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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的?”

朱棣皱眉想了一会儿:“叫什么……叫杨清?”

陆长亭:“……”这杨清还真是自己蠢了吧唧地费劲儿往上撞啊!真以为燕王府料理不了他?

朱棣面色很快恢复了正常,他拍了拍陆长亭的手,顺便还顺着摸了一把陆长亭光滑的手臂,低声道:“无事了,我已让人将他拿下。”

“这……是否会给人留下话柄?”要收拾杨清的法子有很多,若是因当着这么多人将杨清带走,反给燕王府招来难听的议论,那就不划算了。

朱棣却显得有些不在意:“长亭放心吧。”

燕王府在这块土地上,一日比一日更令百姓们敬畏。燕王府的好名声,不是谁轻易便能败坏的。何况就算是当着众人将杨清带走,百姓们首先想到的也只会是杨清做了什么恶事,才会惹来燕王府的人。

陆长亭闻言,便也将此事按下不想了。既然朱棣能出言安抚他,便必然是有成竹在胸的。

等一回到燕王府,朱棣便立即叫了人去查杨清的身世来历。陆长亭估摸着是为了寻找便于下手安插罪名的地方。

其实平白安一个罪名也行,但毕竟算不得天衣无缝,最好便是杨清或者说杨家就有漏洞可依。

陆长亭不得不想到了之前他从杨清身上瞧出来的“血光之灾”。

这么快就要从朱棣的手里应验了?

想一想,以杨清那得罪人的劲儿,似乎出现这个结果也并不意外。

陆长亭走神想了太久的杨清,朱棣稍微有些不满,便将手边的点心推了过去:“等上一会儿便有结果了。”

“有这么快?”

朱棣点了点头。

陆长亭顿时再度意识到了,如今朱棣的手段本事已然是过去不能比的了。

难得两人有静静坐在一处的时候,朱棣低声与陆长亭闲话了起来。

洪武帝的生辰在十月,若是要在十月份能抵达应天府,现在他们就得准备起来了。

朱棣漫不经心地道:“想来白莲教的消息也该递到应天府去了。”

临近生辰的时候,得知白莲教数个据点被端,还抓住了教中地位不低的教众,洪武帝的心情一定会变得异常的美妙。为了更详细地询问白莲教的情况,更为了给自己的生辰添彩,洪武帝会主动召朱棣回京师,等到口谕或是诏令下来,他们再启程,那还得花上一月。

陆长亭脑子里迅速地滑过了这一串想法。

“没想到时间过得竟然这样快……”陆长亭低低地道。

不知道靖难之役会提前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朱标会死在什么时候……

朱棣并不知道陆长亭感慨的是历史过得这样快,他笑了笑,眼神之中还带出了些许的怀念:“是啊,长亭来到我身边也有这样久了。”一想到这点,朱棣便觉得二哥朱樉也不算那么刺激他了。

谁让当年,长亭主动来到了他的身边,而他又及时将长亭抓住了呢?

朱棣心情大悦,便与陆长亭说起了他日后行冠礼之时当如何举行。

陆长亭乍然瞥见了朱棣脸上浓郁的笑意。

这太少见了。

恍惚间竟然让陆长亭有种朱棣在计划婚礼一般的感觉。

陆长亭别过了头,心底却是一寸寸软了下来。

还有什么人,能比朱棣更将他放在心上看重呢?

陆长亭心底被满足的感觉愈发地强烈了起来。

朱棣陆陆续续说了许久,却见陆长亭半天都没什么反应,他不得不停下来,低声问:“可是何处不妥?”

陆长亭当然不会说,我被你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陆长亭浅浅一笑,双眼紧盯着朱棣,道:“四哥继续说啊。”虽然没有回答朱棣的问题,但陆长亭这个笑容就足够将朱棣糊弄过去了。

朱棣忍不住捏了一把陆长亭的脸颊,忍住了在花厅中动手动脚的冲动。

陆长亭很是乖觉地将自己的茶杯递给了朱棣。

这样看似隐秘实则毫不掩饰的亲昵动作,一下子就取悦了朱棣。对于恋爱中的男人来说,爱人的口水都是香的。

对于此刻的朱棣来说,也是这样。

他就着陆长亭之前喝过的地方,轻轻印上去,跟着喝了两口。面上表情是越加地和颜悦色了。

朱棣点点头,正要继续说,待那日要宴请何人前来的时候,程二的声音在花厅外响起了。

“主子!”程二紧紧捏着一卷册子,面上神情有些复杂纠结。

能让程二露出这样的神色来,倒是有些稀奇了。

陆长亭都不由得身子前倾,好奇地问:“是什么事?”

