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元瑾不明?白定国公为?何反应这么大。
她?道:“这玉佩……是有人赠与我的,国公爷怎么了?”
薛让脸色数变,这玉佩他如何能?不眼?熟,中间镂刻一个慎字,这是靖王殿下的贴身之物!怎么会落到薛元瑾这里!
他首先?想了薛元瑾是否是从什么地方拾得或者?偷来的,否则她?怎么一脸懵懂不知?的表情,甚至连这东西的来历都不清楚。一时间他看薛元瑾的目光都凌厉了起来。
这让薛元瑾皱了皱眉,定国公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随后,薛让自?己又否认了这个猜测,靖王殿下的贴身之物,薛元瑾就是手眼?通天,她?也不可能?拿到。恐怕是另有来处。他又立刻问:“谁赠与你的?”
元瑾对这种审问的态度感觉有些不舒服,不过是个玉佩罢了,定国公为?何如此急迫。她?道:“便是您的幕僚陈慎陈先?生。”
幕僚陈慎……他身边何时有什么姓陈的幕僚!
靖王殿下究竟在做什么!
薛让将玉佩拿了过来,道:“这玉佩先?放在我这处。”说罢收入袖中,连闻玉也不再找了,径直准备离去。
元瑾被薛让这番动作惊着了,这玉佩究竟是什么来路,让定国公如此失态。
“国公爷。”元瑾突然问道,“这东西究竟应该是谁的?”
薛让脚步一顿,他淡淡说:“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
薛让知?道靖王殿下刚到京城不久,住在他西照坊的府邸里,这是还?未分封之时殿下的住处。府邸里有层层精兵守卫,机关重重,他通禀了之后,才被人领着进去。走过石径和夹道,侍卫打开书房门,薛让才走进去跪下,行礼道:“殿下。”
靖王殿下嗯了声,薛让才抬起头。
一别月余未见,靖王殿下依旧如他往日的习惯那般,穿着简单的布袍,一边看密信一边喝茶。他眉峰浓郁,周身带着一种儒雅的英俊气质,却又端然如肃,气沉如山。
“怎么了,这么着急着见我。”朱槙略抬头看薛让,“脸色这么难看,最近睡得不好?”
“殿下,属下有一事不明?,实在要紧。”薛让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块玉佩,放在了朱槙的书桌上。
正是他送给元瑾的那块。
朱槙一时怔住,然后问他:“这玉佩,你是从哪儿来的?”
薛让见靖王殿下竟然如此平静,也是有些不解,他说:“是我新收养的继女?薛元瑾手中之物。我一见便起了疑,这是殿下贴身所?佩之物,怎会无?缘无?故落到了她?的手中!所?以才拿了过来,想问问殿下,可是当中出了什么事?”
朱槙听到这里,轻叹了一声。
薛让骁勇善战,对他也极为?忠心,唯有一点不是很好,那就是……不够聪明?。幸而他还?有个极为?聪明?的母亲,能?帮他把?持住定国公府。可老夫人总有逝世的一天,希望他那个新继子足够聪明?,能?继续为?他把?持定国公府吧。
他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笑道:“薛让,你难道就没想过,我为?何让你立薛闻玉为?世子。”
靖王殿下这话一出,薛让便怔住了。
他自?然是想过了,但是他以为?是殿下看重薛闻玉的缘故……等等,莫非靖王殿下根本就不是看重薛闻玉,背后的原因,其实是薛元瑾?
薛让突然想到当初在山西的时候,他有一次因事去找靖王殿下,那时候殿下的住处有一位姑娘因闯入被擒,殿下十分焦急……难道,这姑娘其实就是薛元瑾!
当时他回去,只和老太太说了立闻玉为?世子,以为?是靖王殿下赏识他。殊不知?,其实这背后真正的关键是薛元瑾,而他们?根本的忽视了这点。据他所?知?,薛府还?差点换了薛元瑾,想以薛元珍代替她?过继。后来还?是经过一番折腾,才变成了两个人都过继。
若那时候过继的变成了薛元珍,恐怕才会真正触怒殿下。
“殿下原是因……”薛让神色不定,又问,“殿下将贴身之物给了她?,可是她?,得了殿下的喜欢?”
