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蓉宛如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径直将碗筷放下:“真的假的?”
宋杳本来都要收碗了,一听这话,皱着眉头拍了一下江柏奕的肩:“怎么还造你姐的谣呢?”
“我哪有造谣,”江柏奕理直气壮,“我那天上学前要去巷尾买课外书,周家书店没开门,我就出来了。经过你店门口的时候,看见你和一个男的在店里聊天。”
江柏奕越说越暧昧:“虽然没看见那人长什么样,但你俩凑得还挺近哈。”
宋杳:“……”
哦,她想起来了。
这小子说的是周鹤归买花的那天。
江蓉:“凑得挺近?”
宋杳重新起身,也没否认:“您真会抓重点。”
“那男生是川屿人吗,”江蓉的目光跟随着她进厨房,稍微提高分贝,“做什么工作的,家里条件怎么样?”
“妈,”宋杳的声音从厨房内飘出来,伴随着她洗手的流水声,“八字没一撇的事,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那还不是给你把关一下?”
收拾完走出来,宋杳甩甩手:“就不劳您费心了。”
江蓉瞪了她一眼,以示不满。
但知道自己女儿有接触对象,她那颗操心的心暂时放下来。
一旁的江柏奕也吃完了,主动把碗收到厨房,顺便将宋杳的碗筷一起洗了。
“姑,我一会去趟东屿湾订个烧烤摊,”他向江蓉报备,“我们几个同学约好了晚上去那玩。”
江蓉:“让你姐带你去,她闲着也是闲着,别让她整天都赖在家里。”
宋杳:……
她能不去吗?大周末的热死算了。
不过在江蓉女士的眼神“威逼利诱”下,她还是妥协了。
简单地戴个防晒帽,姐弟俩便一起下楼,宋杳将停在楼下的小电驴牵出来,示意江柏奕:“你骑吧,载我。”
江柏奕接过车钥匙,旋转,启动。
午后通常容易犯困,宋杳坐在后座闭目养神。
江柏奕以为她还在为刚才饭桌上的事情不开心,难得说了句好话:“姐,我姑说的那些话你听听就好,别放在心上让自己难受。”
“大不了你以后要是真的嫁不出去,弟弟我养你。”
宋杳“啧”一声,睁开眼:“说谁嫁不出去呢?”
江柏奕示弱:“我,我嫁不出去行了吧。”
宋杳:“就会贫。”
“不过姐,我那天看到的那男的究竟是谁啊,怎么感觉没见过?”
“你应该见过,”宋杳不瞒他,“周爷爷的孙子。”
“啊?”江柏奕差点捏了刹车,脑中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周鹤归时男人冷峻的脸,不禁感叹,“不愧是我姐,这么强,才几天就把人拿下了。”
宋杳嫌晒,将额头抵在江柏奕后背:“暂时还没拿下。”
江柏奕:“为什么?”
宋杳:“大人的事,小孩少打听。”
江柏奕:“我都十六了!”
宋杳拍拍他的头:“等你十八了再来跟我讲这些。”
江柏奕“嘁”了一声,对她姐对他有小秘密表示不满。
小电驴一路向东,经过大街小巷,越到尽头,过往的人越多。
“你骑慢点。”宋杳提醒她弟。
“知道,”江柏奕分心回着,“不过今年旅游季是不是早了点?往年这会川屿还没这么多人。”
川屿县是一座沿海的南方小城。
小城原本是四面环海的岛屿,后因围湖造田,变成了三面环海的半岛。
再后来为了方便交通、减少海洋污染,拆田建桥,只留下一条跨海大桥连接内陆,兜兜转转,小城又变回了岛屿。
这几年,川屿大力发展旅游业,凭着碧海蓝天和闲适的环境,吸引了不少外地游客,东屿湾更是成了游客们的必打卡点。
“今年的客流量确实涨了不少。”宋杳说。
做生意的能够直观地感受到变化,宋杳明显觉得今年的收入比去年多。
到了东屿湾,江柏奕停好小电驴。
宋杳依旧坐在后座没动,她对着少年挥挥手:“快去快去,我坐这等你。”
江柏奕:“行。”
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阵阵,响在耳边。
宋杳目视前方,远处是阳光,和看不到尽头的大海。海天相接处闪过几只飞鸟,随着浪花跃来地面,又被人群惊扰,四散而飞。
今天天气十分的好,好到让她觉得远处正在拍婚纱照的那对情侣,之后的成片一定会很好看。
毕竟阳光是最好的滤镜。
她忽然有点后悔没打扮打扮再出来了。
无聊地玩了一会手机,宋杳的耐心渐失。她抬头试图寻找江柏奕回来的身影,不妨被另一个人冲撞了视线。
是周鹤归。
他独自一人,从海湾边的一家小店出来,面无表情地朝她这个方向走。
宋杳的第一反应竟不是欣喜。
而是——完了,她今天没化妆。
甚至匆忙地将黑色防晒衣的拉链拉到最顶,低头,以遮住下半张脸。
在周鹤归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宋杳默默松了口气,想着人应该是没发现她。
“宋杳。”
冷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宋杳背脊一将,浑身跟被人定住了般,动都不敢动。
直到视野内闯入一双鞋,在冒着热气的水泥地面站定,她才捂着脸抬头,只露出双眼。
声音闷闷:“干嘛……”
周鹤归不解她的举动,但总归没多问,只是完成任务般地向她发出邀请:“奶奶说,想请你下周到家里吃饭。”
声音依旧闷着:“噢……”
女人没把双手放下,背着光,周鹤归看不清她的表情,不知她会不会觉得强人所难,于是多给她一个台阶:“要是勉强的话,也可以拒绝。”
宋杳一个劲地应着:“不勉强不勉强。”
快点走吧……不知道女生出门遇见心上人却没化妆的感觉,有多崩溃吗!
