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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抵达应天府的时候,同样的还有另外几位王爷也到了应天。

洪武帝并不太兴藩王儿子们都前来给自己祝寿,毕竟非要事大事,藩王都是不能擅离封地的。但眼下朱棣已经被叫来了,不能厚此薄彼,洪武帝便也早早下旨将其他王爷也都叫来了。尤其其中还有几个是他疼爱的儿子,洪武帝也正好借此机会见一见面,也叫太子与兄弟们好生叙旧一番。

朱棣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所以哪怕是看着别的王爷的马车当先挤进了车,朱棣的面上也毫无波动。

朱棣从来就不是会因讨不到父亲的独宠,便撒泼打滚儿满心不高兴的人。朱棣很是淡定地进了城。

而前头的马车恰好跟着堵在了道上。

朱棣队伍更长,这一堵,便还有半截落在了后头。

百姓们小心翼翼地打量过来,倒是不敢露出看热闹的神色。毕竟天子脚下的百姓们,多少也是有眼色,他们当然知道这两行人来历都不凡,怕是什么王公贵族的车驾……

“去瞧瞧怎么回事。”朱棣不快地道。

他虽然对前头的兄弟没什么感觉,但若是对方故意堵了路,朱棣可就没什么好脸色了。他只是不愿计较这些,但不代表他是个软柿子可由人拿捏。

程二得了命令,马上就往前去了。他常年跟在朱棣的跟前,这张脸差不多便等同于朱棣了,少有人认不出他来的。

没一会儿,程二便回来了,而他身后还跟了个中年男子,那男子头戴乌纱帽,穿着一身盘领右衽绯袍,袍上花纹难辨。

可以肯定的是,这人是至少是个四品官。

因为只有一至四品官的公服乃是盘领右衽绯袍。

陆长亭正想着呢,便见那男子见礼后,道:“刑部右侍郎时海见过燕王。”

此时燕王手中虽无实权,但到底是皇家子弟,又是正经封了王的,他虽为朝廷三品官,但也依旧要在燕王跟前恭谨。否则只怕会惹得皇上不快……

“臣奉皇上口谕,前来接走燕王殿下手中的人。”其实时海都不知道要接的是什么人,但这是皇上亲口吩咐下来的,而刑部尚书也对他多有嘱咐,时海自然不敢有半点怠慢,生怕一丝疏漏便危害到了自己的项上人头。

在洪武帝手底下做官就是如此,老臣老将们要么想的是如何敛财升官复印子孙,要么想的就是如何躲过皇上的关注。而他们这些新臣,则是更害怕皇帝了,他们压力极大,随时都担心办差了差事,被洪武帝抽一顿都是轻的。

朱棣本就是拿这些白莲教的人来给洪武帝做个寿辰贺礼,此时移交出去当然不会有半点心疼。

他点点头,亲自带时海过去瞧了瞧囚车。

之后刑部的人便迅速接手了这些囚车。

时海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囚车,好奇地看了两眼后便不敢再多看了。他见囚车外面围得严严实实,还当里面有什么是旁人所不能见的。时海有好奇心,但他却懂得如何压下自己的好奇心。所以他没有多问一句,并且变得更为小心谨慎了。

陆长亭并不知道自己只是一时想起来,便改造了囚车,哪里知道还造成了这么多误会。

时海很快领着囚车走了。

刑部的人,一经出动,办的必然都是大案,谁敢挡路?

于是他们一行人很快便从陆长亭的眼中消失了。而他们一走,道路也重新归于畅通。

原来方才堵路的就是他们,他们一走,路倒是畅通起来了。

陆长亭放下车帘,等着马车继续前行。

谁知道马车动了两下,便又停住了。

朱棣再度不快地皱了皱眉。

而这次不需要朱棣吩咐,程二已经先行去查看怎么回事了。

陆长亭才刚听见程二走远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有个男声近了,同时还伴随着好几个脚步声近了。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四哥。”这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听着还隐约有些耳熟。

但陆长亭着实想不起来这人是谁了。

朱棣伸手掀起马车帘,陆长亭也得以看清了外头的人的模样。

头戴翼善冠,身穿赤色盘领袍,通体贵气。

当然,更多的是傲气。

因为这股傲气实在太熟悉了,陆长亭很快就从脑子里搜寻到了关于这人的记忆。

他是齐恭王朱榑。

而这边朱棣按住了他的膝盖,坐着动也不动,低声道了一句:“原来是七弟。”

陆长亭想了想,还是推开了朱棣的手,微微起身,道:“见过齐王殿下。”

