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童话故事如今已经记不得细节,但她清楚地知道匹诺曹代表的含义。
——说谎的人鼻子会变长。
黎莺又仔细翻了另一个酒盒,什么都没有。
简骋北怎么会算到今天她会过去,又怎么会算到这个盒子一定会出现在她手里。
这颗糖轻而易举就能将她带回从前那段岁月。
低矮的屋檐,回转头的电风扇,冰冷的凉席,以及……少年炙热的胸膛和滚烫的呼吸。
她阖上眼,几秒后复又睁开,平静地回到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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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鸢的意思是要培养实习生全面发展,未来不一定要在新闻编辑岗位上。
所以今天黎莺打算带实习生乔薇去外采访素材。
乔薇拿着最近的民生新闻过来:“黎莺姐要不我们去京州二院吧,昨天这里发生了医闹事件,有医生护士受伤。”
黎莺接过来,“该采访的已经有人先行一步,我们去了拿到的都是二手无用新闻。”
“那我们可以去采访那个仗义出手的,你看他又高又帅,他——”
“这个不用考虑。”黎莺指着另一个:“我们去工地。”
“工地?”乔薇脸色不太好。
“电视台也不是吃喝享乐的。”黎莺告诉她:“就因为人人都觉得辛苦,所以人人退缩,我们才能拿到一手新闻。”
鼎工建筑是京州比较有名字的建筑公司,前几天因为施工不规范造成坍塌,有两位工人受了伤,黎莺安排给乔薇的工作就是采访+整理。
“上午太热,说不定还有领导在,工人们不敢说实话。”黎莺说:“我们晚上过去。”
傍晚,天渐渐黑了,黎莺坐在车里,看乔薇带着摄像师对工人们一一采访。
等她回来时,脸上是欣喜的雀跃:“黎莺姐,你太厉害了,工人们都说了,白天也来了几个记者,都是象征性采访他们管事的,根本没人理他们。”
摄像师也拍了拍相机:“这回拍到的都是一手材料。”
黎莺说:“还是你们最棒,那我们今天就算任务完成,回家吧。”
车刚开起来不到五十米,又陡然停下,黎莺身体向前倾,扶住前座椅背:“怎么了?”
司机声音发颤:“前面有人……”
黎莺定睛,发现车前不知何时围了一群人,他们死气沉沉地盯着车,手里拿的都是工地常见的东西。
钢管、木棍、铁锹……
乔薇急道:“难道是因为我们刚才的采访?”
黎莺赶紧拿出手机报警,与此同时那些人也已经站在车外,将电视台车团团围住。
有人敲窗,阴沉的声音响彻在外:“我们不想节外生枝,把摄像机、录音笔留下,人和车都可以走。”
摄像先开口:“好说好说,给你们就是了!”
他一边说一边在按着什么,车外的人也瞧见了,大喊:“他在备份!”
话音才落,一扇窗户被一砖头敲碎,破碎的转头一下子砸在司机头上。
眼看着他们就要从窗户爬上来,黎莺心中狂跳,下一刻,自己这边的窗户也被钢管砸碎。
她被人用力拖下车,一下子摔倒在地,腿部传来剧烈疼痛。
摄像机直接被砸碎,有人将他们带来的包撕扯开,不管是什么东西一概暴力摧毁。
“就是他刚才在备份,给我打死他!”
一群人将摄像师围住拳打脚踢,就在这时,警笛声也响起,从微弱到清晰,直到红蓝斑驳的光闯进眼中,有人大喊:“警察来了!”
人群四散开来,东躲西藏,乔薇扶起黎莺:“你没事吧?”
黎莺的右腿根本不敢用劲,半个身子倚在乔薇那边,虚弱问她:“是不是流血了?”
她的腿血迹斑斑,染红了大片土地,再看她刚刚跌倒的地方,那里有一排洋钉。
乔薇倒吸一口冷气:“流了好多血,咱们快去医院!”
