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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井有条。

陆长亭对纪紫蓝还是极为信任的,所以也就毫无负担地当了甩手掌柜。

因为有新人的加入,宅子里便立时变得热闹了起来。而没几天,陆长亭也记得了朱樉派来的那几人的名字。这几人里,有三个最令陆长亭印象深刻,因为他们分别叫刘大,常二,林三。

真是好生随意的名字。

不过这三人行事倒是并不随意,不仅如此,还恰恰相反——行事谨慎极了。加之一段时日下来,陆长亭发现他们还格外忠心护主。陆长亭都不得不感叹,朱樉舍得将这样的人送给他,着实是下了厚本了。

朝堂生活多是枯燥无味的,加之陆长亭背景深厚,身上功绩牢固,无人能撼动他,也无人敢去撼动他,连个职场波折都未曾出现,倒是令陆长亭觉得有些寂寞了。平日回到宅子里,便只有和这几人过过手,一直牢牢把持着训练不放,还勉强有种朱棣仍在身边监督自己的感觉。

……

陆长亭很快在朝中圈定了一些怀疑对象,这些就是疑似白莲教中人的。陆长亭没有急着告诉朱标。毕竟朱标如今极为憎恨白莲教的人,在这番情绪的主导之下,很容易出现误判。

陆长亭可不希望因为自己提供了名字,而不慎害死了无辜的人。

如此过了一月有余,吴观玄终于登了陆长亭的门。

吴观玄就职六部,而陆长亭就职六科,平日两人还当真没什么见面的时候,陆长亭也没什么非要与吴观玄结交的执念,自然的,两人便不如何来往了。因而当这日吴观玄登门的时候,陆长亭还觉得有些惊讶。

与吴观玄同来的,还有昔日客栈中的几位同留在应天的举子。

他们都不如陆长亭位置来得高,也唯有吴观玄勉强可以伸手触到,此时再见面,他们在陆长亭跟前难免都恭谨了许多。陆长亭也不在意他们表现出的拘谨,他令春夏上了食物与茶水。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人,姿色虽有不足,但却韵味气度都大有不同,引得那几人都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

不过都是读书人,都知道为君子者不能唐突,看了两眼后,他们便赶紧移开了目光。

他们忍不住道:“陆兄气度过人,就连家中的婢女都是如此不凡……”

“她们的确不凡。”陆长亭也没有要遮掩的意思,他大方地展露出了自己身后的背景:“家中婢女,除却燕王所赠,便是太子所赠了。”

朱标的名望不低,在文人中还是备受推崇的。毕竟一个贤德的太子,谁会不喜欢呢?此时他们一听,不免对陆长亭升起了羡慕嫉妒恨之情。

不过这几人态度虽然依旧恭谨,但是却没什么大的变化。可见心性是不错的。倒是吴观玄……吴观玄始终都镇定极了,这种与众不同的镇定,反倒显得吴观玄有些奇怪。改日要问一问朱标才是,吴观玄既然在举子里颇有名望,来头必然是可寻的!

其余几人很快便起身告辞了,倒是吴观玄留了下来。

他盯着陆长亭,微微一笑道:“沅茝近来可好?”

“还好。”

“身处六部,杂务甚多,本来早早就想宴请沅茝了,谁知竟是生生等到了今日,方才寻到了机会。今日便请沅茝赏光如何?”

陆长亭张了张嘴刚想应下,却是突然想起了今日该写信给朱棣送去了……“不了,今日我还有事。”

吴观玄脸上的表情一僵,差点没能维持住微笑的表情,大约是他全然没想到陆长亭会拒绝得这样干脆利落。

“我送吴兄出去吧。”陆长亭淡淡道。

吴观玄不得不跟着起了身,缓步朝外行去。等走到门边的时候,陆长亭突然听见他道:“沅茝家中岂止婢女美貌不凡……”

陆长亭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正等着吴观玄说下文呢,吴观玄却突然什么也不说了。

“改日再见。”吴观玄拱了拱手,这才离开。

陆长亭看了看他的背影。

身后的刘大闷声道:“陆源士,这人瞧着好生眼熟!”

陆长亭立刻看向了他:“你认识?”

