,我们不在发展吗?我不但想给外邦水泥,还想给他们水泥方子,生产技术。”

康熙蹙眉。

“汗阿玛觉得我大清现今神机营的火铳如何?我记得前两年,喀尔喀进贡了一柄火铳,精巧便利,听闻是从罗刹国得来的。汗阿玛觉得这柄火铳比之我们的可有优异之处?”

胤礽站起来,神色严肃,他接着道,“汗阿玛,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儿臣觉得这句话放在国家里也是一样的。不论这个国家疆土多广,军队强弱,它能成为一个国家立于世间,总归会有一些自己有而别人没有的东西。不是火铳,也会是其他。

“我们可以让他们看到水泥的优点,勾起他们的觊觎之心,然后告诉他们,我们可以给他们方子,给他们生产技术,但需要他们拿自己的技术来换。”

胤礽还保留了一点没有说。此时已是十七世纪后期,据他从系统处得到的消息。大约再过半个多世纪,西方就能发现水硬性石灰与火山灰配成的砌筑砂浆;然后会烧制出“罗马水泥”,紧接着发明波特兰水泥。

大清即便将水泥攒在手里,也不可能长久。阻止得了自身的技术外流,阻止不了他人前进的脚步。

胤礽到现在都还记得后世的华国是如何一步步从无到有的。多少技术,都是因为别的国家不愿意给,华国才迫不得已自己来。

因此那时一旦华国在某项技术上领先,网上总会调侃说:都是被逼的。都怪XX不带我们玩。

比如国际空间站与华国空间站。

这样的例子放在自己国家身上,当然爽。可放到别的国家身上,就堵心了。

所以胤礽不愿意看到那样的场面。既然西方早晚会有,不如趁现在他们还没有的时候捞一笔,赚波利益。若能换取他们的其他技术来强大自身,那是最好不过了。

这点不只胤礽心动,康熙也很心动,他眉眼一挑,“技术互换?”

“对!这不比我跟光哥从零开始研究要强得多?若水泥不够吸引他们,我们还有杂交水稻。当然我指的不是现今大清广为种植的这种。”

胤礽眨了眨眼,“汗阿玛可还记得,当年我在毓庆宫造玻璃房子种植水稻,研究杂交之时曾做过一二三四号试验田?”

康熙点头。

“后来因为一号田的产量最为突出,其他二三四号都弃用了。汗阿玛,您和闵大人他们大约也只记得一号田,而不记得二三四号田究竟如何了吧?”

康熙神色动了动:“这里头还有端倪?”

“有!二三号田表现平平,不必多说。但四号田产量只比一号田次一等。我让孟吉祥计算过,若是换成亩产,虽没有如今这类杂交水稻的八百斤,也能有六百斤。”

康熙惊了。

胤礽笑起来:“我还记得当初四号田的父本母本,还留着当年的实验记录。只要我们想,我们可以再造一批这种次一等的杂交水稻。它可以与水泥一样,作为我国与他国建立邦谊的利器,成为我们互换技术的重要工具。

“不过我听闻西洋那边水土气候与我们大不相同,水稻若在西洋种植,怕是会受许多条件限制与影响。但东瀛与南洋应当是可行的。”

康熙心念转动,若能如此,倒也没什么不好,于大清而言,其利远远大于弊。

“至于西洋,若水泥与杂交水稻都不够吸引他们。有一样一定可以。”

康熙也想到了:“牛痘。”

胤礽点头:“对!牛痘是全世界的难题。大清为天花所扰。西洋也一样。”

如果外国因天花而死的都是贵族和政治家,那胤礽可能会昧下良心,随他们去。但不论哪个时代,不论哪个国家,受疾病困扰,致死率最大的永远是平民,是生活在阶级底层的穷苦百姓。

若是可以,就算是外国人,也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更何况,这不是还能换技术换物资吗?又不是白给。

当然,还有最关键的一点,牛痘叫做牛痘,全大清都知道是从出痘的牛身上得来的。也就是如今信息不发达,牛痘才出世几年。西洋得到的消息晚。可他们总会知道。

他们知道后,难道不会自己去找出痘的牛?不会自己去研制?若没有方向,研制起来自然困难。可大清已经证实了牛痘的作用,他们方向明确,研制出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并且这个时间不会太长。