靖王殿下这些年,再未动过王妃的心思。难道是对薛元瑾有别意?但又为?何放任她?成为?自?己的继女?,而不收归他身边呢,殿下实在是不能?怪他没有猜到,他着实不明?白殿下所?想。
“不全是。”朱槙道,“说来其实你应该感谢她?,当初袄儿都司部?的舆图,还?是她?看出了有问题,救了你一命。不过如今她?既已是你的继女?,她?弟弟还?做了你的世子,也算是你报答她?了。”
原来还?有这层原因在里面!
那薛让倒是要反思一下自?己对元瑾的态度了。他日常的确没把?薛元瑾当回事,只不过是收养给老太太解闷的罢了。如今看来,她?救过自?己的性命,的确当得这定国公府继小姐。但她?一个小姑娘,又如何看得出袄儿都司部?舆图的问题的?
这薛让暂且没管,但他还?是觉得蹊跷。
就算有这件事的原因在里面,也不到让殿下将贴身之物送人的地步。想到那日殿下对元瑾的神态,难道殿下就不喜欢薛元瑾吗?
只是殿下在想什么,他是猜不透罢了。
薛让没有再提别的,而是问朱槙:“那殿下……这玉佩可要我再拿回去给她??”
朱槙略一出神。
他本来决定离这小姑娘远一些,他不愿自?己陷于情-欲,也不想她?陷入这种政局的尔虞我诈,实在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这些东西太过沉重和深奥了。他倒是希望自?己在她?心里就是一个简单的陈幕僚,也希望她?快乐生活,旁的就不重要了。如今回京,本来也决意不见她?,但定国公闹出了这样的事。
且前几?天,他还?监察到了一些定国公府的异动,似乎跟她?有关。
朱槙回神后,轻轻摩挲着玉佩,道:“不必,我亲手给她?吧。不过你不要告诉她?我的身份就是了。”
薛让听殿下这么说,才总算是解决了心中的疑惑,舒畅了许多。他笑道:“难怪我问起她?这玉佩是谁的,她?说是陈幕僚,我还?正惊诧呢。原来是小姑娘不知?道殿下您的身份,您又何不告诉她??”
朱槙看了他一眼?:“你如今,倒越发多话了。”
薛让只能?笑笑,毕竟殿下不想让他再问下去了。
元瑾第二日,却是被崔氏和姜氏拉着一起去京城的西市看绸缎庄。
京城有专供这些世家?小姐们?看的绸庄,都分隔了雅间,布了茶水点心,叫店家?一一拿上来细看,自?然价格也是不菲。崔氏虽进了定国公府,但也没什么底子,不过是沾着两个儿女?的光罢了。姜氏却一向有钱,买了四五匹好布料,准备给元珠做衣裳。元珠最近越发长高?了,原来的衣裳便不怎么能?穿了。
最让崔氏觉得诡异的是,周氏竟然也跟了过来,即便崔氏和姜氏对她?都没个好脸,也是笑眯眯地同两个妯娌说话。崔氏看中一匹布料舍不得买,周氏竟还?要买了送她?。
自?然,崔氏没有那种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观念,反正周氏送她?就收着,东西她?是拿了的,别的再说就是了。
但对于周氏的反常,她?着意看了元瑾两眼?,元瑾摇头示意不必理会。
周氏如今想当她?们?的盟友,自?然是想尽力讨好的,随她?去就是了。
一直到华灯初上,姜氏提出去旁的祥云楼吃饭。
如今正值秋季,京城正好有时兴的桂花菱粉糕,糖藕,白糖梨酥等吃食,正在路边热腾腾的卖着。她?们?却也不能?在路边吃,一行人在酒楼中要个包间,再派婆子下去买来尝尝。
京城西市极其热闹繁华,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卖东西的小贩更沿街都是,新奇玩意儿比太原多多了,叫人看得目不暇接。
元瑾虽是长在京城,但她?之前身为?县主,是极少能?出来的。这样民间的热闹,她?之前也未曾见过。因此趁着崔氏她?们?继续吃东西的功夫,她?走到了酒楼的回廊上,趴在窗沿边,俯看着来往的人群。远处的屋顶鳞次栉比,做饭的炊烟一缕缕的飘出来,暖红的灯火映照着屋檐。
她?凝神,似乎在人群中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高?大的身体,青色布袍,正从卖纸笔的铺子里出来,提了一大捆纸。
那是……他吗?
