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和闷油瓶翻出装备,取出洛阳铲,我们每个人带了五截螺纹管,这年头都是特制的碳纤维杆子,找鱼竿厂定做的。特别轻便。胖子立起铲头,开始往盐地里敲。盐面开裂,里面很结实,比我们想的结实很多。因为盐结块之后其实是晶体,铲头没有办法像进入泥土一样刺下去,每一次敲击,盐面就各种开裂。整块整块的碎掉。
我张着变成腌香肠的嘴唇问胖子:“还记得咱们在雪山上用炉子融化挖冰洞么?”
胖子长叹了一口气,年纪大了之后容易气短,在大风中呼吸越发困难,他搬出酒精炉子,“盐能融化么?他娘的,咱们可千万别死这儿,分分钟成火腿了。”
正说着,边上的老头也摊开了自己的装备,从他的装备包里,拔出了两根和洛阳铲很像的钢管,一根头上是钻头,另一根是一个摇杆,这是冰钓时候用的手摇冰钻。老头孤零零的在我们三四米外,一个人开始在地上钻洞。
胖子做了个表情,意识是你瞧瞧人家,那叫一个专业。
我知道盐的硬度,我们踩着地面很稳说明如果下面是空的,盐层肯定很厚,老头的钻头不够长。就看老头慢悠悠的开始打钻,一根钻头打下去之后,他也拿出一根螺纹钢管接上。转动了十几分钟,他站起来歇息了一下继续。我们在边上蹲着抽烟看着,烟越抽越咸,我拿自己的围巾围住自己的嘴巴,看着一片漆黑的四周,盐花吹入到我们有限的照明灯光的范围内才会出现一下,然后迅速消失进黑暗中。转头看闷油瓶,看着他的灯光往黑暗中远去,显然是去探路了。
他对于一个区域的探索范围比我远的多,我大概检查周围几百米的范围就放心了,闷油瓶到雨村之后,几乎走遍了村子四周的所有山脉。有段时间我一个礼拜都看不到他一两次。不过他每次都会带点奇怪的土特产回来倒是让人很期待。我记得有一次,他带回来一条很奇怪的鱼头,胖子努力吃了三天才吃完。
“你知道少数民族有盐葬的习俗吧。”胖子捧起地上的盐,堆砌雪人,一边问我道。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千万别,老子这种得过功勋,淌过大难的人,怎么着也得捞个胡椒面葬吧。”我默默道,心说别逗贫了,实在不想张开嘴,再吃盐下去,高血压都要犯了。
“瞧你那出息。”胖子说道:“咱们辛苦那么多年,起码得咖喱葬。不过你说嘿,这次下来挺顺利的,要是以前,咱肯定遇到破事了,这一次连个毛都没遇上,还真有点不习惯。”
我眯起眼睛,心情颇为无聊,这盐原的奇景,算是普通人根本无法遇到的奇观了,但对于我来说,这样的景色真的只能让我兴奋不过几分钟。我的身体和神经都绷紧着,等待着一定会出现的危险,我已经忘记了,这不是别人设计好等待我们进入的诡异墓穴,只是一个山洞而已。
我在过去的十年,确实应该是在不知不觉当中,对危险上瘾了。
我批评了一下自己,闭眼在盐地上挠。此时看到老头的那些鱼竿和装备,就过去看。
钓鱼的器具乍一看都差不多,其实差别极大,鲫鱼杆,鲤鱼杆,罗非杆,溪流杆,矶杆,路亚竿,中通竿,筏竿,船竿,在鱼竿不同部位的不同材料上都有讲究。对于我这种只懂点皮毛的人来说,只要有钩就能用。但高手用起来就有非常大的不同,举个例子,有些鱼吃饵的时候非常轻,你需要通过鱼线传导到杆子上面的轻微手感,确定何时提竿,这个时候鱼竿就需要非常细非常灵敏的小竿,如果用六米长的大粗杆,发力从手握的地方传达到竿头鱼早就跑了。
我熟悉钓竿是因为和竿的买卖,当年十年长白之前,有一次去日本海淘文物,帮一个买家寻找唐代的古琴,没有找到,却收到了十几杆和竿,日本人制作钓鱼竿非常讲究,和日本文化里其他部分相同,也分家族和名师,因为使用真竹,里高野,矢高野的竹子制作,所以每一根钓竿都不一样,各自有各自的脾气。里面师光一派还出过一个鬼才,制作出来所谓可以钓水龙的鱼竿。传说用那根杆子能钓上来很多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我当时非常喜欢鱼竿尾部的“握力”,就是手握的地方,各个大师有自己的握力标识,那一批握力是浮草家的枫叶,尤为喜欢。回来在国内出售了七杆,其他的再也卖不掉,于是便自己尝试使用,却不得要领,但放在家里,确实漂亮。
老头有一根和竿,握力是锁链图案的,但是往前看明显前头被他自己改良过了。不知道他是有什么自己的想法。
我此时又看到了那一根绑着黄布的钢筋杆子,放在鱼竿当中。我想伸手举一下看看,想了想还是作罢。
胖子拍了我肩膀:“天真,老头不往下钻了。”我转头看到老头那边忽然开始提杆子,正在把钻头反向旋转拔出来,但钻空四周并没有水冲出来。
“没水?”我问老头,老头摇头:“没有,下不去了。”钻头拔出来,地面上出现了一个碗口大的洞。我们用手电照着。看不到下面,用耳朵贴上去,什么声音都没有,看了看钻头的顶部,有石头的碎屑,是石头。判断失误。
我们提起装备和矿灯,如果不在盐层下面,那么在哪里呢?我正想开头劝老头回去,一路下来想钓鱼,掉上那条鱼已经是几率极低的事情了,没有想到连湖都找不到,这里可能就是当年的湖底,湖早就干涸了。却看到一边闷油瓶的矿灯光离我们非常非常远的地方,开始打起了信号。似乎发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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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微好了一点。温泉水是奶白色的,有点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