既然如此,不趁这个时间差捞一笔,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店了。

康熙沉思:“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胤礽点头退出去。不到半日,就听闻康熙召了几位大臣进宫议事。因皇家船队又加了一项重要任务,除日常外交外,还得承担与各国互换技术的职责。这主使之人就得重新考量。经过数日商议,最后明珠请缨,言愿往。

康熙思虑良久,觉得主使者需了解水泥杂交水稻与牛痘的特性与关键,还要懂得如何周旋谈判,更加要有决断的魄力。满朝官员扒拉了一圈,也就那么几个有能力胜任,明珠便是其中之一。

如此一想,当即拍板,明珠就明珠吧。

离京当日,胤禔亲自送行。

“舅父,真的要去吗?此事并非一定要你!”

明珠摇头:“船马上要开了,此事已定,无可回转。”

胤禔蹙眉,很是不赞同:“舅父此去,快则半年,慢则一二年。这么长的时间,朝堂瞬息万变,你不在如何能行?”

明珠倒不这么看。

“大阿哥不能只看眼前得失。臣在朝堂作用有限,反而是此次出海,责任重大。若做得好,其功劳将不逊于索额图,甚至还可能胜他一筹。他前些年遥遥领先,在玻璃牛痘杂交水稻上的政绩沾的是太子的光。

“我此次出海与各国谈判,若能为大清获取巨大利益,凭的全是自己的本事,当在他之上。”

明珠一叹,“大阿哥,这是我们近期能用最短的时间获得皇上重视,夺得最大功劳的唯一机会。”

胤禔想了想,又道:“可是海上风险大,倘若……”

明珠笑起来:“富贵险中求。想要功劳,哪有不辛苦的。大阿哥不必太过担心。此次出海,皇上很是看重。船上配置齐全,不但有医者,有常年在海上谋生的渔民,有擅泳者,还有水师,便是神机营,皇上也抽调了一队作为护从。”

见得如此,胤禔稍微放心了些许。

明珠又言:“倒是大阿哥,臣不在的这些时日,您要当心。切记不可与太子争锋,同众皇子好好相处。再有尚书房诸位同窗,你可以与之相交。但只能是同窗之间的正常交往,不可涉及其他。”

胤禔张了张嘴,明珠抬手阻止,看了看左右,小声道:“大阿哥,你如今才十三岁,何必急于一时?能入尚书房的,都是家中嫡系子弟,甚至许多往后都是要承爵或是接掌一族的。只需和他们把关系处好了,还怕他们影响不了身后的家族吗?既然如此,又何必做得过于明显?”

眼看时辰已到,明珠只能道:“大阿哥记得多去看看惠妃娘娘,多听惠妃娘娘的话。”

话毕,上了船。

船只离港,渐渐远行。看着码头上胤禔的身影,明珠心下叹息。

他这个皇子外甥,算不得蠢,却实在不够聪明,尤其少年心性,过于急躁,沉不住气。若要成大事,需得有人时时把关,耳提面命。好在如今他还算能听得进自己的话,对惠妃也足够敬重。自己不在,有惠妃看着,应当不至于出什么大乱子。

又想到太子,更是叹息。怎么自己的外甥不是太子呢,多省心啊。

可惜纳兰家与惠妃荣辱与共,系于一身,与太子成对立之势。有这么一个机会,让他舍弃,他着实不甘心。

尤其太子身边已有索额图,还有一众敬慕者,不缺他一个。他的身份尴尬,若前去效忠,只怕会被边缘化,得不到重视。这不是他想看到的。若是这样,还不如守着大阿哥。若大阿哥能成事,纳兰家凭借从龙之功,也可保后世几代风光了。

比起凤凰尾巴上众多羽毛中的一根,他宁愿当孔雀头上傲立的冠翎。

想到此,明珠一顿,眼睛微微眯起,嘴角渐渐上扬。

他不是不知道太子与大阿哥的差距,但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功高震主,其身自危。太子锋芒太盛,可未必是好事呢。

