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很快太子妃吕氏便被两名宫女抓出来了,身后还围着太监,看上去她插翅也难逃了。
吕氏头发散乱,清秀柔美的脸上落下了不解和难过的表情:“父皇?太子?这是做什么?”
朱标回头看见吕氏这般模样,哪里还能忍。
陆长亭估摸着朱标那颗慈心又被挑动得难以忍受了。
果然,朱标紧紧抿着唇,额角的青筋都生生绷了起来,他的双手甚至微微颤抖了起来,半张脸都被憋得微微发青了。这是憋到极致才会有的表现。
“父皇……”
洪武帝面色更沉,锐利的目光却是再度扫到了陆长亭的身上。
陆长亭:……
他知道洪武帝是不希望他在这里看皇家丑闻,但是……但是陆长亭还真不能走。现在无非就是在得罪洪武帝和得罪朱标中择其一,陆长亭宁愿在眼下得罪了洪武帝。毕竟事后洪武帝再回想起今日时,至少会认识到陆长亭的坚定不移,多少还能唤起点洪武帝的欣赏之心。若是选择得罪朱标的话,日后洪武帝只会想到这人毫不留情地背叛了自己的长子,着实人品不佳!
陆长亭可不想落入这样的境地,所以他站在那里巍然不动,装作察觉不出洪武帝的冷漠。
就在状态快要再度胶着的时候,吕氏口中突然爆出了一声尖叫。
众人的注意力顿时都被吸引了过去,紧接着,大家都看着吕氏那张温柔的面孔一点点扭曲狰狞起来……直到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端庄自持。她明艳的眉眼都顿时透出了一股诡异,朱标愣愣地看着她,心底也再难对着吕氏这副模样生出怜惜之情了。
“太子!太子!”吕氏定定地看着朱标,一边挣扎一边从喉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
洪武帝厉声道:“将太子妃带下去!”
吕氏突然停住了挣扎,目光冰冷地看向了朱标,其中怨怼之深,朱标纵算是个瞎子也能感受到了。
朱标这时候也陷入了一片挣扎之中,他面露苦色,半晌还是对洪武帝求道:“父皇,将太子妃留下来罢……”
说罢,朱标又看向了陆长亭:“长亭……”
陆长亭骤然再度被拉入到了战局之中,而这次显然他很难再从战局中逃脱出去了。陆长亭无奈,只得清了清嗓子,低声道:“请皇上莫急,既然太子妃就在这里,不如先找到太子妃的症结所在,再做处置?”
“什么症结?”洪武帝冷淡道:“她是病了,病了便不应当在留在东宫了,否则致使太子和皇太孙染了病,该当如何?”洪武帝对陆长亭的不满不再掩饰了。
陆长亭微微垂下的目光注意到了一旁的朱棣,就在洪武帝说出这段话的时候,朱棣便微微绷紧了。
陆长亭可不希望朱棣也如朱标那样,因急失态。陆长亭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顶着朱标焦灼期待的目光,伴随着太子妃吕氏挣扎低泣的声音,他开口了:“皇上,长亭知道症结所在。”
此话一出,所有人便将目光都聚集到了陆长亭的身上。其中唯有一道充满了焦灼和担忧。陆长亭不用想也知道,那是属于朱棣的。
因着陆长亭从前的表现着实太过良好,洪武帝此时一闻言,倒也不好直接截断陆长亭的话。毕竟弄清楚症结所在的确很重要,若是不清楚,他第一件事自然是先扣下太子妃这个祸端,但若是弄清楚了,那自然是先问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唯有知道到底出了何事,有何而起,洪武帝方才能真正安心。
但是洪武帝仍旧还对陆长亭有所不满,于是他面色一冷,并未立即松口,反而是冷声道:“你可知诓骗朕,有何下场?”
“知道。”陆长亭依旧巍然不动,面上神色都始终都淡淡的。
在这样的时候,还能保持住这样的风采,实在称得上是不卑不亢了。
朱标心中好一阵激荡,望着陆长亭的目光都微微激动了起来。
洪武帝面上冷色更甚:“那你知道若是说错了,又是何下场吗?”
显然,在古代帝王的跟前,你是不能和他讲究什么人权的……反正错了就等于死,这个逻辑放在古代没毛病。
陆长亭点了点头:“知道。”
同时陆长亭再度注意到,身边的朱棣浑身紧绷,面色顿时黑沉了下来。幸而那也只是一瞬,朱棣在收敛情绪上比朱标做得要好太多。
而这时候洪武帝也终于松了口:“那我便听一听你说这症结所在,究竟何处!”
