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付星空只想问一句。
学姐,您有必要这么心急吗…?
由于这消息来得太巧,衔接得几乎严丝合缝。
高中时期被付星空卖过不少次的祁野,像是感应到某种非比寻常的气息,微微侧脸,审视的眼风嗖嗖似冷刀,直往她身上刮。
付星空被刮了两刀,眼疾嘴快,连忙佯装无事地说,“你干嘛?再不快点走,他们都要下课了。”
体育课当然比较自由,尤其是体测的日子,只要项目测完,无论几点钟,直接解散。上专业课的就不一样,一般都是准点下课。
现在学校里还算空荡,一会儿下课铃响了,不少人走班换教室或者回寝,人多起来,把路堵着,他们根本动都动不了。
她的催促不无道理。
祁野盯着她的眼睛,默然不语。
响过后的手机躺在口袋里,电池板被太阳光晒得隐隐发烫。
好在付星空长了一双无辜清澈的小鹿眼,笑起来会变成弯月牙,带卧蚕的那种,肉感奶糯,像个一点儿坏事也干不出来的小姑娘。
他和这双眼睛对视了一会,姑且还是相信了她,没去摸手机也没问什么,把铃声当作是个巧合,冷冷地一带而过,扭回头继续“拖”着她往前走。
板车的轱辘继续磕磕碰碰地碾滑过地面。
付星空握着扶杆,松了口气。
——
南城大学医务室外。
小推车缓停下。
付星空慢慢站起来后,单腿跳着进了医务室。祁野走在她身后,看着她一蹦一蹦地像个弹簧,面无表情甚至有点无奈地跟着她进了医务室。
医务室里充斥着浓郁的酒精味和药味。外面坐着几个打吊针的和挂了号等待问诊的人,里间稀稀拉拉的也有几个学生在挂吊瓶。
付星空是受的外伤,挂了号,就直接被医生领去左侧的诊疗室里涂药。
祁野跟在她后面,慢悠悠地晃进来,坐在高凳子上无聊地看手机。
女医生正在给付星空膝盖的伤口涂酒精,浓烈刺鼻的味道弥散在半空中。
祁野的耳内不时飘入她咿咿呀呀的叫唤声,像小虫子的细脚,密密麻麻爬进耳洞,又刺又麻又痒,听了有点不受控制地,特别,想让她…闭嘴。
年轻的女医生清理好伤口,好不容易又涂完酒精,面露关切地问她:“还有哪里有伤吗?”
付星空还没从酒精的刀子劲儿里头缓过神来,嘶着嘴角,紧蹙眉间,手握住自己受伤的那条小腿的下半部分,对医生说:“我这边脚踝也很痛,应该崴到了。”
医生帮她把鞋脱了,接着用手捏着她的踝骨,各种角度揉转了几下。
付星空被痛得差点破口叫出来,头皮瞬间冒汗,止不住地哼,“…痛,痛,痛。”
祁野垂着头,也不见神情如何。
听到她的低哼变成哀嚎,像是非常痛的样子,玩手机的指头莫名地僵在屏幕上。
医生正好也停了手。
抄起一只圆珠笔,撕下一张纸,给她开药,一边写,一边说:“还好啊,没有伤到里面,骨头也没事,我给你开两盒跌打损伤药每天按时涂一下,过几天就好了。再开一瓶酒精,涂膝盖。”
“还有这几天尽量不要走动,膝盖的伤记得不能见生水,最好也不要穿长裤把它闷住了,不好恢复。”
付星空紧听医嘱,听话地点头:“好,知道知道。”
医生把药单递给她,明锐的丹凤眼睛猛地一下扫到坐在付星空身后的男生,手臂瞬间转了方向,递向祁野。
十分人性化地说;“让你男朋友去拿吧,二楼左转的窗口。”
空气瞬然凝窒。透过积灰的旧纱窗,暖黄色阳光静静铺落在淡橙色的漆面木桌上。
被穿堂风吹卷的白药单。
付星空看着它,唇缝一启,刚要解释,“他不是我…”
轻薄的纸张倏尔发出“唰”得一声,药单已被他飞快拽走。
祁野拿着药单,眸光暗冷,先她一步对医生利落地丢了句,“不是男朋友,别误会。”
死寂延续了不到一个呼吸。
他说完,径直走出了房门。
女医生的手停在半空,脸色很明显地变了变。收回手的同时,她尴尬地笑着缓解气氛,嘴角僵硬地对付星空说:“你们是朋友啊?”
付星空侧着脸,看着祁野飞速离去已没有留影的大门口,脸上的表情有一些些莫名其妙。
印象里,他们被人误会时,解释关系的人从来是她,而祁野向来是直接开骂,他仿佛很少这样字句清晰,一本正经的和人说这些话。
果然,是因为他们都已经成年,是大人了是吗?
付星空转回头,眼神无由地发空,漫不经心回复医生,“嗯,是我发小。”
女医生:“…好吧。”
几分钟后。
付星空坐在诊疗室外,看着拎了塑料袋回来的祁野,招招手,“我室友说她来接我回去。”
祁野把药袋子丟在她旁边,冷冷地,“那我走了。”
付星空:“等会儿等会儿,你是去吃饭吗?”