……

正月底的时候,蒙古诸部先后上书请求万寿节时来京为康熙贺寿,紧接着准噶尔与和硕特亦有上书。

折子上密密麻麻写了一大堆,对康熙极尽赞美,词藻之华丽,造句之优雅,让见惯了后世诸多彩虹屁的胤礽都自叹弗如,甚至陷入自我怀疑,他这两辈子的中文是不是白学了,竟还比不过人家蒙古族朋友用得溜。

康熙似乎早有预料,神色淡淡,别说沉迷于此等恭维,就连半点动摇也无。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万寿节年年过,可蒙古诸部也就今年上书说要千里迢迢给他贺寿。为什么?贺寿不过是幌子,青贮饲料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虽然知道,可他还是爽快准了。此后,礼部与理藩院便开始忙碌起来。

这事一出,最高兴的当属太皇太后。既是蒙古诸部都来,科尔沁也会来。那是她的娘家啊。自从天命十年嫁给皇太极,至今已有近六十年。她再未踏入科尔沁的土地。后来大清入关,以京师为都,这一年年过去,细数一下,她连见亲人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消息定下来,太皇太后欢喜地多用了半碗饭。饭后还拉着胤礽说了半晌年少时在科尔沁的趣事。

三月。蒙古诸部陆续到京。与其他部盟不同的是,科尔沁亲王一来,才见过康熙,还没休整,便被接到了慈宁宫。

如今世袭科尔沁和硕达尔罕王爵的是班第,乃满珠习礼之孙,亦是太皇太后的侄孙。虽是亲人,可太皇太后还是头一回见。胤礽本觉得血脉已远,会显得疏离。谁知班第特别能说会道,简单的见礼之后,不待孝庄开口,便主动提起科尔沁草原。

先说哈如巴拉山,又说达尔罕王宫。从穿戴说到饮食,紧接着谈到科尔沁部下诸旗。若他聊亲人,太皇太后熟悉的亲人早已死绝,班第对他们知之甚少。便是了解的一二或许与太皇太后也不共通。

但他说别的,从人文到地理,各色饮食文化,太皇太后在科尔沁生活了十几年,可太熟悉了。便是如今有发展与变化之处,也会可以感慨一句:呦,没想到现在竟这样啊,我们以前如何如何。话题不断,班第就没有叫场面冷下去的时候。

慈宁宫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胤礽看得震惊不已,暗地痛斥班第奸诈。班第丝毫未觉,反而笑嘻嘻说:“听闻太子喜欢马?在京郊和山东买了马场?”

胤礽双眼一眯。他在京郊和山东买马场的事不是秘密,可山东马场已经交给了康熙,作为青贮饲料的基地之一。班第这话真的只是随口闲聊?

“要臣说,京中就这点不方便。若是在我们科尔沁,马儿到处都是。随时随地都可跑马,那才逍遥呢。太子有机会可以去看看。”

太皇太后忙打断他,“你快别撺掇了。这孩子最是喜欢到处去玩,还说什么,世界这么大,都可去看看。前阵子朝廷组织船队出海,他还想一起跟着去呢,被皇上骂了一顿。他啊,心太野,经不起撺掇的。若是真听了你说的跑去科尔沁,小心皇上找你算账!”

班第笑着打哈哈,“太子终归是少年人,爱玩爱闹是天性。太子若是喜欢马,臣这次来京带了几匹汗血宝马,可奉予太子两匹。”

胤礽欣喜道:“那就多谢王爷了。”

等班第离去,胤礽才偎在太皇太后身边说:“汗血马珍贵,又非是我大清出产,来自外邦,便是草原上也不易得的。他一出手就给我两匹。我既然得了,汗阿玛必不会比我少,这不得至少五六匹?可见下了血本。”

下如此血本,必有所图。

胤礽偷偷看向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心里明镜似的,“无非是想要青贮饲料的方子。”

“乌库妈妈,若他请您做说客,您……”

胤礽欲言又止,太皇太后好笑地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当我老糊涂了?此事你汗阿玛自有决断。我就是个颐养天年的老太太,能做什么?他若是存的这个心思,可真真是打错了算盘。我早就不管事了。以前不管,现在也不会管。”

