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有一种公平叫因果

2014年元旦要到了。“1314”,“一生一世”跨年之夜,成了很多年轻人热议的话题,并精心策划着如何度过一个别出心裁的浪漫之夜。许多单位则忙着举办各种年会。那雪和她的团队也准备举办“2013年度大爱江河年会”。

过去的一年,那雪与她的“大爱江河”团队取得了不小的成绩。潘石作词、那雪作曲、姚贝贝演唱的《美中华》入围了《我要上春晚》的大名单;李小迪作词作曲并演唱的《最后的疼爱》,一直稳踞“华语年度流行排行榜”的前列;那雪作词作曲并演唱的《到爱情为止吧》《一辈子的情人》,获得了“中国唱作人十大金曲奖”等等。

那雪邀请了北方歌舞团的卞团长、孤儿院张院长和孩子们;李小迪邀请了海哥和海哥的老婆;姚贝贝邀请一些长期关注和支持“大爱江河”的媒体朋友们共同跨年。元旦这天,798文化创意园里,那雪看到会场布置得井井有条,“年会”准备就绪了,放心地走出公司大门,开车去接小叶子。

潘石听着电话里那雪的介绍,高兴得不停点头。潘石问那雪是否邀请了苗老师?那雪说早就说好了,潘石一听笑了。那雪支吾地问炎夏那边怎么样了?潘石说已经跟炎夏打过招呼了。潘石挂了电话,打开了办公桌的抽屉,看着抽屉里一个精致的小礼盒。

十年光阴,仿佛一刹那就悄悄地溜走了。十年,他和那雪打败了时间,彼此真诚相待,精神共同成长,成了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伴侣。但潘石知道,十年来,那雪一直不能在阳光下生活,没有一个完整的家,没能做一个完整的女人,自己亏欠了她太多。今天,当他拿起那个沉甸甸的小礼盒,感觉像是站在一段生命与另一段生命的罅隙。

晚上,潘石一身正装,脸上挂着喜悦走进了会场。会场布置得简单别致,充满了浓浓的文化气息。那雪和卞团长、张院长、苗老师等正相互交谈着,孤儿院的孩子们则有序地坐在座位上,见潘石进来大声地欢呼着。潘石冲孩子们开心地挥着手。李小迪和姚贝贝手牵手跑了过来,潘石看着两个善良干净的年轻人,送去了由衷的祝福。潘石走到那雪身旁坐下,闪光灯在他们两人的脸上不停地闪着。那雪打趣地问:“潘总,请问,您不担心在媒体面前曝光啊?”潘石诙谐地笑道:“我的荣幸!”

会场的灯慢慢暗了下来,年会正式开始了。主持人大声地说:“下面有请我们的那姐说几句!”会场所有的来宾目光一下子投向了那雪。那雪穿了一身白色晚礼服,深深地向台下鞠了一躬,台下响起了一阵阵热烈的掌声。潘石焦急地看了看表,四处张望着寻找炎夏。

此时,炎夏正在公司里加班。为了备战“收购战”,刘铁和他的团队也是拼了,几乎在办公室里吃了将近一个月的盒饭了。晚饭时间又到了,炎夏敲门走进刘铁办公室,调皮地问:“老大,今晚‘1314’的跨年之夜,不知能否赐一顿大餐,一起过个‘一生一世’的浪漫之夜呢?”

“现在‘打虎行动’已进入倒计时,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刘铁头都没抬。

“老大,有些事情,都是等丢了的!”炎夏一语双关。

“什么丢了?”刘铁随口一问。炎夏无奈地摇摇头,皱着眉头看着外卖,又看了看刘铁:“老大,你说,我们俩这算不算是一对志同道合的战士,共度一个战斗节日的节奏啊?”刘铁抬起头,略显歉意地说:“哈,算是吧!”

“那……吃饭吧?”

“马上!”

“马上是多久?”

“等一会儿吧!”

“好吧,等你!”

炎夏低头看起了微信,突然,她看了看自己的长发,指了指自己的腰部,认真地对刘铁说:“老大,你说,我把头发留到腰部,怎么样?”