朱标猛地松了一口气。
抓着吕氏的宫女微微松了手上的力道,吕氏先前挣扎耗光了力气,此时软了软,坐倒在了地上。
陆长亭抬手指了指头上的牌匾:“先请个人将它取下来吧。”
陆长亭此时当真胸有成竹吗?当然不是。他心底也只隐约有个脉络,究竟如何,却还得一一验证方可得结果。说起来,也算作是一场豪赌了。
但奇迹的是,陆长亭这会儿并不觉得有半分紧张。
也许是因为毕竟他与风水打了不少交道的缘故吧……风水一道,于他来说已经如吃饭喝水那般了。
“这如何能取?”洪武帝拧眉:“难不成那背后有什么?”
陆长亭道:“取下便知。”待说完,陆长亭又觉得自己的口吻似乎有些不尊洪武帝,不过此时洪武帝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此。
洪武帝眉头再度皱了皱,还是吩咐人如陆长亭所说那样去做了。
焦语紧张极了,在他看来陆长亭这个要求简直是滑稽的。他忍不住拽了拽朱标的袖子:“太子……”
朱标却看也不看他一眼,焦语咬咬牙,只得转头继续看着陆长亭。
此时焦语也说不清自己心底,是期待陆长亭跌个满头包,还是希望他赶快解决了东宫这摊子事……
很快,有人搭了梯子去取。
为了防止上面掉落东西下来砸伤贵人,洪武帝一行人便挪动位置,站到了较远的地方。
侍卫很快爬到了梯子顶端,紧接着众人便听那侍卫一声惊呼,充满了惊疑的味道。
洪武帝眉头拧得更紧,他几乎是立刻便出声道:“发现了什么?”
那侍卫手里抓了个什么,麻利地从上面爬了下来。
“皇上。”侍卫跪在洪武帝的跟前,双手呈上了那个玩意儿。
陆长亭往前一步,定睛一看。
那是个褐色的娃娃,外面裹着一层红布充当衣裳。那娃娃有眼有口有鼻,大约是因为粗制滥造的缘故,看上去面容僵硬,半点表情也无。
众人见着这一幕,不由都发出了惊骇的声音。
陆长亭淡定地想,哦,原来那飘荡着的一抹红色,就是这娃娃身上裹着的红布。
第176章
汉武帝时巫蛊之祸实在太过出名,导致后世人提起巫蛊便色变。朱元璋也深知其中危害,此时见了那娃娃,自然而然便联想到了巫蛊之祸上去,面色登时就变得极为难看了起来。
陆长亭差不多也猜到周围人在想什么,但陆长亭却觉得事情没这样简单。
如果单单只是巫蛊之祸,那么气场为何会让人察觉不到?这一点只可能是和风水有关系。
陆长亭前进几步,当先从那侍卫手中拿过了那个娃娃,众人看着陆长亭的动作,险些惊骇地叫出了声。
他就不怕吗!
那可是巫蛊娃娃!
朱棣当时也变了脸色,他想要伸手去抓陆长亭,但终究还是对陆长亭的信任占了上风,于是他硬生生地止住了想要伸出的那只手。
陆长亭无视了一众人难看的脸色,将那只娃娃托在了手掌中,然后还翻来覆去的,仿佛在把玩什么珍贵玉器一般。
“是泥塑的。”众人听见他口吻云淡风轻地道。仿佛拿在他手里的就只是块普通的石头一般。
饶是洪武帝,此时也不由得高看了陆长亭一眼。
陆长亭捏了捏上头的红布,实在瞧不出这是什么做的,他冲一个宫女招了招手:“过来,你瞧瞧……”
那宫女咽了咽口水,若非洪武帝在这里,她怕是就要哭丧着脸了。宫女到底还是知道轻重,哪怕心中再如何畏惧,也还是乖乖走到了陆长亭的身边,且低声询问:“陆、陆公子有何吩咐?”
“瞧得出这布料是什么做的吗?”陆长亭说完,环视一周,将话说给了洪武帝听:“若是知道是什么布料做的,兴许就能知道,这个娃娃是谁做的……”
话说到这里,洪武帝面色一寒,当即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忙叫了个太监到身边来:“去,去查这布料是从何处流出。”
要从宫外带东西进宫很难,所以杜绝了是从外面随处带进来的可能性。而宫中的布料则都有所记载,要查清源头并不难。对于手头握着一支锦衣卫的洪武帝来说,这简直是最容易查证清楚的东西了。
“莫急,再稍等上一会儿。”陆长亭说着,捏了捏手头的泥塑娃娃,心底渐渐成形了一个想法。
洪武帝沉默片刻,最后默认了陆长亭的话,让那太监先停住了。
陆长亭走到殿门口,左右转了转。
此时众人看着他做出这般奇怪的动作,却没一人出声质疑。他们的心底不自觉地升起了一股信任感,并且这股信任感还在不断被强化。
“殿门在北。”
朱标迫不及待地问:“在北如何?”