胤礽松了口气,笑嘻嘻说:“您可不是一般的老太太,您是全天下最尊贵的老太太,就连汗阿玛也得敬着您呢。您若是出面跟汗阿玛说,汗阿玛准会答应的。”

太皇太后摇头。小事上自会答应,大事上若与康熙的意思相违,却是未必。再者就算是康熙本就打算给,可他自己愿意,跟听了她的话被迫答应,二者是不一样的。

“班第虽是我侄孙,关系却疏远。你汗阿玛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万万没有为了个侄孙去给亲孙儿添麻烦的道理。”

胤礽有些讶然,要说康熙是她一手带大的孙子。顺治还是她一手带大的儿子呢。但是太皇太后当初一再主张,给顺治娶了自己的亲侄女孟古青。孟古青被废以后,又扶持侄孙女上位。

那模样,仿佛铁了心要把皇后之位圈在科尔沁的手里。刚听闻科尔沁要来京之时,更是高兴不已。胤礽还怕她对科尔沁的情分太深,陷入迷障。结果竟也不过如此?

太皇太后一叹:“科尔沁虽说是我娘家,但我离开科尔沁已经几十年,我在意的人都不在了。”

胤礽默然。是啊。太皇太后在意的父母兄长都已成了一捧黄土,还有什么可执念的呢。

“我这一生,活了七十多年,却只有在科尔沁的那些年最是快乐,无忧无虑。自我嫁到盛京,此后数十年,经历多少风波。受过挫折,享过尊荣。人生起起落落,各种酸甜苦楚,我几乎都尝了一遍。

“这些年里,我做过许多事,有对的,也有错的。不管种什么因,结出的果子都是吃进自己肚子里,其中滋味全是自己承担。如今临到老了,若还看不清。这几十年我岂不是白活了?”

太皇太后语气平淡,可脸上却带着化不开的沧桑,她说:“今日能跟娘家人见上一面已经足够,再多就不必了。”

胤礽沉默。这个老人的一生波澜壮阔,跌宕起伏,宛如一部史诗。前世从书上记载的只言片语来看,只觉得她活得轰轰烈烈。可如今,胤礽却深刻理解了她的悲怆。若是可以选择,她大概宁愿舍弃现在的身份地位,回到科尔沁,去草原上做她的大玉儿。

今日说了半晌的话,太皇太后也累了。胤礽服侍她躺下,悄悄离开慈宁宫。

目前京师蒙古各部齐聚,煞是热闹。其中不乏有少年人,康熙便派了胤礽与胤禔出面招待。

胤禔倒是很乐意揽这个活。毕竟若能与蒙古诸部处好关系,指不定日后还能成为一大助力。胤礽最初也挺积极的,带着那些个亲王郡王子弟在京城转悠了两圈,就兴趣缺缺了。

这些个蒙古勋贵几乎没来过京城,什么都好奇,什么都要问,什么都得照应。尤其一个个还各种言语陷阱,旁敲侧击,各怀鬼胎。太累了!

有这功夫,他还不如多刷几套题呢。他的学习任务可是很重的!于是胤礽干脆躺平了。胤禔想出风头,全扔给他。反正胤禔更愿意自己独揽差事,压根不想他插一脚。

然而胤礽自己放过了自己,有人却不肯放过他。甩掉了亲王郡王家的子弟,蒙古的亲王郡王们自个儿找上了门。上午这个请喝酒,下午那个请吃饭。短短几日,胤礽收获了一堆的礼物。其中以准噶尔与和硕特跳得最欢。

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准噶尔此次来京人员非是首领噶尔丹,而是噶尔丹的弟弟温春。此人仿佛与胤礽杠上了,特别会见缝插针。胤礽与科尔沁喝酒的时候,能和他偶遇;与土谢图喝酒的时候,能和他偶遇;与察哈尔喝酒的时候,还能和他偶遇。

有时他还会提议凑一桌,有些部盟台吉或王爷抹不开面子,只能答应,然后与胤礽的单独相处变成了大伙儿一起。

除此之外,温春还亲自请了胤礽两回。以至于这阵子,胤礽几乎天天和他在一起。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他跟温春有什么拜把子亲戚关系呢!