程二低声道:“碰巧撞上了您派出去查那杨清的人。”

陆长亭和朱棣都没说话,他们都静静等着程二继续往下说。

“我们抓住的白莲教众中有一人默写出了几份名册,王府的人正在四处比对名册里记载的名字。”说着程二抖落开了手中的名册,放到了朱棣的身前:“您看,这里……”

陆长亭伸长了脖子去看,整个人都快贴到朱棣身上去了。

程二全副心神都在那册子上,竟是也没注意到陆长亭与朱棣过分亲密的姿势。不过就算注意到了,他也未必会放在心上。

陆长亭指了指册子上那个名字:“……杨勇?”

程二点头:“这人乃是白莲教分坛较为有地位的一人,他手下有不少商铺,还做了不少拐人的勾当。但白莲教中的人也只知他的名字,却不知他的模样长相。”

“原本我都以为此人难以寻到了……”程二顿了顿,冲门外招了招手:“进来。”

陆长亭转头看去,却见三子小跑着进来了,手里也捧着册子。

三子先是见了礼,而后才低声道:“这是杨清的身世来历。”

陆长亭取过来打开一看,却见里头赫然写着,父:杨勇。

这个名字其实非常大众,普通到随便揪一个路人甲也许就叫这个名字。但和白莲教扯上了关系,那必然是不能漏放过任何一个人。

且不说此杨勇究竟是不是彼杨勇,杨清都已经作死作到顺手把爹给坑了。

朱棣瞥了一眼,沉声道:“看来倒是正好了。”

程二笑了笑:“可不是正好么,我现在就去抓人。”

程二虽然平日看着有些吊儿郎当,但行事却十分稳重,朱棣也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全权交给他去处理了。

陆长亭舔了舔唇,咋舌道:“若杨清的父亲当真是白莲教的人,那这……暴露得可就有些冤枉了。”

古人谈论人的时候,都少有直接提起别人大名的时候,除非是你想要和那人结仇了。何况杨勇这等小人物,寻常时候绝不会出现在朱棣的耳中。若是靠燕王府的人一个个去排查姓杨名勇的人,那绝对是要等上一段时日的,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几乎是即刻便发现了。

朱棣低声道:“倒也不冤枉,日后被查出来,一样也是这个下场。”

朱棣低沉的嗓音中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

陆长亭很敏锐地感受到了朱棣对杨家的态度,大约不管杨勇究竟是不是白莲教的人,最后杨家都会被处置……

陆长亭并非什么圣母,他一想到那个蠢笨至极、得寸进尺的杨清,便觉得杨家落得这个结果也怪不了别人。

他可不愿意杨清真的到处传播他同朱棣的事,他更不愿意见到杨清费了劲儿地往朱棣身边挤。

朱棣低头又抿了一口茶。

陆长亭一手夺了过来:“凉了……”从前都是朱棣提醒他茶凉了,没想到还有一日轮到他来提醒朱棣了。

朱棣笑了笑,让人换了杯热茶来,但却是先递到了陆长亭的嘴边。

陆长亭条件反射地低头舔了一口里头的茶水,然后便见朱棣收回了茶杯,自己仰头将剩下的喝了个干干净净。

陆长亭:……

……幸好这茶水并不怎么烫。

“长亭去休息吧……”

陆长亭却没有动:“四哥还有事?”

“嗯,想必一会儿那杨勇也会被带回来了。”

陆长亭闻言自然更不会轻易挪动了:“那我与四哥同去吧。”

朱棣却难得地犹豫了:“燕王府中设有牢房,但那处,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

王府中当然是不能设牢房的,但哪个王爷当真那样规矩?

燕王府同样也有这种地方的存在,只是从前陆长亭的确没有去过。何况那些得罪过他的人,都是正儿八经被坑进了县狱里去。而那汤家人则更惨,直接被押送到应天府去关着了。

像杨家父子这样的,真是头一回。

可陆长亭会畏惧这样的地方吗?自然不会。他连锦衣卫的诏狱都去过了,还会畏惧这?

见陆长亭没有说话,朱棣便知道陆长亭是打定主意要和他一起了。

朱棣无奈,只得道:“那你在这里陪我一会儿,待人带回来了,我们再一同前去?”