除了被钉子划伤的地方,她小腿处还扎进一颗钉子。
索性不算太深,不需要手术,另外还有一处受伤时她的眼皮,浅浅一道伤口,玻璃飞溅滑到的。
医生说:“幸好不深,不然就会伤到眼睛。”
“来,你闭眼,我给你上药。”
黎莺靠在椅背上,她很久没有经历这样围殴性质的情况了,上一次还是在高中,被赵家那对兄妹欺负。
幸好警察来得快,否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药水冰冰凉,刺痛牵引着她的神经,黎莺没忍住嘶了一声,将衣摆攥出波纹状,她咬着牙强忍,可越来越痛。
眼睛睁不开,安全感就降到最低,她终于抑制不住开口:“麻烦轻一点。”
话音才落,就察觉医生的动作轻了不少,与此同时她又听见一声轻笑。
黎莺敏感地察觉这声笑里有些嘲讽的意味,然后又开始自我否定,他是医生,怎么会嘲讽受伤的患者。
大概是为了找个支点,他用另一只手托着自己的下颌,指腹微凉。
黎莺鲜少把自己摆在任人宰割的地步,如今只能攥着衣摆,下颌上扬,情绪一点点下落。
医生上药都这么规范吗,还是说她眼皮伤得很重,要涂很多层。
刚想到这,医生的动作停住。
她以为可以了,轻舒了口气正要睁眼,一层白纱附在她眼睛上,朦胧的视线里只剩下一袭白色大褂,和白色口罩。
她问:“为什么要把另一只眼睛也蒙上?”
医生没应声,站起身扯着椅子坐到她腿边。
他很高,可刚刚那个医生明明是老头。
愣了几秒,黎莺一把扯下纱布坐直身体,强撑眼皮的痛用力看清面前的人——
“简骋北!”
“别动。”简骋北嘶了一声,忙拿起纱布扣在她受伤的眼皮上:“刚才还喊疼,现在不疼了?”
“你——”
“别动!”简骋北一手按着纱布,一手按着她的肩膀:“坐着也能说,情绪不激动也能说。”
黎莺攥着座椅扶手:“怎么会是你?”
“前几天医院有人闹事,好几个医生受伤了,我就被派到这里帮忙。”见她配合,简骋北松开手,告诉她:“往后躺。”
黎莺:“你不能把纱布固定住吗?”
简骋北慢条斯理地抬起她一条腿,放在自己腿上,黎莺想起身可才一动纱布就向下滑,连同药水一起。
“可以啊。”简骋北黑色眸子闪耀着狡黠的光:“但固定住了纱布,就固定不住你。”
“……”
“别动了,再动药水流进眼睛里我可没办法了。”他抱着她一条腿,说:“现在给你腿上药。”
黎莺颇为担忧地望向大门,那门好像没上锁,但那条透明的玻璃被报纸挡住,让她稍微放松了些。
简骋北也察觉到她小腿没崩得那么紧了,沉沉开口:“为了怕医生们懈怠工作,忽略患者。我们医院有个奇葩规定,医生办公室大门不许上锁,也根本就没有锁。”
“但领导又同意休息时办公室不对患者开放,可患者哪里会管你休不休息,总会趴在玻璃上看,所以就贴上了。”
口罩下的声音显得发闷,也不太像他,黎莺问:“我的同事呢?还有我的包?”