真的十分像他,动作也极是和缓。
元瑾心下一动,又待仔细去看。那人却几?个闪身,消失在人海中,再不曾看到。
她?一时有些失落。
陈慎留给自?己的玉佩,却又被定国公拿走。拿走之后又什么都没说,她?心里翻来覆去的思量了很久,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想问他个究竟。
但这又不是山西,他怎么会在呢。
“你在找什么?”她?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元瑾回头,便真正看到他站在她?身后,他神情平淡,依旧是高?大的身影,将回廊照过来的灯笼光挡住了大半。
她?一时有些错愕:“你、你怎么……”
为?何正想着他,他就突然出现了。
光影落在回廊上,落在他身上,越发显得他高?大。
朱槙走过来,手放在栏杆上。外面除了人潮和屋檐之外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就是那些东西罢了,他问她?:“你看了这么久,有这么好看吗?”
他回头,却发现她?仍旧怔怔地看着自?己,眼?神错愕得像小动物,朱槙就一笑:“见到我就这么惊讶?”
怎么可能?不惊诧,他不应该是在山西吗?难道是定国公叫他到京城来的?
“先?生如何会出现在这处?”元瑾自?然要问他。
朱槙却窗外看了一眼?,他回到京城之后,出行必须谨慎,毕竟这不是在山西地界,暗中极有可能?潜伏敌对手派来的探子。他道:“进来说吧。”
虽然疑惑陈先?生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京城,但元瑾对他还?是放心的,叮嘱了跟着她?的柳儿回去同崔氏说一声,就说她?半个时辰之内会回去,随后跟着陈先?生一起进了隔间。
而在两人进去之后,两个侍卫才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回廊口上,重新将这条回廊封了起来。
这酒楼的屋内都是一样的陈设,只是桌上摆的不是吃食,而是几?本书。
他竟然包了个酒楼雅间,然后……在里面看书?
元瑾瞧了眼?那些书,顿了顿问:“陈先?生……如此努力,难不成是想考明?年春闱?”明?年正好是会试年。
他不过是已经等了她?很久,所?以看书罢了。
而且朱槙只是喜欢看兵书而已,他当年上御书房都是只为?混日子,怎么可能?是喜欢看书。
“闲来无?事罢了。”朱槙说着靠在椅子上,又继续问她?,“你方才在看什么?”
下属通传,他知?道她?上了酒楼,和她?家?中一行人吃了会儿点心,就走到回廊这边来看风景,没想就这么一直看。像个孩子一般认真。
元瑾不想说。她?坐下来,翻了翻他桌上的书说:“古人可以采薇而食,可惜我却不能?以书为?食……先?生,你看叫几?道菜如何?”
她?方才没吃什么,现在还?当真饿了。
朱槙听到这里看了看元瑾,她?可没动,仍是笑眯眯地看着他,那意思昭然若揭。他这权倾天下的藩王,竟还?得亲自?去给她?点菜。朱槙最后还?是起身了,走到了门外。随后传来对话的声音:“先?生有何吩咐?”
“上菜吧。”他想了想,小姑娘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嘱咐说,“多要些肉菜。”
元瑾也听到了,她?并未出言反对,她?的确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好生吃饭才行。
不过一会儿菜就上来了,只见是冰糖肘子,红烧鱼,糟鹅掌,整只的烤鸭,还?有炖得香糯的东坡肉,果然真的都是肉菜。
元瑾一边吃饭,一边问他为?何会出现在京城,怎么会在这里。
朱槙答说:“有事来办罢了。方才正好看到你在外面,便叫你进来。”
元瑾却是看着他,表情渐渐平静了下来。
“不对。”她?说,“你在说谎。”
“哦?”朱槙反倒是笑了,“为?何?”