朱榑扫了一眼陆长亭,似笑非笑地道:“哦,是你,没想到你竟还跟在四哥身边。”陆长亭那张脸实在叫人过目难忘,纵使朱榑的傲气原本注定他是记不住什么小人物的。

陆长亭淡淡一笑,并不与朱榑搭话。

朱榑并非什么有大本事的人,陆长亭可以对他恭敬有礼,但指望自己对他多么热络狗腿,那是不可能的。这项待遇,就连朱樉和朱棣都没享受过呢。

朱榑又看了看陆长亭,最后终于确定这人竟然半点畏惧巴结自己的意思都没有。朱榑自然心气不顺,眼底飞快地掠过了不满之色。不过朱榑虽然不如其他兄弟圆滑聪明,但他好歹知道当着朱棣的面发作朱棣的人,是个极为愚蠢的行为。所以朱榑只冷冷地看了陆长亭一眼,什么讽刺的话倒是没说出来。

“七弟可还有别的事?”朱棣却是一眼就看出来了,朱榑原本过来是欲找茬的,只是没想到后头马车里头坐的是兄长,这才未能发作。

朱棣毕竟是由马皇后抚养长大的,纵然再不受帝宠,但他却占了个“嫡”的名头,年纪又比朱榑更长,朱榑今日若是不懂规矩跟朱棣闹了起来,洪武帝不会管偏爱哪个儿子,只会知道朱榑不懂规矩胡闹,受责罚的定然是朱榑。

朱榑笑了笑:“没事,就过来与四哥打个招呼,那我先行了。”说罢,朱榑便又带着人转头回去了。

只是走之前,他深深地看了陆长亭一眼。

陆长亭也瞥见了他眼底越来越浓重的不满。

朱榑是个骄纵且有野心的人,只不过他的野心只用在了和兄弟争宠上、事事要高别人一头上……陆长亭心底轻嗤一声,如此……还有何作为?

陆长亭实在瞧不上他。

朱榑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后,便继续往前行了。

陆长亭不得不说,他实在是有点笨,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一下。他方才过来,看起来像是对朱棣尊敬。但实际上呢?若是真的尊敬兄长,那么便应当让兄长走前头。虽说在街道上调转位置是挺麻烦的,但是朱榑至少该拿出这等有礼的态度来,而换不换前后位置那是朱棣的事。

朱棣见陆长亭半天没说话,还当他是在意朱榑,便立即出声安抚道:“不要在意他。”朱棣也没将这个弟弟放在眼中。

相比之下,朱榑比他在洪武帝跟前的存在感要强上许多。但是朱榑坏就坏在脾气太过骄纵。所以他一朝能得宠,一朝也能失宠。

朱棣如今自己握有实力在手,哪里看得上朱榑?

马车很快到了王府外。

朱棣先携着陆长亭进王府沐浴一番,换上了新的衣袍,这才能入宫面圣。

而此时又一道手谕到了燕王府,只不过这道手谕算不得太正式。这是太子朱标令人送来。其中是嘱咐朱棣将陆长亭也带上。

陆长亭听了手谕的内容后,还不由暗自惊奇。

朱标对他可算得上是“长情”了,这一关照……便是这样久过去了。就连这时候了,朱标竟然还想着他……

陆长亭转头瞥了一眼朱棣,果不其然,他从朱棣的面上瞥见了一丝醋意。

陆长亭觉得好笑,但他还是伸手拽了朱棣一下,然后手指灵活地钻入到了朱棣的掌心中,轻轻挠动了一下以作安抚。

陆长亭记得,朱棣似乎格外喜欢这样亲昵的小动作。

当然,陆长亭忽略了,这种小动作有时候往往也能撩起“火气”来。撩起来,却又没了后续,这还不如不安抚呢。

朱棣此时就觉得有些难耐,而且他还得在这么多人跟前忍耐住,装出云淡风轻来。毕竟这里不比北平,在这王府里的人,与他都算不得怎么亲近,更别说与长亭了?若是看出点不对劲来,那便不是什么好事了。尤其眼前还站了个传手谕的太监……更不能让这等眼神毒辣的人看出不对劲来。

而这边陆长亭也未立即收回手,他顺着抓住了朱棣的手腕,低声道:“四哥,我们现在便要进宫吗?”