“有个男的伤得挺重,头给开了瓢,得缝。还有个手臂划了一道,那女的没什么事,你包应该在她那。”
黎莺的包在乔薇那里。
她坐在走廊等待时,突然听见电话声。
来电显示展翊鸣,乔薇清了清嗓子,按下接听:“您好。”
那端顿了顿:“我找黎莺。”
“黎莺姐在医院,外出采访受了点伤,您是她男朋友吧,我把医院地址发给您。”
……
腿上的药已经上完了,简骋北拿着纱布,一层一层将她小腿覆盖。
黎莺只觉得他的手过于冰冷,可明明房间温度不低,她早已疼得满头大汗。
“你……你快点。”黎莺说。
“急不得。”简骋北说着,视线落在她的裤腿上。
今天她穿的是长款阔腿裤,斑驳的血迹几乎要将整个裤腿洇湿。
因为刚刚她的挣扎现在已经滑到膝盖下面,简骋北的手刚碰到裤腿,黎莺就要起身——
“别动。”
他将裤腿挽到膝盖之上,赫然看见膝盖上面也有一道红痕。
不是之前的事故,是刚刚给眼皮上药时,她自己抓的。
简骋北盯着那道红痕。
未几,才喑哑缓缓道:
“你以前就是这样,凉席睡了一夜,第二天身上跟画了符似的,我洗个脸的功夫就消了,你愣是需要几个小时。”
黎莺躺在换药室的病床上,顿觉温度骤降。
她就像是个漂浮在海上的浮木,慢慢被海水吞噬。
简骋北黑眸幽深,一边缠纱布一边说:“皮肤又细又嫩,跟你闹着玩都不敢真用力,手腕用力捏一下就会红个半天,怎么今天成了这幅样子。”
“他不养你?为什么要让你做这么危险的工作。”
黎莺闭着眼睛:“事实告诉我,最可靠的、这一生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自己。”
“这点小伤算什么。”黎莺讽笑一声:“如果抱着依附别人度过一生的心态,那我将会付出比这更痛的代价。”
她说:“有些苦头,吃过一次就再也不想吃了。”
最后一个结系完,简骋北静静地坐在那,没吭声。
黎莺问:“好了吗?”
“没有。”
“好了吧。”
“没有。”
黎莺撑着自己上半身起来,按着受伤的眼皮,睁开一只眼睛:“好了。”
她想下床,一条腿刚垂下来,就被简骋北按住,将她固定得死死的,躲也躲不开。
黎莺拧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啊。”他摘下口罩,露出熟悉的,放荡不羁的俊脸。
“知道还不放开。”黎莺警告他:“现在这个时间我男朋友一定知道我出了事,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这里,如果被他看见现在的情景,你这个医生能不能当的下去都两说。”
“这么牛啊?”简骋北勾唇,眉眼间毫无畏惧之意,剑眉重重一挑:“我都不知道,原来展翊鸣现在只手遮天,变态到这种地步了,连医生给患者换药都不行。”
“我是在提醒你,不过你已经为自己找了个完美的理由。”黎莺垂目:“那就只能由我一个人来承受他的怒火了。”
简骋北喉结重重一滚:“你到底为什么还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你不清楚吗?”黎莺觉得这问题荒唐,但此刻,她愿意为他的荒唐做出解答。
“当年我走投无路,四处寻求无果,哭到断气也没人帮我,是展翊鸣对我伸出援手。这些年他给我锦衣玉食,给我体面的工作,为我家人寻找谋求生计的路。”
她耸了耸肩膀,理所当然地反问他:“我为什么不跟他在一起?”
“那你付出了什么?”简骋北下颌线绷紧,视线带着万斤重的压迫感,“换句话说,他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得到我的身体。”黎莺不假思索回答。
“还有呢?”
“你还想听什么?要不要把更详细地做成ppt发给你?”
“你真的爱他吗?我要听真话。”
静默片刻。
黎莺笑出了声:“简骋北,你几岁啊?”
“你还谈爱?”
“你把成年人的各取所需、欢好放纵说成爱?”
黎莺肩膀轻颤,无奈摇摇头:“你真可爱。”
“所以你们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恩爱,你今天遭受的一切,也不像他所说的那么疼你。”
“这跟你没关系。”
和他共处一室的时间越长,黎莺的担忧就越快。
她不知道展翊鸣会在什么时候出现,或许下一秒,又或许……他已经来了,就在某个角落,像简骋北一样,出现得猝不及防。
黎莺推开他的手:“我要走了。”
“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呼吸有些沉,脱口而出,“为什么不离开他?”
黎莺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晴天打伞、雨天裸奔的非正常人类。
她拧眉:“他是个什么人?”
“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也不是啊。”黎莺食指点着心口,然后又按在简骋北的心脏位置:“你也不是。”
“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不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指责对方了。”她坐在病床上,视线比简骋北高一些,垂眸看他,死气沉沉地说:“烂泥和烂泥还攀比个什么劲儿。”
黎莺滑下床,阔腿裤也随之落下,一条腿用劲慢慢挪到门口,刚搭上门把手忽地被按着肩膀推到墙边。
一直等在走廊外的乔薇好像察觉到门动了下,她抬眼望去,半天不见人出来。
展翊鸣的电话又打过来,乔薇收回视线:“您好,黎莺姐的男朋友。”
“请问,你们现在在几楼?”