刘大摇了摇头:“不认识,但应当跟在王爷身边见过。”

陆长亭点了点头,心道,明日去见朱樉就是了。

等回到了屋子,陆长亭便立刻提笔研墨,开始写给朱棣的书信。陆长亭其实对于思念这个词,并没有特别具象化的感受,但陆长亭却渐渐有了个习惯。若是不写书信,不拆书信,便觉得有些难以安眠……

待写好后,陆长亭封好交给了三子。

只是还不等第二日,有个太监突然来了陆家宅子,匆忙将陆长亭请进了宫。

宫内灯火通明,陆长亭不自觉地抬头看了一眼微微暗沉的天色,总觉得有些不大好。总不会是朱标病重了吧?不,不大可能,若是朱标病重,宫中气氛定然是更为可怕。

陆长亭加快脚步,很快就进入到了大殿中。

陆长亭躬身拜了拜:“陛下。”洪武帝正眉头紧锁地坐在上头,而太子朱标则站立在一旁,脸色也有些难看。

“长亭,今日你跟太子走一趟,须知今日之事不得泄露半字出去。”洪武帝连寒暄都省去了,直接了当地下了命令。

陆长亭心知肯定是出了什么不小的事,忙点了点头:“臣遵命。”

洪武帝脸色稍微好看了些,他挥了挥手:“去吧。”

陆长亭将他那瞬间的疲色收入了眼底。

洪武帝也开始老了啊……

陆长亭掩去眼底的光芒,和朱标一起大步走了出去。出去之后,朱标就带着他上了一辆黑色马车,马车趁着夜色驶出了宫门。

不是宫里的人出了事?陆长亭惊讶不已。

“太子?”陆长亭叫了一声,随即他又马上改口,低低地喊了一声:“大哥。”

朱标这才开口了:“信国公府上出了些事……”

陆长亭想了半天的信国公是谁,等马车终于停住,外头有太监掀起车帘,同时还有不少人迎上来的时候,陆长亭这才慢半拍地想起来。

这信国公,不就是汤和吗?

那个险些有个远房侄女给朱棣做王妃的汤和啊!

如今的纪韵,曾经的汤月,也算是他的侄女。

“您来了……”国公府里迎出了人来,来人却是个面容憔悴的妇人,妇人躬了躬腰,目光落到陆长亭的身上,眼立刻便红了。

第214章

“这位便是陆公子吧?”那妇人瞧上去像是恨不得扑到陆长亭的身上来似的。

“是我。”陆长亭说着忍不住看向了朱标,朱标同时低声道:“这是信国公夫人。”

“原来是国公夫人。”陆长亭立即补了一礼。陆长亭扫了一眼信国公府外站着的人,多为女眷,少有男丁。看来当真和历史上一样,信国公汤和妾有百余,子嗣却极其单薄。

“进去吧。”朱标在身后道。

信国公夫人也不再多言,急忙将他们迎了进去。等跨进门,陆长亭也差不多明白过味儿来了。能让洪武帝这样急切将他唤来的,多半还是为了风水之事。至于为何不调用钦天监……陆长亭在心底叹了口气,他们是拿自己当便捷好用的那一块砖了啊。

待一进国公府的大门,陆长亭就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朱标问。

朱标一出声,便立刻引得其他人统统都朝陆长亭看了过来。陆长亭摆了摆手:“先进去再说。”

众人这才不舍地挪开了目光。

这种被数人寄予厚望的感觉,一时间还真让陆长亭有些不大自在。若是别的也就罢了,信国公夫人眼圈红红,看上去面色憔悴,着实叫人有些不忍心。

“来,进来吧。”信国公夫人将他们引进了院子里去。

进了内院,陆长亭便见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吴观玄吗?他怎么会在这里?信国公府出了这样的事,应当不是什么人都能前来的吧?除了本身与信国公府关系亲近的人,其他人怕是不能出现在此处。

吴观玄也看见了他,见陆长亭投来目光,吴观玄还微微抬头,冲陆长亭淡淡一笑。

陆长亭挪开了目光,没有多与吴观玄交换眼神。毕竟眼下吴观玄并不是重要的。那位信国公究竟成了什么模样,才更值得关心。

“陆源士,请。”信国公夫人推开了跟前的那扇门,示意陆长亭跟着进去。

朱标走在陆长亭的身侧,两人一同进了门。一进门,陆长亭就立刻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汤和年纪不小了,老年人身上往往都会带一股老人味儿,而当人病了之后,散发出的味道就会更加难闻,更别说当门窗紧闭空气不流通之后的味道了……种种混合到一起,差点将陆长亭吓出去。

当然,陆长亭的步子还是走得稳稳的,他踏进了门,跟着绕过了屏风,随后见到了床上的汤和。

汤和已年近七十,他的头发花白,面上皮肤松弛,全部挤作了一堆,满脸都是褶子,他的脸色看上去憔悴极了,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行就将木的味道。不过就算是如此,陆长亭也依旧能从这个垂垂老矣的老将脸上,瞧出几分刚毅的风采。

虽在病中,但气度却不曾丢过。

陆长亭暗暗感叹了一声,随后问信国公夫人:“大夫如何说?”