胤礽:……就忒妈离谱!

这日,在请完吃饭与跑马之后,温春又请胤礽前往驿馆观看他们的勇士进行摔跤比赛。胤礽点头去了。京师是大清都城,驿馆为理藩院打理,内有禁卫巡视,他怕什么?更别说,他还带着侍卫。并且,不论应谁的约,胤礽都有东西可拿。

空着手去,满载而归,何乐而不为?美哉!

驿馆。

勇士们光着膀子,你来我往。旁边一众看客加油呐喊,场面十分热闹。

上座,温春替胤礽斟满酒,笑道:“叫我说,太子也十一了,该试试我们草原上的烈酒,怎么还喝果酒。这玩意儿哪有酒味?”

果酒也有度数高一些的。但胤礽专门带来的果酒,也就是名字叫个酒,其实跟果汁差不多。他自觉还小,不到正经喝酒的年纪。而且跟温春这等人物一起,他也担心真喝了酒闹出事来。

因此温春十分看不上,一再劝说。然而胤礽岿然不动,任他嘴皮子都说烂了,不喝就是不喝。温春又不能强灌,只能作罢,转而提起摔跤来:“太子看我们准噶尔的勇士可还行?”

“很行很行!”

“功夫如何?”

“挺好挺好!”

温春:……

“太子可想去试试?”

胤礽连忙摆手:“不用了。”

温春大笑:“太子可是怕输给我们的勇士?”

胤礽摇头,“孤不上场,是没有上场的必要。孤上场无非两种情况。输或是赢。若孤输了……”

胤礽指着自身,又点了点场上的勇士,“孤才十一岁,你这些勇士年岁几何?摔跤学了多久?孤会输不是很正常?让他们来战孤一个孩子,就算赢了,难道不觉得胜之不武吗?莫非还能沾沾自喜?还是说这就是你们的勇士精神?”

温春一顿。

“孤若赢了……”胤礽一嗤,笑呵呵看着温春,“你们的脸往哪儿搁?”

温春脸上笑容逐渐消失。

胤礽摸了摸鼻子,摇头感叹:“让客人难堪,也不是我们的待客之道呢。”

合着,他不上场还是为准噶尔着想了?

呵!温春气结,暗骂胤礽狡猾。小小年年怎么滑不溜秋的。一点把柄也抓不到,这可跟大阿哥完全不一样。大阿哥可比胤礽好办多了。他跟大阿哥吃了一顿饭,就已经将对方摸透了个七七八八。胤礽呢?这阵子日日与他打交道,温春硬是没找到突破口。。

偏偏对于青贮饲料,大阿哥一无所知。现今对青贮饲料了解最多的,除了康熙,大约只有太子与裕亲王府的陵光阿哥。可是陵光阿哥一直没露面。谁的帖子都不接。谁人都不见。他能找的途径只剩下太子。

温春心念转动了好几圈,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太子的嘴撬开。既然阿谀奉承与激将法都不管用,钱财收买也不好使,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温春挥手让勇士们下去,同胤礽道:“太子,摔跤可以不玩,酒也可以不喝,但接下来这份礼物,你可不能不收啊!”

胤礽瞬间坐直了身子,来兴致了。礼物好,礼物棒,礼物呱呱叫啊!他怎会不要!这些日子,他拿了准噶尔不少东西呢。全是宝贝。

胤礽的原则很简单,概括起来就是十二个字:东西照拿,话头不接,事情不办。

对,就是这么流氓!你奈我何!

只见温春拍了两下手,回廊处走来一位姑娘,维族装扮,蓝色的丝绸筒裙,上身紧致,下摆宽大。头上戴着花帽,帽子上坠了几条绒毛流苏,直垂至锁骨。

胤礽愣住,差点以为自己见到了某电视剧里的香妃。不但服侍打扮像,长相也有几分类似,十足的美人儿。

温春见胤礽发呆,心内高兴。喜欢美色就行。少年人,哪有不爱美人的!