他觉得自?己的话听上去逻辑清晰,并未有什么不对的。
元瑾缓缓说:“我在外面站了这么久,未听到你这里开门的声音。那若真是如所?说,我应该会听到开门声,但却并没有。或者?——你不是从这里出来的。”她?指了指房门。
这小丫头怎的这么机敏,竟还?看出了这个漏洞。
“但你说谎了,那证明?,你分明?是在这里等我的。”元瑾一笑,“你是刻意来见我的。”
朱槙被她?说得一时哑口无?言,他笑了笑,问道:“那我为?何要刻意来见你?”
元瑾放下了筷子说:“我却也想问你,你若是想见我,为?何不直接在定国公府找我,你送我的玉佩究竟是何物,为?何定国公看到便严肃质问我?”她?看着他许久,才最后问,“陈慎,你当真只是个普通幕僚吗?”
元瑾头一次,没有叫他是陈先?生,而是叫了他的名字。
朱槙竟被她?问得一顿,毕竟难得有人敢这般质问他。看她?的神情十分郑重,是决意要追究到底的,就叹了口气说:“我的确并非普通幕僚,其实我与国公爷关系匪浅,还?曾在战场上救过他的性命。”其实这话也不算假的,他的确救过薛让的性命。
“那你的玉佩又作何解释?”元瑾却不肯轻易放过,“国公爷为?何看到,会是如此激烈的反应?”
她?想知?道,陈慎究竟想是什么,又想做什么。是不是在骗她?!
朱槙这次停顿了许久,其实他并不是很想说。
元瑾却又继续问:“先?生不想说?”
朱槙才看着她?,淡淡说:“你若非想知?道,那我告诉你便是。”随后他说,“那玉佩是我的贴身之物,故定国公认得。当日料定你会去京城,我便把?这玉佩给了你。若你有危险,可以拿这玉佩找定国公救你一次。”
元瑾听到这里一时错愕。
那玉佩……原是他的贴身之物。既然国公爷都认得,势必对他而言是极重要的。
那他为?什么要给她??
便为?了能?什么时候能?帮她?一次不成?
她?动了动嘴唇,才轻轻道:“当真?”
朱槙就笑了笑,用了她?之前常说得的论调:“自?然,当时你要去京城了,我也没有别的值钱的东西可以送你。”
元瑾沉思了片刻,知?道他的话中还?有一些疑点。但是也罢了吧,既然他同定国公是交好的,他还?给她?他的贴身玉佩,也是为?了庇佑她?。自?然不会对她?有什么算计。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说的事,她?何必追根问底。
元瑾才坐了下来,道:“你休想再诳我了,上次在晋祠庙会见到你,你喝的秋露白三两银子一坛不止。你既是定国公的亲信,如何会缺银子使。我送你银子的时候,你肯定在心里笑我。”
那这倒是真的。
朱槙一笑,却又淡淡道:“这次来找你,却不只是因为?这个,而是有个正事。你可知?道,弟弟认识贵州土司的人?”
贵州土司?