“四楼。”她抬眼看门上的牌子,说:“普通外科办公室。”
“谢谢,我已经到医院门口了。”
蝴蝶骨撞击冰冷的墙面,她阖上眼复又睁开,听见简骋北叫她:“黎莺。”
自从上次那一声‘黎耀灵’,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的新名字。
黎莺抬眸,瞳仁微颤。
“你真的是黎莺吗?”他问她:“改了名字就能将前尘往事都一笔勾销吗?忘了你从前是什么样子的吗?”
他盯着她的眼睛,眸中有不可言说的占有欲呼之欲出,几乎下一秒就要将她吞没:“我曾经是烂泥,但你从来不是。”
他沉声:“这些年我一直要求自己上进,争取不再做烂泥,但每次碰到你,都会不由自主,想要做点下三滥的事。”
说完,简骋北就蹲下,将她宽阔的裤腿一把捞到比刚才更往上,在她不可思议的视线之下,凑了上去。
黎莺反应过来用力将他推开,本就已经青紫斑驳腿上,又增加一块新的紫红色印记,上面还有澄亮的光泽。
“你……简骋北你……”她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
“新痕叠旧伤,不用怕,”简骋北也看着这块印记,沉声说:“他不会发现。”
说完,又笑了,直勾勾看着她:“刺激吧。”
她推开他的头:“你疯了吗?”
“匹诺曹只有改变爱说谎的坏毛病,才会变成真正的人。”简骋北仰头,强调,“褪去木头脑子,成为行走在这人世间,有血有肉,会说会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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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薇看见好几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从走廊那端走来,通过气质判断,中间个子最高这位应该就是黎莺的男友,也是主编Rita的亲弟弟。
她起身:“您好。”
“刚刚是你接的电话?”
“是。”
“谢谢你。”展翊鸣问:“她在哪里?”
乔薇指着面前紧闭的门:“在里面上药。”
展翊鸣从助理手中接过特意给黎莺带来的衣服,上前轻敲两声,直接按下门把手。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还是【轰醉】
下本接档文写《浪漫沉浸式》,感兴趣可提前收藏!
文案:
雨幕连天,贝姝结束聚会后让闺蜜梁稚苒来接,闺蜜有事把自家密码发给她,让她去住。
贝姝果断放弃,而没多久,他的电话就打进来。
“过来吧。”
“不了,苒苒不在,不方便。”
她听见金属打火机的开盖声,伴随男人低沉的声音:
“以前你躲着苒苒偷偷跑楼上睡多少回了,现在才觉得不方便?”
【小剧场】
“再过十年,你就会明白,小孩子跟你谈风月,你要做的是拆穿她的故作深沉,而不是邀请她喝一杯。”
梁淮升说对贝姝说过这句话。
后来。
打破这句话的,也是他。
【鬼马精灵叛逆少女vs古板禁欲系男主】
#我和闺蜜哥哥不为人知那些事#
前期女追男,后期男追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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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收2《摇摇欲坠》文案
商初音和袁尘在一起两年,被捧在手心里宠,要什么有什么。
她以为爱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某天白月光离婚归来,哭哭啼啼找上门,商初音才知道原来自己只是个替身。
她提出分手,却被关在了郊区一幢别墅,走不了逃不掉,成了宣城最大的笑话。
江夜是被派来监视她的,迫于无奈每天倾听她的碎碎念,甚至还要熬夜通宵陪她喝酒打游戏。
电闪雷鸣,酒精弥漫,孤男寡女,香气缭绕。
江夜上了头,犯了大忌。
商初音:他知道了怎么办?
江夜的手在喉间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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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尘以为冷落了商初音这段时间,她应该明白什么叫服从了。
没想到刚走进门就见两双情侣鞋摆在鞋柜里。
来到房门口时,恰好听见那个女人柔声喊了句:“江夜,帮我把浴巾拿进来。”
他回头,与慢一步上楼的江夜对视。
江夜:“你不珍惜的,自然有人替你珍惜。”
【he】【男主修罗场上位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