“太子,这是我们准噶尔最漂亮的姑娘,名叫塔吉古丽。”

温春使了个眼色,塔吉古丽立刻上前给胤礽行礼:“塔吉古丽见过太子!”

说得竟是汉话。

胤礽很是吃惊:“你会说汉话?”

温春道:“既然是送给太子的礼物,当然要会汉话。她不但会汉话,还会满语蒙语。不然怎么伺候太子?”

胤礽:???

胤礽:!!!

“伺候我?”

胤礽连孤都忘记自称了,差点没尖叫起来。什么玩意儿!

温春大笑:“太子可还满意?”

胤礽:……我满意你个锤子!老子才十一!你就来祸害我!

胤礽深呼吸,保持住镇定,告诉自己不能在温春面前漏了怯,更不能让他看笑话。他望向塔吉古丽,“准噶尔最漂亮的姑娘?她会唱歌吗?”

“当然会。”

“会跳舞吗?”

“也会。”

“那她身上自带体香吗?跳舞的时候,体香会激发出来吸引蝴蝶吗?”

温春:???

“蝴蝶会围绕在她身边翩翩起舞吗?她会跳着跳着变成蝴蝶飞走吗?”

温春:???

胤礽一拍桌子,叹道:“光会唱歌会跳舞有什么意思。会唱歌跳舞的漂亮姑娘大清多得是,光京师就不知有多少。孤若是想让这样的姑娘伺候,哪儿找不来。十个八个任意选。

“孤至今身边一个也没有,就是因为这样的人没什么稀奇。孤是太子,能到孤身边伺候的,必然是要有特别之处的人物。她身上没有体香,跳舞的时候引不来蝴蝶,更不会变成蝴蝶飞走,那有什么看头。”

胤礽摇头:“孤看这份礼物也就这样,还不如你前些天送给孤的珍宝呢。那东西更有趣些。”

温春:……

胤礽仰首望天,伸了个懒腰,意兴阑珊:“都这个时辰了啊。孤该回宫了。再不回去,汗阿玛该派人来找了。总不好叫汗阿玛担心的。孤先走一步,你慢慢喝。”

直到胤礽离开,温春都没回过神来。

自带体香?吸引蝴蝶?变成蝴蝶飞走?什么玩意儿?大清这位太子莫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啪!温春将酒杯狠狠砸在地上,脸色黑沉。身边奴才慌乱下跪。塔吉古丽更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双手紧紧抓着衣摆,微微颤抖,大气都不敢出。

……

毓庆宫。

胤礽正打哈欠,准备睡个午觉呢,胤禛便来了。

胤礽很是奇怪:“怎么这时候过来,不睡一会儿?”

胤禛神色严肃。

“怎么了?”

“二哥,我是专门等着你回来的。”

胤礽坐直了身子:“出了什么事?”

胤禛招手让宝珍走近,从她手中接过两个盒子,一一打开。

一个里头装着把匕首。胤礽□□看了看,质地不错,却看不出多出彩。最特别的是匕首的刀柄与刀鞘,金丝绘制,还镶嵌着数颗大宝石和无数颗小宝石。活生生把一件利器变成了观赏品。

另一个里头更直接,全是珍珠玛瑙,品质都不一般。

胤礽轻笑:“呦,这些东西可值不少钱,就连装东西的盒子也是沉香木的,金贵着呢。四弟,你这是发财了啊!”

胤禛苦着一张脸:“二哥,你别说笑了。”

胤礽端正态度:“哪儿来的?”

“现今蒙古诸部都来给汗阿玛贺寿。和硕特与噶尔丹的主使都带了自己的福晋。我今日去永和宫请安,正巧碰上。这个是和硕特给的。”胤禛指指匕首,又指指珍珠玛瑙,“这个是准噶尔给的。”

胤礽:……

“额娘说他们这几天日日进宫,在各个宫里都有走动,承乾宫和永和宫去的最是勤快。也有给额娘送东西,额娘怕担干系不敢收。今日她们在永和宫呆了许久,额娘明里暗里送客,她们都好似听不到,似乎专等着我去请安的时候见我。