信国公夫人抬手抹了抹眼泪:“还能如何?都道他身体衰弱至极,已然没救了,令我们准备后事便是了……但他这病着实来得突然,说人就这样不行了,我们如何能接受?”

陆长亭心道,这个年纪的老人,病症来得突然,其实已经不算是突然了。毕竟到了这个年纪,各个器官老化,还多数伴有一些容易急性发作的病,平时看不出来,一旦发作却是会要人命的。这个时代可没什么先进仪器做检查,所以平时瞧着都觉得是个完好的人,等病的时候,便显得异常突然了。

想必就是信国公府上难以接受,随后求洪武帝请了御医,之后才令朱标和洪武帝想到了风水一事上。

“劳烦夫人将大夫叫来。”陆长亭走到床边顿住脚,淡淡道。

“好、好……”信国公夫人满口应着,忙转身叫人去请大夫叫来了。丝毫没有因为陆长亭不过乃是个六品官,而有丝毫的轻视。

在大夫前来的这段时间里,陆长亭也没有闲着,他微微俯下身,仔细打量起了信国公脸上笼罩的气。等陆长亭打量得差不多的时候,大夫也正巧到了。为了避免疏漏,陆长亭又详细地问过了信国公的身体状况,方才叫他们将大夫送走。

汤和的身体未必皆因风水而起,但这信国公府的风水的确有异。

能在信国公府下手的,定然多半是信国公亲近之人……当然,这个猜测眼下是不必说的,回去以后告诉朱标和洪武帝就是了。

信国公夫人忍不住出声追问道:“陆源士,如何啊?”

“这屋中气味怪异……”陆长亭顿了顿,道:“烦请夫人命下人将门窗都打开。”

“你安的什么心?我祖父明明是重病之人,如何能将门窗打开,令邪风入侵?”这时候却是有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了。陆长亭也不气,他淡淡地朝来人看了过去。不过是个青嫩少年,陆长亭只扫了一眼便别开了目光,因为这人着实不值得他看在眼中。

“闭嘴,你的规矩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信国公夫人相当有威严,当即就板起脸呵斥了那少年。信国公夫人都到了这个年纪了,眼界自然不同,这个关头,她虽然心焦,但却没有失去基本的冷静和理智。她相信太子和洪武帝。当然,除此之外,她也没了别的选择。

信国公夫人冷睨了一眼孙子,实在有些头疼,这孙子怎么这样没眼色。汤家怎么出了个这样的孩子……

等信国公夫人斥责过后,陆长亭方才出声道:“屋中有秽气交杂,使我难以分辨气味各自的来源。所以才须打开门窗。”

信国公夫人见陆长亭竟然还特地解释了两句,顿时面上神色更见柔和:“来人,快将门窗打开……”

朱标走到了陆长亭的身边,面色这才见了缓和。若是刚才信国公夫人没有出声,他便要发作了。

“如何?”朱标问。

“汤家的确风水有异。”陆长亭刚一说完,朱标就立即变了脸色。

很快,门窗被打开了,新鲜的空气流动进来,逐步驱散了屋子里的秽气,陆长亭总算觉得鼻间清新了不少,连带人的心情都往上拔了个高度。被人匆忙找过来的那点儿不悦也就彻底从心里消失了。屋子里安静极了,所有人都等着陆长亭开口。之前那开口不逊的少年,此时正满怀不屑。

其实只有屋子里空气清新起来的时候,那股异味的来源才会变得更加清晰。如果整间屋子都充斥着怪味儿,那定然很难寻到味道的出处。

陆长亭闭眼嗅了嗅,很快就确定了来源。

他看向了汤和的床底。

“下面放的是什么?”陆长亭问。问完,陆长亭却发现他们的表情多少有些尴尬。“能否取出来?”陆长亭问。然后他便看见他们的表情变得更加尴尬了,陆长亭心念陡转,立刻便明白过来了是何物。放置于床下的,又发出异味的只能是……夜壶了。

陆长亭垂下眼眸,低低道:“宅中有污秽之气,气渐浓,转为死气,便会直逼信国公的性命。而这污秽……正起于此。”

信国公夫人一愣,讷讷道:“可、可这许多人家都是如此放的呀,怎么、怎么,怎么就生了污秽之气呢?”

“那些人家未必就不曾受到影响。年轻人身强体壮,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