她在心里无声呐喊。
不过周鹤归是听不到的,他甚至又多盯了她一会。
刺眼的阳光铺在男人的面上,将白色的T恤染成金黄。他今日还是没有戴眼镜,漆黑的瞳孔因为阳光的晕染,显出微微的琥珀色,让他眼神里的冷感削弱不少。
“为什么捂着脸?”他最终仍旧问了。
宋杳深吸一口气,老实告诉他:“没化妆。”
“……”
周鹤归感到莫名,刚想开口,就被远处的人声打断:“姐!我好了,咱可以回去了!”
这句话宛如天籁,宋杳迫不及待地点头。
哪知这便宜弟弟不按套路出牌,见到周鹤归在此,愣了一秒后:“周爷爷的孙子?你怎么在这?”
宋杳还不忘下意识告诉他:“他有名字,叫周鹤归。”
江柏奕:“哦。”
场面忽然凝固了,三个人面面相觑,竟凑不出一句话。
最后还是宋杳先周鹤归一步出声,语气里不自觉地带着绵软的询问:“那我们先走啦?”
周鹤归:“嗯。”
江柏奕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宋杳偷偷拧着胳膊上的肉,强迫他快离开。
驶出东屿湾,后视镜里的周鹤归消失不见,她才彻底松了气。
“不是,姐,你在周哥面前怎么怂成这样?”
“周哥?”
“嗯呐。”
宋杳先略过这称呼,转而呛他:“谁怂了!”
“不怂你捂着个脸?生怕人家把你吃了似的。”
“你姐我要形象,今天没化妆,不宜见人。”
江柏奕脑中难免想起宋杳在家时,素面朝天、毫无包袱抱着西瓜挖着吃的场面。
他对这话怎么那么不信呢?
回到家,宋杳走进房间,脱力般地往床上一躺。她开始在心里懊恼今天遇见周鹤归没准备好的种种。
真是要了命了。
她翻出手机,在对话框删删改改,也没想好说些什么。
指尖无意识地轻点屏幕,夏风太过惬意,像哄睡孩子般在她背上轻抚。宋杳本就犯困,舒服到她直接趴着睡着了。
……
再次醒来是傍晚。
宋杳揉了揉眼,打算看看时间。
哪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屏绿色的“啊啊啊”。
她懵了几瞬,立马惊坐起身,用食指往上滑动界面。
第一条,她足足发了五十六个“啊啊啊”,周鹤归回她:【怎么了?】
第二条,她发了三十二个“啊啊啊”,男人可能觉得不解,直接甩给她一个问号。
第三条,她发了二十个“哦哦哦”,这次周鹤归直接没回复她。
宋杳抓了一把头发,越看越魔怔。
她居然给周鹤归发了整整十一条的“啊啊啊”和“哦哦哦”,还有几条是前言不搭后语的句子,信息之间间隔的时间有五分钟到十分钟不等。
直到最后消停许久,周鹤归才又给她回:【手机中毒了?】
天!
让她怎么死都可以,能不能别让她社死啊!她这一年在外苦心经营的形象,算是全毁在周鹤归这了。
宋杳发誓,她下次睡觉前一定要记得熄屏!
【棠棠睡了:我说我睡着了。】
【棠棠睡了:手压到了。】
【棠棠睡了:你信吗?】
闪烁的“对方正在输入”印在最顶上,宋杳咬着嘴唇等待对方的回答。
她仰躺回床上,无语望天花板。
半晌,手机响起提示音,她捞过来一看,男人只给她发了四个字:【棠棠睡了?】
“……”
是,棠棠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棠棠:我先死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