“嗯。”刚通过了院试,陆长亭也是难得的轻松。他自己都未发觉到,他心底本能地想要和朱棣待在一处,哪怕什么事也不做,就只是这样坐在一处。

朱棣让人取了书来。

陆长亭只瞥了一眼,隐约看出是兵书。

陆长亭一下子觉得自己的手指也发痒了起来。

他让人取了纸笔来,又开始画新的火器图。

光有火器还不够啊……日后还得多寻些矿开采出来,才能为国家提供足够的能源,为军队提供足够强劲的后盾啊。

这一点,对于陆长亭来说倒是不难。学风水,当先要学的便是地理。要寻矿对于他来说是可以做到的。

……

花厅中很快重归于宁静。

下人们连呼吸的声音都放得极轻,极轻。

这一待,便待到了夜色慢慢降临的时候。

朱棣先让人摆了饭菜,两人一同用了些食物,然后朱棣才叫来人询问了程二在何处。

约莫半炷香后,程二出现在了二人的跟前。

由程二在前引路,他们一路走进了王府私设下的牢房。

其实这里比起县狱要显得整洁许多,大约是因为启用不久的缘故,里头没有充斥着的血腥气和臭味儿、霉味儿。只是牢房之中不见天日乃是所有牢狱的共通点。

墙壁上的火把和油灯照亮了脚下的路。

身边更有朱棣牢牢握住了他的手。

陆长亭完全不用担心会滑倒。

有牢房的地方,便容易生出脏污来,待得了空,得弄个风水物将此处镇住,免得毁了燕王府的风水才是。

这条路并不长,他们很快便走到了目的地。陆长亭也只有先按下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程二指了指牢房里:“里面便是杨勇了。”

隔着栅栏,陆长亭能瞥见里头站着一个身材中等的男子,男子听见了他们的说话声,立即便转过了头来。陆长亭一眼认出,这正是之前带着杨清到燕王府门外来道歉的那中年男子。

若他真是白莲教的人,那么之前带着杨清数次上门来的举动,便显得耐人寻味了。

就在陆长亭回想之前中年男子在燕王府门外都是作何表现的时候,杨勇死死地盯住了他们,那冰冷的目光仿佛要凝成实质一般。陆长亭可以充分感受到这人身上的怨憎和不甘。

陆长亭不觉得自己的感觉会出错,那么……这人的身份毫无疑问了。

他就是程二在寻找的那个白莲教的人!

因为若只是寻常百姓,在被燕王府的人带走关入牢房后,第一反应应该是喊冤,然后询问自己犯了什么罪过,再是求饶……而不会是这样的冷漠、满含敌意。

只有在清楚自己为什么被抓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表现。

看着杨勇此刻的表现,陆长亭心底都还微微有些惊奇。这副模样的杨勇,可实在难和之前伏低做小的模样联系起来。此时的杨勇毫无保留地展露出了自己锐利的一面。大约是他觉得自己被抓住,便再没有后路了,所以他没有跪地求饶,没有狡辩求生,而是选择了展露出骨气的一面。

可惜了……杨清不仅没学到他的骨气,就连他善于隐藏的聪慧也半点没学到。

在陆长亭打量他的时候,朱棣也在打量这人。对于朱家人来说,显然对白莲教中人的憎恨厌恶是与生俱来的。所以朱棣并不急着先审问这人,而是先用冷酷的目光一寸寸扫过对方,先用天家威严将对方压垮,逼得对方惶恐畏惧。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主子不说话,旁边的人自然更不会开口说话。

于是这时候杨勇倒是先开口了。

“燕王好本事。”杨勇冰冷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解:“我知道想不明白,我究竟何处露了马脚,才让燕王府盯上了我。”他所有的部署还分毫未动,他真正的图谋还未正式开启……但就是这时候,他规矩地坐在家中,竟也被燕王府的人找上了。

他生性谨慎,哪怕是在白莲教中,所露出的信息也甚少。唯有一个真名,乃是白莲教为了便于管理,才要求必须留下的。

而他的真名也是一大优势,毕竟这个名字实在太常见了,谁会想得到,他一个普通百姓,一个正经童生的父亲,会和白莲教扯上关系呢?偏偏……燕王府想到了。

想到这里,杨勇的目光不由变得愤恨了起来。

准备数年,却莫名其妙毁在一朝……他如何能不愤恨,如何能甘心?

而这厢的陆长亭却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实在太好笑了!

杨清因为自己的愚蠢,坑了他的父亲。而杨勇则是聪明过头,一心想着要在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