看起来,就是个分外单纯的无邪少年。

那太监看了一眼陆长亭,都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毕竟人们对于长得好看且年纪小的人,总是怀有着莫大的好感和宽容的。

这点倒是陆长亭占了便宜。

朱棣点点头,反握住了陆长亭的手,看上去动作极其自然,任谁见了,也都只会觉得这是兄弟之间的亲密动作而已。

那太监见了也没放在心上,忙随他们一同出了王府,然后上了马车往着皇宫的方向去了。

因着早就来过皇宫的缘故,此时陆长亭连半点紧张的情绪都无。

等进到皇宫之后,陆长亭和朱棣便被分开了。此次朱棣见洪武帝更为重要的乃是汇报白莲教之事。这等大事,当然陆长亭是没资格去的。

一个小太监引着陆长亭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陆长亭对于皇宫地形的记忆非常深刻,所以走了没一会儿,他便认出来这是往太子的东宫去了……

这是朱标特地吩咐下来的?

不过若是没有朱标吩咐的话,他在皇宫中还真有些尴尬。可见朱标行事还是分外周到的。

东宫极大,太监引着他进了处小殿在里头候着了。不多时还有宫女送来了点心茶水。

陆长亭落座以后便也就安心等着了。朱标对他是没什么坏心思的,他自然能镇定自若。

陆长亭捏了两块点心吃,刚吃完,就又见一个宫女捧了本书过来,宫女低声道:“太子早前吩咐过奴婢们,说是陆公子在殿中等候,定然会觉得无趣,便捧了这书来给公子解闷。”

谁敢说在太子的宫殿中会无趣?谁都不敢说这话。不过朱标倒是自己先说了。

陆长亭嘴角翘了翘,对这朱标的印象又好上了许多。

他双手接过了那书,还道了谢,随后才重新坐了回去。

陆长亭翻开书来,这一看便惊讶了。

朱标可真舍得啊!

这书里竟然还带了批注,而有些批注后还有私章留下。

这是朱标自己用的书,并且上面的批注都来自于他亲笔所写。

这书倒是适合陆长亭看。陆长亭又瞧了瞧上面的字迹,这应该是朱标早年的字,看上去还有些青稚气未脱。

陆长亭一边暗自惊叹,也一边静下心逐字逐句地看了过去。可不是谁都有机会看到太子的手书的。之前他得了太子的笔记,还以为这是皇家给的最高荣誉了,没想到太子又玩了一出……

因着这段时日总与读书写字打交道,陆长亭现在看书进入状态极快,领悟能力也有所提高。所以没一会儿,他便看了进去。

殿外有个人影慢慢地近了。

那人影的个头不高,身形也有些瘦。

陆长亭根本没注意到他。

还是殿外有人喊了一声:“殿下。”

殿下?难不成朱标这样快便回来了?此时他应当还在和洪武帝一起,听朱棣说白莲教的事才是啊。

陆长亭放下书,同时站起身看了过去。

外头的人这时候也走了进来。

那人抬腿,迈过门槛,快步走了上前来。

这是个小少年啊,也就几岁的年纪,面容已经有隐隐长开的迹象了。瞧他那与朱标甚为肖似的面孔,陆长亭便立即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这是当初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皇太子朱允炆。

虽说这个小萝卜头日后会与朱棣为敌,但此时……陆长亭还是恭谨地道了一声:“殿下。”

朱允炆露出了笑容来,看上去集了太子和太子妃于一体的温柔:“我还认得你。”

这可是今个儿第二个人说这话了。

陆长亭都想抬手摸摸自己的脸。

我的脸那么好认?

第168章

小萝卜头凑上前来,瞧了瞧陆长亭手中那本书的封皮:“你在看父亲的书?”

“是。”陆长亭点头。

“我也看过这本书。”朱允炆小声说着,抬手指了指,还背了两句。

背的正是第一页上的内容,陆长亭连翻也不用翻开,就能确认与朱允炆背诵的没有半点出入。

他才刚开始学的书,朱允炆却能熟悉背诵,陆长亭倒不会因此而脸红。

朱允炆是什么人?——皇太孙。

他所受的教育自然是不一样的。陆长亭没必要去计较这个。

所以陆长亭反而还浅浅一笑,夸道:“殿下博学。”

朱允炆却较真地摇摇头:“不博学,不博学。”说着,他又走得更近了些:“我能问问你吗?”

“殿下有何事要询问?”陆长亭很配合地问道。毕竟此时的朱允炆还不是日后那个想要杀了朱棣的建文帝,他们之间还并未对立,自然的,陆长亭很乐得对这位皇太孙摆出合作的姿态。

“你将来要入钦天监吗?”

朱允炆怎么会问他这个?陆长亭心中虽然疑惑,但还是如实答了:“不会。”

朱允炆压低了声音,仿佛在与陆长亭耳语一般:“我听他们说了,你很厉害。你救了父亲。可你为什么不愿入钦天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