“好啊!我喜欢长发飘飘!”刘铁有一搭无一搭地看了炎夏一眼。

“呵呵,老大,你说,待到将军凯旋,我长发及腰,与子同袍,可好?”炎夏眼含秋波,盯着刘铁问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跟哪儿学来的?”

“朋友圈啊!现在可流行这句话了!”炎夏举起手机,眨着大眼睛说。刘铁回避着炎夏的眼睛,故作一脸严肃地说:“炎夏同事,现在是工作时间!好吧,吃饭,早完事早收工!”

两个人低头吃了起来。炎夏一边吃,一边提出了自己对“收购案”的一些疑惑,认为有些做法似乎不是很合规。刘铁皱了皱眉说:“炎夏,不该问的不要问,懂吗?”炎夏急忙点头说:“不该知道的不要知道,我懂!”这时,炎夏的电话响了,电话上显示着“老潘”。炎夏犹豫了下,没接。过了一会儿,电话铃又响了,刘铁皱了下眉头说:“接吧!”

“不接!现在是工作时间,没事儿!”电话铃仍在不停地响着。

“接吧,没关系!”刘铁低着头说。

“哦……那不好意思,是我老爸的电话,我接一下!”

“你……老爸?从没听你说过啊?接吧接吧!”刘铁抬起了头。

“好吧!那说就一句!喂……老潘,Sorry,今晚我加班,真去不了了,代我向小妈问好,并转达我的衷心祝贺!”

“炎夏,你可以啊!还有个……小妈?你家里有事儿?”

“没什么!我小妈公司的年会,据说她创作的歌曲得了一些什么奖,我老爸想请我亲自出席一下,呵呵。”

“对了,炎夏,说实话,我还一直以为你是单亲家庭呢,真的!以前只听你说你母亲,从来没提过你还有老爸。现在可好,还多了个小妈!我不得不说,贵府好乱啊!”

“哪个圈不乱、哪个府不乱啊?再说,谁都有不想提及的过去,对不?”

“懂了!都是小妈惹的祸!对了,你小妈还是个歌星?”

“一线二流吧!”

“那也挺牛的啊!你小妈叫啥?”

“那雪。”

“你说……啥?你小妈……叫啥?”

“那……雪,和那英差一个字!”

刘铁放下手里的筷子,咧着嘴笑了起来,心想有点儿意思,炎夏的小妈居然也叫“那雪”?“那雪”这个名字有那么普通吗?重名的很多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现在这年头,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没有啊?重名重姓又算个啥!或许是个重名的女歌手,或者是个女歌手的艺名……刘铁心里犯嘀咕,又继续吃。不过,他心里还是有点隐隐的不安,假装若无其事地问:“那你老爸……怎么称呼呢?”

“潘石,和王石差一个字,比潘石屹少一个字!”

“你说什么?你老爸叫潘……石?做什么的?”

“搞房地产的。”

“我去,你不是叫炎夏吗?”

“我小时候名字叫潘贝贝,后来在美国自己改了,为了纪念一个炎热的夏天……”

刘铁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额头上瞬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一下子杵在了那儿,手里拿着的筷子定格在了半空中。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喜欢、欣赏、信任的女孩儿,刘铁打死都不敢相信,她居然是有着夺妻之仇的潘石的女儿。这简直是个笑话,简直是老天开的一个天大的玩笑。

炎夏不明就里,只疑惑地看着刘铁。刘铁放下筷子,慢慢地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木瞪瞪地看着窗外,脑子里急速地来回切换着潘石、那雪、炎夏、潘贝贝这几个名字。他脸部的肌肉开始慢慢痉挛,浑身渐渐地颤栗起来。突然,他吃吃地笑了起来,随后便仰天狂笑不止,笑得令人害怕。

“铁哥,怎么了?你脸色很难看!没事儿吧?”

“哈哈哈……没事儿!”

“铁哥,是不是老毛病犯了?要不要拿抗焦虑症的药去?”

“哈哈哈……哈哈哈……不用不用!”