祁野的习惯,正经吃饭的时间用来打球,一两点钟午睡时再吃午饭。这个时间点,他八成要去离这里最近的南区食堂。
而在那里买了饭,再回他住的南区宿舍,势必会再次途经医务室。
“嗯。”
他应了一声,摆出一张“你又想干嘛”的黑脸。
付星空:“你能帮我取个快递吗?就一个,它刚到南区的快…”
祁野一听到要求,冷脸一甩,转身就走。
付星空,“喂,你顺带帮我取一下嘛,吃完饭取,回寝室的路上给我就行,祁野。”
然而,他人高腿长,几句话的功夫已经走出去老远,窄小的走廊口再一转身,人影就不见。
付星空保持着尔康手的姿势过了好一会儿,才放下。
她侧靠着椅背,盯着远处,无遮挡物阻拦的长方形通风口,白亮的光线,晕洒在地板的中央线左右。
付星空颇有点不理解地嘟嘟囔囔起来,“祁野今天是吃麻辣锅了吧,脾气这么大。顺路的快递都要摆个谱咩?”
同一时刻。
要来接她的室友舒晓晓打来电话。
付星空的拇指往右边一抹,接通。
她的手肘搁在椅子靠背上,“喂?”
舒晓晓:“喂,星空,你是在南区的医务室吗?”
付星空:“嗯,我在南区。”
她们的寝室楼和学院楼都在西区,离这里有段不小的距离。
舒晓晓:“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导员的办公室领个表,马上就过去接你。”
付星空:“不着急,你慢慢来。”
舒晓晓:“好,那我先去外院那边了,一会儿出来再跟你打电话。”
付星空:“行,那个…额…”
舒晓晓:“怎么了?”
付星空:“没什么,一会再说吧。”
付星空挂了电话。
她刚本来想说快递的事,转念一想,她和新室友才认识没多久,就让人帮忙去领快递,不太好意思,于是支支吾吾的,就没开口。
毕竟晓晓一听到她脚伤,已经老大远特意骑车来接了,她再提别的要求,哪怕是细小普通的,也有点得寸进尺的意思。
对于付星空来说,这世界上唯一可以毫无忌惮的提要求却没有感到不好意思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祁野。
因为他通常都会拒绝,然后再自己打自己的脸,嘴硬心软地帮她。
比起那种“好,没事没事,我帮你,没关系啊”的温和客气型模式,被祁野甩冷脸拒绝,再被他刀子嘴豆腐心地默默帮上一把,解决她的所有要求和困难。
这个路径,反而奇妙地让她没有任何负担。
思及此。
付星空打开了和祁野的微信聊天框,心里念叨,口是心非的神,你今天会来吗?
下一秒钟。
一条新消息蹦进来。
祁:号给我。
果然!
十次里总有八回。
付星空翘起弯弯的唇角,笑眯眼睛,嘴里悄悄地嘀咕,“我就知道,老祁简直跟我奶奶一个德行。”
她退出页面,瞄了一眼快递的短信,在脑袋里面记住快递单号,再切回来,指腹拨弄键盘,敲出几个数字。
星:C6890
星:你吃饭了吗?这么快。打包的?
等了好半晌,他也没回,八成是懒得回她来。
付星空无聊地摆弄着那堆药,端看瓶瓶罐罐上的说明书,静等两位天使的到来。
于此同时。
南区快递点。
店里面积不小,前前后后有十来个置物架,由于每天到站的快递数量庞大,店家通过二十六字母给每一个货架标号,帮助取货人寻找货件。
祁野本来是没打算帮她拿的,结果刚走到南区食堂门口,脑袋里一闪而过她膝盖上血肉模糊的凄惨情状,再联想起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真的很像他家门边那条流浪狗…
如同往常,他心里一软,饭没吃,就妥协过来先给她取快递。
只能说一句…取完他妈赶紧了事滚。
此刻,南区快递店里面人挺多,女生更是占了大半。像祁野这种级别的帅哥,戴口罩帽子走在校园里也足够吸睛。更何况,他穿着红色的校队球服,阳光俊帅,汗涔涔的,身上荷尔蒙味更甚。
有几个女生缩在一堆窃窃私语,不着痕迹地盯着他的动作,悄悄跟在他身后,企图等他取完快递出店,要个联系方式什么的,或者偷拍几张照片发告白墙,捞人。
祁野很快找到那件快递,想也没多想,从底层的货架上拎出来就往前台走。
一个戴着太阳眼镜的小哥哥手握着仪器,正在扫件。
祁野去的时候,前面一对小情侣刚走。
他把手里的东西随意往桌上一放。
小哥哥捏着货件,翻转了一下,去找二维码。这一翻不要紧,货物包装上面的几个粉红色大标字鲜明利落地倒映进众人的眼底。
粉粉嫩嫩的,字正腔圆的,十分刺目的四个字。
——美腿神器
气氛一时间狠狠尬住。
刚想要搭讪,紧随在他身后的两个小姐姐,用一种十分不可言说地目光掷向他,并默默后退了小半步,“……”
就连身经百战的扫件小哥,也在仪器滴过一声后,隔着黑不溜秋的墨镜片,刻意多瞧了他一眼。
祁野:“…”
我他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