“坎为北,在北即为在坎位,北方壬葵水,旺水命者。”说罢,陆长亭又举了举手中的泥塑娃娃,“此物为泥塑,放于门匾后,可起镇慑之用。泥为土,土克水,水命者受压制。”
陆长亭紧接着便看向朱标:“敢问太子,太子妃生辰八字是几何?”
朱标面色难看,嗓子干哑地道:“不必问了,太子妃正是水命。”
“《碎金赋》云,土克水命主哑聋,失音小子主疲癃,风狂无定多思虑,眼底昏花气不通。”陆长亭说到这里,便就此顿住了,而其他人还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急切地想要从他口中听到更多。
这是何意?这是说与巫蛊无关吗?
陆长亭被这么多人同时热切地盯着,心底却是毫无波动。大概越是到了这样的时候,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反而越加层层拔高。
“有人特意做了个泥塑娃娃,将其制成风水物,搁置在殿门之上,用于压制原本的旺水局,也正好克了太子妃的水命。于是使得太子妃哑聋,多思虑,眼昏花气不通。”
“等等,太子妃并不曾哑聋啊?”
“哑聋并非真指口哑耳聋。”陆长亭顿了顿,道:“太子早前与我说过的太子妃的表现,对外界感知微弱,更常冷眼旁观,其实便是另类的哑聋。”这也是陆长亭突然想到的。虽然陆长亭对这个分析的把握也并非百分之百,但陆长亭却能用绝对的气势表现出绝对的百分百来,让任何人都无法疑心他的推论。
“那多思虑?眼昏花气不通?”
“当人身体不适,又思虑过多时,便容易放大心中的负面情绪。”
“负面情绪?”朱标疑惑地问。
“好比打碎了一个喜欢的杯子,一般人只是伤心一时,但若是这股伤心被放大,被延长……那么很可能就表现出仿佛死了心爱的人一般的悲伤难过。除却伤心外,还有许多情绪被放大后都会酿成大祸,比如暴虐,比如心志不坚……太子妃身上究竟是什么情绪得到了放大,什么才是源头……还有待查证。”
朱标满面苦涩:“是什么样的情绪,才能让她对允炆失踪无动于衷呢。”说罢,朱标看向了那方仍旧瘫坐在地上的吕氏。
吕氏垂着头,散乱的头发垂落下来,遮挡住了她的面容,叫人看不清她的面孔。
哪怕陆长亭说了这些话,全都是围绕着她的,吕氏却依旧没有一点反应。
洪武帝先是松了一口气,既然只是针对吕氏的,那么拿下吕氏便可免去后忧了。随后洪武帝才看向了朱标:“来人,将太子妃带下去吧。”
朱标面色发白:“长亭,既然你已知晓是何故所起,那长亭可知该如何救太子妃?”
洪武帝面上涌现了些许不满:“太子!事已至此……便应当先带太子妃独居一旁,再令太医为其诊治!”
朱标怔了怔,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误会了洪武帝的意思,顿时面色涨红,忙道:“……是,父皇说的是,那便,那便先带太子妃下去吧。”
洪武帝面上一松,这才满意。
很快,那膀大腰圆的宫人们围着吕氏,将她轻松地从东宫里架了出去。
陆长亭张了张嘴,连话都来不及插。
“若是太子不放心,便跟过去瞧瞧吧。”洪武帝又道。
朱标倒是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允炆……”
“已有人去寻找了,你去吧。”洪武帝淡淡道。
朱标点点头,快步跟上了吕氏一行人。
陆长亭:……
待太子等人一走,洪武帝的目光再度落回到了陆长亭的身上,洪武帝淡淡笑道:“长亭本事卓绝。今日便和老四一同宿在宫中,待明日允炆寻到后再行离开吧。”
难怪洪武帝走过来绝口不提朱允炆,怕是他早早就派出了人去寻找,此次到东宫来不过是为替儿子处置了太子妃吕氏。现下洪武帝得了想要的结果,怕是不愿再多留,而让自己留下,应当也只是为了避免寻找皇太孙的事出什么变故。
陆长亭心底顿时升起了一种违和感。
如此做派之下,洪武帝当真会容忍下太子妃,还请太医为她瞧病吗?
正如他猜的那样,洪武帝吩咐完后便没有要多留的意思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