“这到底是……怎么了?”

刘铁停止了狂笑,闭上了眼,坐在沙发上。看着眉头紧锁的刘铁,炎夏一句话也不敢说,房间里陷入了一阵沉默。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刘铁一下子接受不了,他感觉耳边嗡嗡的,脑袋昏昏的,还是不敢相信炎夏说的是真的。过了一会儿,他睁开了眼,假装淡定地说:“炎夏,这样吧,我陪你去参加你小妈的年会,好吗?”

“啊……是吗?铁哥居然还有这种雅兴?您是想去看看大歌星呢?还是想去见见我老爸呢?”

“哈哈哈……都想!都想!”

“那好啊!不过,见了我老爸,我应该怎么介绍你呢?是我的Boss呢?还是我的男朋友呢?”

“Take yourself!”

“OK,come on!”

炎夏和刘铁走进了“大爱江河”会场,在最后一排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这时,台下的一位记者正问那雪,她创作的《到爱情为止吧》这首歌,是否与她本人的经历有关?那雪淡然地笑了笑说:“是的,这首歌确实和我的经历有关,不过,我在创作这首歌时,更想表达出一代代北漂的心声。大家试想一下,我们一代代生存在同一片天空下的北漂,有多少人为了生存,不得不放手了爱情?有多少人为了梦想,不得不告别了爱情?又有多少人面对欲望,迷失了自我,放弃了初心,到爱情为止了?”

那雪的一番话,让在座的人陷入了深思,会场里一片寂静。刘铁死死地盯着台上的那雪,恍然明白了原来这首歌是那雪写的,怪不得曾经那么刺痛过他的心。那雪继续说:“我想,很多人深有体会,欲望的生活正摧毁着我们坚如磐石的爱情!我们不敢再去相信,不敢再去付出!但是,这难道就是我们未来的出路吗?我相信,追求真爱是人类的天性,而真诚是通往真爱的唯一途径。我写这首歌,就是想呼唤人们放慢一下追逐名利的脚步,以真诚追求人性的真爱!也许会有人觉得我在说一些空话、大话!我也知道,现实是残酷的,呼唤是苍白的!”

会场仍然是一片静默,大家认真地思考着那雪的这番话。那雪抬头看了看远方,声音突然有些哽咽地继续说道:“在这里,我想感谢一个人,在她弥留之际,我曾答应过她,一定要让她在天堂里听到女儿的歌声。就是她,一直支撑我这些年来的音乐梦想!今天,我要欣慰地对她说,妈妈,我坚持了,做到了!”说到这里,那雪潸然泪下。

刘铁盯着台上这个他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女人,突然感到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眼前的那雪,恬静淡然,身上散发着一种知性女人的成熟,和十年前那个青涩的那雪已经完全判若两人。只是在那雪提到母亲悄然泪下时,刘铁才捕捉到一丝那雪以前的影子。刘铁顿时想起了青山上、墓碑前自己曾经的誓言,他双眼模糊了,大脑一片空白。

这时,那雪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抬起头望着台下继续说道:“在这里,我还想感谢一个人!感谢他十年来一路上的理解、支持、包容和厚爱!感谢他总是站在高处引领我,使我成为了一个更好的人。他就是我爱之至深的爱人!”那雪说完,朝台下的潘石伸出了手。

潘石站起身,大步走上台去,深情款款地握着那雪的手。时光沉淀下来的情感,已深埋在了他们心里,无需任何言语来表达。这时,潘石突然拿出了那个精致的小礼盒,慢慢地打开,缓缓地递给那雪。那雪一看,一下子用手捂住了嘴,热泪盈盈。

小礼盒里是一枚定制的钻戒。潘石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那雪,这是一份迟到了十年的礼物和道歉!这颗小小的石头,是在我的老家九仙山上采的,老家俗称‘三生石’,代表着前生、今生和来生。我们一起已经度过了一个风风雨雨的十年,我希望下一个十年、再下一个十年……直到永远,我们执手到老,执手不厌,好吗?”