“她们拉着我说了半天的话,最初还好,不过是些家常。后来便问我是不是从小跟在二哥身后,众兄弟中是不是我跟二哥的关系最好,据说我的启蒙是二哥教的,二哥都教了些什么。慢慢地开始往二哥做的那些东西上带。”

胤禛又道:“她们没问得这么直接,但再隐晦也是这个意思。这些东西,我本不想收的。可她们硬要塞我怀里,还说是给我的见面礼。”

胤礽神色闪了闪,他将两个盒子推回去:“既然给了你,你收着便是。”

“可是……”胤禛十分犹疑,怕这里头牵扯巨大。

胤礽失笑:“你今日可有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胤礽赶紧摇头:“当然没有!而且二哥做得那些东西,我也确实不懂啊。问我也是白问。”

胤礽莞尔:“就是如此。你本就不清楚其中内情,随她们问,你寻常作答便可。不必有心理负担。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怎么可能透露出去呢?至于这些所谓的见面礼,只要他们敢给,我们就敢收!”

胤禛:……还能这样?

他想了想,又说:“永和宫这边,我同额娘说过,她知道轻重,也懂怎么处理。可我担心承乾宫那头……”

胤礽反问:“皇贵妃知道我那些东西怎么做的吗?”

胤禛一愣:“不知道。”

胤礽摊手:“这不就结了。”

胤禛恍然大悟:“那我去永和宫跟额娘说,她们要是再送东西,随便收?”

胤礽点头。

胤禛眼睛眯起来。

胤礽失笑:“拿上你的东西,回去睡觉吧。发了财别忘了改天请孤吃饭!”

“好嘞!”

知道自己不论怎么做都影响不到大局,胤禛放心了,高高兴兴捧着盒子离开。

胤礽眸光闪动。就说呢!一个青贮饲料而已,用得着温春如此上蹿下跳吗?合着他们要的不仅仅是青贮饲料!只怕杂交水稻,水泥,牛痘等等,不管对他们来说合不合适的都想要。合适的可以自己用,不合适的未必不能作为政治工具,换取利益。

宫里宫外,皇子嫔妃,处处打点,走访门路。啧,可真是大手笔呢!

胤礽撑着下巴,嘴角微微弯起,哎呀,他突然有点喜欢和硕特跟准噶尔了怎么办?

系统猛翻白眼:散财童子谁不喜欢?宿主就是想薅羊毛!德妃那头已经没得薅了,如今胤禛与胤祚私底下的点心都没了灵泉,宿主正没劲呢!可巧,和硕特跟噶尔丹就自己送上了门!

事实证明,胤礽还是小看了和硕特与准噶尔。他们可不只找了宫妃和皇子。

次日,胤礽收到宫外送来的消息,是一封唐十九亲手写的密信。信封上用红漆封口。当初胤礽给了唐十九四种颜色的火漆。以黑红黄白来代表事情轻重缓急。

黑色表示命悬一线,他送出这封信时恐已凶多吉少,许是传递的最后一份消息。可见其意义之重。当时胤礽还说,希望他这辈子都用不到黑色。

红色仅次于黑色,代表他已经暴露,且被人盯上,或是他发现了十分紧要的东西,必须第一时间反馈。黄色次之,白色再次之。

看着红色的火漆,胤礽心头一紧,拆开一看,眉宇紧皱。

唐十九说,温春找到他,逼问山东马场的内情。好在温春还知道这里是京师,是大清都城,不敢轻易动手。更知道唐十九是他的人,一旦动了,就会引来许多麻烦。所以现阶段对唐十九采取的政策以“利诱”为主。

胤礽冷嗤,唐十九曾负责马场事宜,此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也不知道准噶尔哪来这么大的本事,抽丝剥茧,竟把唐十九挖了出来。可他想通过唐十九破开口子,找到青贮饲料的关键,那是白日做梦。

唐十九观察力强,有谋略有手段,更有几分机变之才,可对于机械制造之事却半点不通。他接管马场,只执掌日常事务及负责保密性,对青贮饲料的制作过程,那是完全不知晓的。

胤礽手指轻轻敲着桌案,转而露出狡黠的笑容。

正好!他刚刚还在想怎么宰准噶尔一笔呢。唐十九的消息倒是给了他灵感。他现在有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