元瑾倒是知?道这贵州土司,贵州有些少数民族极为?彪悍,派去的官员都无?法治理。故选当地大户作为?土司,久而久之,土司越发壮大,有时若太过壮大,甚至还?会危及朝廷。但闻玉怎么可能?认识什么土司的人。她?道:“应当是不认识的。”
朱槙听到这里眉头一皱,继续道:“元瑾,兹事重大,若是有你必须要告诉我。”
贵州土司那些人,不是她?们?能?招惹的起的。
元瑾自?然果断摇头,弟弟什么性子她?还?会不知?道么。“闻玉的性子,是不会结交这些人的。”当然她?又思索了一下,说,“亦可能?我弟弟也未必知?道这些人的来历,我回去问问他便知?。”
朱槙不再问了,小姑娘这种事应当不会瞒他。但薛闻玉身边的人有些古怪也是真。
元瑾停下了筷箸,她?估摸着半个时辰已经到了,再不走崔氏该着急了,就跟朱槙说了声准备要走了。
朱槙颔首,看到小姑娘走到了门口。
元瑾却又听到身后那人叫她?:“元瑾。”
元瑾回头,就看到他摊开的手掌心上,放着那枚玉质温润的玉佩,正是定国公拿走的那一枚。
他说:“这玉牌其实是崇善寺高?僧开过光的,你随身佩戴可保平安,玉是需要养的,平日不要取下。”
元瑾伸手去取,指尖触到他温厚的掌心,竟微微的一酥。他摊开掌心任她?拿,便有种纵容她?的感觉,明?明?只是错觉。她?立刻收回玉佩,反驳他说:“若这都能?保平安,人人都能?平安无?虞了。”
朱槙一笑,这玉佩保平安可是真不假,不过不是高?僧开光有用,而是他有用。
元瑾收了玉佩,又看了看他,犹豫说:“若我有事要问你的时候,可能?在京城找到你?”
朱槙却问:“你有何事要找我?”
怎么的,难道她?还?想再找他不成?
元瑾却道:“你说就是了,一个住处罢了,弄得神神秘秘的!”
好吧,陈幕僚的住处自?然没什么神秘的。朱槙却顿了很久,才告诉她?道:“我现在暂住西照坊米行旁的一个四合院中,门口种了一棵垂柳。”
元瑾才点头应了,又说:“我看你既是定国公府的人,倒不如住到定国公府来,方便也更宽敞。国公爷应当也不介意,不如我跟国公爷说一声吧?定国公府的前院还?有几?个院子空着。”
“……”朱槙沉默,她?要是真的和薛让提了,可能?会把?薛让吓死。他说,“还?是算了吧,我这人住惯陋室,可能?不习惯国公爷的奢华。就算国公爷不介意,我也过意不去。”
听到他拒绝,元瑾也没有多劝。
她?是见过朱槙在崇善寺的住处的,也许这人就是不喜欢住得好吧。那算了吧,劝他也没意思。
她?跟朱槙道别,然后要离开了。
“元瑾,”朱槙突然又道,“你没有别的事,要我帮忙了?”
既然来都来了,便再帮她?一次吧。
元瑾想了想,肯定地摇头:“没事,有事你也帮不上忙。便不麻烦你了。”
朱槙对此便只能?笑笑:“好,那算了吧。”直到看到少女?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角。朱槙才吩咐下属道:“备轿,去紫禁城。”
有些事情,他是要亲自?去解决一下了。
靖王的轿撵刚过午门的时候,就已经有人飞快地去通传了皇上和太子。
整个紫禁城都慎重起来,正在处理朝事的内阁,金吾卫、羽林军首领,司礼监秉笔太监、掌印太监,主宫的掌事太监,皆纷纷到了太和门跪拜迎接。
靖王殿下是谁?
当年若没有他,皇上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还?是一说。如今他仍旧是坐拥西北和山西军权的大藩王,无?人敢不慎重。
靖王在太和门下了轿,身前全是跪拜之人。
他淡淡问:“太子何在?”