那雪紧紧地盯着潘石的眼睛,只是用力地点头、不停地点头,激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潘石突然跪了下来,举起那枚“三生石”戒指,深情地问道:“那雪,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我……愿意!”那雪抑制不住流出了幸福的泪花。

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潘石温柔地给那雪戴上了那枚“三生石”戒指,牵着那雪的手,深深地向台下鞠躬致谢。此刻,全场的人都被台上这一幕感动了,激动地都站了起来,使劲儿地鼓着掌。

炎夏也已经被台上的这一幕感动了,激动地站起来,忘情地鼓着掌。此刻,她已经完全接受了潘石和那雪,因为这也是她向往和追求的爱情。一刹那间,她脑海里幻想着,也许有一天,刘铁也会像这样向她求婚。她兴奋地转头看向刘铁,但一下子愣住了。

刘铁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他闭上了眼睛,像瘫了似的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刘铁明白,当潘石给那雪戴上那枚“三生石”戒指时,当那雪深情地对潘石说“我愿意”时,当那雪从内心绽放出幸福的笑容时……这个他从小深爱的女孩儿,这个他视为生命的女人,这个十年来他一直发誓要夺回的女人,在这一刻真的走了,彻底地走了。他感到眼前一片漆黑,觉得自己几乎要崩溃了。

看到刘铁的样子,炎夏突然想起他在办公室的一幕,怀疑他可能因为近日过于劳累心脏病又犯了。她心急如焚地拉着刘铁的手说:“铁哥,铁哥……你怎么了?你没事儿吧?要不要打120啊?”炎夏一边说一边拿出了手机。

刘铁闭着眼睛,不停地告诫自己,十年前,自己就曾在潘石面前失去了男人的尊严,今天,自己就是死也绝不可以倒下,绝不可以再次受辱,绝不可以再次丢了男人的尊严。妒火和羞辱激怒了刘铁,他顶住了全身的气血,努力地睁开了双眼,露出了他那倔强的标志性的微笑,挣扎着站起身来,干笑着对炎夏大声说:“我这不好好的吗?还不快带我见见你老爸和小妈?”

“铁哥,你确认,你……没事儿?”炎夏疑惑地看着刘铁。刘铁一把拉起炎夏的手,一边朝潘石和那雪走去,一边大声说:“我他妈会有什么事儿啊?”炎夏松了口气说:“没事儿就好,刚才都吓死我啦!”

此刻,刘铁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要刺痛潘石,要击倒潘石,要夺回自己的尊严。但他也知道,面对强大的潘石,自己现在唯一能够反击的武器就是炎夏了。他也知道,这对无辜的炎夏很不公平,但他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潘石和那雪正对前来祝贺的朋友们道谢,突然,炎夏从背后拍了一下潘石的肩膀,大叫了一声:“老潘!”潘石和那雪高兴得急忙转过身,吃惊地看到炎夏牵着刘铁的手,顿时愕然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刘铁努力保持着标志性的微笑,死死地盯着那雪。那雪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潘石脸上的肌肉痉挛起来。

一点儿不知情的炎夏,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疑惑地看了看潘石和那雪,又看了看刘铁,百思不得其解。为了打破僵局,她急忙介绍说:“老潘,那雪姐姐,介绍下,这位是刘铁,我男朋友!”

四个最不该见面的人终于见面了,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了,压抑得令人窒息。炎夏明显地感觉不对劲儿了,但打死也猜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了缓和气氛,她再次拍了拍潘石肩膀说:“老潘,你很棒,好样儿的!那雪姐姐,你也太棒了!为你们的爱情点赞,一万个赞,手动赞,怎么样?”

炎夏说着,发现潘石和那雪的目光看向了前方。她猛地转身一看,发现此时刘铁已经大步地向会场大门走去。刘铁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但他已经明显感到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感到自己的两条腿在发软。他告诉自己,必须赶紧离开这里,绝不能再让自己丢了男人的面子。

炎夏疑惑地看着刘铁走远的背影,又看了看潘石和那雪,发现他们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虽然炎夏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意识到,潘石、那雪和刘铁的关系一定不简单。她没有再多问,转身跑向大门追了出去。

看着炎夏跑出去的背影,潘石心里一阵阵地刺痛。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爱上了刘铁。他更没有想到,自己对刘铁的伤害,今天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让自己来偿还。一切来得是那么突然,但又似乎在冥冥之中。潘石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公平就是“因果”。他心想,这一定是因果报应,不禁低声自言自语道:“这是……老天故意的安排?”

刘铁疲惫地回到自己的别墅,空荡荡的房间里显得异常的静谧。他瘫坐在沙发上,感觉胸口一阵阵发闷,憋得几乎喘不上气来。炎夏不停打来电话,他木然地看着,关上了手机,闭上了眼睛。他感觉肝肠寸断、万念俱灰,心里不停地念着,就这样让自己死去吧!就这样让一切都死去吧!他感觉自己累了,真的太累了,想休息了,想睡了。

刘铁靠在沙发上,不一会儿似乎睡着了。睡梦中,他似乎回到了那遥远的过去:那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儿,花丛中他拉着雪儿的手,两个人欢快地嬉笑玩耍着;青山上,雪儿母亲墓碑前,他一字一血地在雪儿脖颈上刺着mama的文身,发誓,要用自己的命爱雪儿一辈子;出租房的小卖部前,那雪捧着那盆杜鹃花儿开心地笑着;婚纱店展示窗前,他搂着那雪的腰,发誓一定要让她做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过往的那些美好的画面,像褪了色电影,一幕幕地在他脑海里闪回着。想着想着,他笑了,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面颊上有一行冰冷的泪水。

刘铁抬起头,望着楼上,望着那间永远不允许任何人踏进的房间,心里有道不尽的凄凉。十年来,为了夺回那雪,为了夺回他失去的爱情,为了夺回他失去的男人尊严,就在刚刚的那一刻,顷刻间全都土崩瓦解了。他不敢再去想刚才那可怕的一幕,因为他知道,那雪幸福的泪水、绽放的笑容是发自心底的。雪儿走了,彻底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突然,刘铁猛地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号叫。那号叫声在空荡荡的别墅里、在寂寞的夜里,久久地回荡着,听得让人心碎。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冷地盯着楼上,挣扎着从沙发上站起来,慢慢地走向楼梯,脚步艰难地向上移动着。他轻轻地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刘铁仔细看着墙上挂着的那雪的每一张照片,咬着嘴看了许久许久,唇上留下了一道血痕。终于,他开始一张一张地摘了下来,堆放在地上。他目光又转向了摆放着的那盆杜鹃花,猛地冲上去一把抓起花盆,用力向窗外掷了出去,“啪”的一声巨响,窗户的玻璃被砸得粉碎。他感觉浑身无力,瘫坐在了地上。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挣扎着站了起来。他走到靠墙的大衣柜旁,用力地一把打开了门,将挂着的一件洁白婚纱扯了出来。他凝视着那件婚纱,咧着嘴笑了。这件婚纱是十年前他和那雪看过的,是熊小乖曾经穿过的同一款,是他准备夺回那雪后亲手给她穿上的婚纱……刘铁跪在地上,开始慢慢地撕扯,洁白的婚纱被撕成了一片片,散落了一地。

刘铁瘫坐在被撕得粉碎的片片婚纱里,双手抱着头,浑身颤栗地大哭着,却始终没能哭出声来,只是将胆汁吐了出来。他像个被抛弃的孩子,那么无助,那么绝望。最后,他瘫倒在那一片片洁白的碎片中,闭上了眼睛,久久不肯睁开。

天渐渐地亮了。死一样寂静的房间里,只能听到他心脏怦怦的跳动声。他缓缓地睁开了红肿的眼睛,深深地长吁了一口气,擦了擦眼角上的泪痕,从地上爬了起来,望着窗外的鱼肚白,再次露出了标志性的微笑。他声音低沉沙哑地对自己说:

“别了,雪儿!”

“这场残梦,该结束了!”

“就痛快地自己给自己一刀吧!”

“潘石,我们男人之间的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