有掌事太监立刻回道:“回禀靖王殿下,太子正在文华殿处理公事,应当马上就来了。”
朱槙却低沉一笑:“太子殿下公事繁忙,怎可叨扰,还?是我这个做叔叔的亲自?去找他吧。”
说着带人朝东宫的方向去。
而听说朱槙来了,东宫里的人也是匆匆走出,在文华殿外跪迎。
朱槙走上台阶时,就听到传来一个疏朗的声音:“叔叔大驾光临,应当我来迎接才是,怎能?劳烦叔叔来找我。”
这声音说罢,从文华殿中走出一人。来人束银冠,穿绯红色太子朝服,长相清朗,唇带笑意,眉眼?间却有种深藏不露的凛冽。
朱槙道:“太子勤勉,这是天下百姓之福。”
说着他走上了台阶。
朱槙是行军打仗出身,即便朱询也生得高?大,但和朱槙比还?差了一些。当这个叔叔走上来时,他能?感觉到这叔叔浑身都散发着一种隐隐的压迫,那是战场的凝练,是肃杀的内敛。
一个人一旦有了威名,他其实并不需要做什么让人觉得可怖的时候。他只需站在那里,即便是和气的微笑,人人都自?然会敬畏他。
朱询也感受到了这种压迫,但他毕竟也不是普通人,否则这皇宫中夺嫡惨烈,为?何独他能?胜出。他仍然微笑,看到自?己的叔叔跨入了文华殿内,随后也跟了进去。
文华殿是他办公之处,现皇上病重,他如今监国。很多内阁的折子呈到这处给他批阅,故长案上放了许多折子。按说这些都是呈给皇上的奏折,若没皇上的旨意,旁人自?然是不可以看的。
但是朱槙却坐了下来,拿起了一本奏折打开。
“侄儿处理朝事可是辛苦?”他问。
“叔叔这是哪里话,正如叔叔所?说,为?天下黎民做事,怎会辛苦呢。”朱询走过去道。
朱槙就笑了一声:“朱询,还?年轻,凡事要懂得掂量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朱询道:“这话便是我不明?白的,叔叔所?谓,什么是能?做与不能?做呢?”
“那怕是要我做点什么,侄儿才能?明?白吧。”朱槙笑道,眼?神却陡然凌厉起来,“但若我做了,你恐怕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没有人不对靖王的手段印象深刻。
朱询听到这里不再说话了。
朱槙见他不说话,就扔了奏折说:“定国公府的这场闹剧该结束了,想必侄儿也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他看向朱询,语气冰寒,“明?白了吗?”
朱询才又笑了起来。既然靖王已经插手,那这事就容不得他做下去了。靖王的凶悍之名,他并不想尝试。
他说:“原叔叔是为?定国公世子一事来的,若是叔叔早说,便没有这番说头了。既然是叔叔出面,那我自?然是卖这个面子的。”说罢喊了‘来人’,“拿纸笔来,我亲自?拟定定国公世子的封位。”
朱槙才看了他一眼?,英俊的脸上反而不再有什么笑意了,只是站起来,带了人离开,他还?要再去探望太后。
朱询看着朱槙走远,眼?睛才渐渐变得凝冷。如兽群中年轻力壮的狼,妄图挑战成年头狼。
天下至主,到最后只会有一个。靖王不会甘心被他削藩。而就算他继承了皇位,有这样一个人在,他也会寝食难安。
这时候门外跨进来一个人,却正是傅庭。向朱询拱手:“殿下。”
朱询嗯了声算听到了,问他:“你近日和裴子清交好,是否看出他有什么异动?”
靖王手底下有很多人,但最堪大用的无?非就是那几?个,而裴子清是靖王暗中最利的刃。
傅庭想了片刻,告诉朱询:“他近日没有什么异动,除了看上一个女?子。”
“女?子?”朱询皱眉,对傅庭这个说法感觉不甚满意。
傅庭又过了片刻,才能?精准定义:“酷似丹阳。”
这句话是什么含义,只能?留给朱询自?己体会。裴子清不会把?真正的意图流露给傅庭看,正如朱询也不需要他说太多话。
丹阳……
姑姑。
朱询出神片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东西,随即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这世上,姑姑已经死了。其余像她?的人,也只会是东施效颦罢了,只有她?才是她?,别人像她?只是对她?的亵渎。
裴子清怕也是疯了吧。
他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说大家都背叛了太后和丹阳的问题,并不是这样的,只是没有背叛的,都被清算了,活下来的自然都是背叛了的。但咱们写不到死了的人身上去,所以大家能看到的都是背叛了的,或者是事后反咬的……
还有,丹阳是聪明,但她毕竟真正年龄也就是十七岁,不那么成熟也是自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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