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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声道:“可父亲,陆长亭何等低贱阴险之人,儿子全凭一身本事,却偏偏他做了案首,儿子只能屈居之下。父亲您甘心,我不甘心。”

“那你待如何?”

杨清摇摇头,并未说出来。他自是要煽动众人,都抵制那名不副实之辈!

最好便是将他勾引燕王之事也抖落出来,到那时,他还能成读书人?不被视为娼.妓一流,便已是大幸了!

杨老爷见他摇头,还当杨清是死心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杨清垂下了头,像是在思量什么。

杨老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出去吩咐下人进来收拾了残局。

————

院试的名次不过几日功夫,便已传遍平燕府,毕竟于古人来说,读书乃是头等大事,院试结果一出,自然是争相传递。

只是令平燕府众人觉得诧异的是,那案首——陆长亭?

这人姓名,是与那风水师同名同姓吗?还是……就是一人?

陆长亭的名声早就从北平传了出去,虽说应天府一事并未让他扬名,但对于平燕府的百姓们来说,陆长亭这个名字已然不陌生了。可是这风水师与平燕府的案首着实相差太远,谁也不敢贸贸然便将两者联系在一处。

唯有北平的百姓倒是对此笃定不移。

那陆公子本事那般大,得个案首也不稀奇嘛!

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在暗地里流传开来。知情者一笑置之,不知情的还乐颠颠儿地讨论了起来。

杨清听后,心中更为笃定,陆长亭之所以能得案首并非真本事,而是因着朱棣在背地里相助的缘故。

但旁人却不似杨清这般狭隘。尤其邹筑墨和道衍听过北平百姓对陆长亭的夸赞之后,心下也颇有些引以为傲。尤其道衍,生平还未收过学生,自然待陆长亭更觉稀奇。而邹筑墨从前也未教过陆长亭这样半路出道的,勉强也算个稀奇了。

二人便正巧都到了花厅之中以夸赞陆长亭。

王府下人接连跨进门来报。

邹先生来了!

道衍主持来了!

等下人报完,门外头二人却是驻步不前了。二人同时看向了对方。

从前见道衍的时候,邹筑墨并未能看清他的全貌,此时得见全貌,邹筑墨便立时皱起了眉。他早就听闻陆长亭还有一位老师,但却不知这位老师竟是这般面目凶恶、煞气外露。再瞧这人一身僧衣打扮……竟是个和尚!

若是和尚,只怕都是恶僧!

邹筑墨实在想不明白,陆长亭怎会有这样的老师?

邹筑墨心中所想难免暴露了些痕迹出来。

何况道衍何等聪明敏锐之人,一眼便看出了邹筑墨心中所想,当即便深深地看了邹筑墨一眼,而后当先无视了他,径直走入了花厅之中。邹筑墨自然就落在了后头,只能瞥见道衍的背影。

其实若是不看道衍的脸,单单观背影,便又觉得气质全然不同。道衍举手投足间的佛韵礼教,邹筑墨都觉得惊叹不已。

这人可着实奇怪得很……

邹筑墨收敛起面上神情,这才慢吞吞地走了进去。

因着院试前道衍出了不少力气,陆长亭心中芥蒂已然全消,此时见了道衍,自然是赶紧站起来迎上去,低声拜倒:“道衍师父。”

若说原本陆长亭还对道衍有着疑心的话,那么此时这点儿疑心也再难出现了。道衍若别有所图,何必对他多次示好,一示好便是几年呢?以道衍的聪明,没必要使用这等迂回至极的手段。

道衍也知道这次院试乃是解开他和陆长亭之间芥蒂的最好时机,所以他对陆长亭的态度并不意外。

道衍伸手扶住了陆长亭,温声道:“我不曾说错吧?长亭果真乃案首。”

陆长亭头一次在道衍跟前这般不吝啬笑容,他朗声笑道:“道衍师父说的不错!”

陆长亭笑得痛快的时候,倒远不如他微微一笑的模样更为勾人。

道衍看着他的模样,跟着浅淡一笑,便任陆长亭将他引到一边坐下了。

待落座后,道衍往邹筑墨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当然,并非不快,相反,他是非常畅快。之前知晓长亭拜了他人为师的时候,他心中便不舒服极了。而如今却是邹筑墨瞧着长亭在他跟前恭谨敬爱,道衍的心情顿时嗖嗖地往上拔高。

那点儿优越感……啊,都不必提了。

邹筑墨向来不苟言笑,不过此时倒是微微一笑,走上前来,低声道:“不负我所望。”这对于邹筑墨来说,大概便是较为高的评价了。

陆长亭微微颔首:“都赖老师教导。”

道衍原本还有些不高兴,心说我也教导你了啊,但是随即一想,陆长亭如此说话,不正是显得与那邹筑墨生疏吗?而再对比之前长亭与他说的话,可要直白肆意多了,正衬得亲密无间啊!

道衍抿住了唇,心中的不悦之情直直朝着更深的地方坠了下去。

“请二位老师在此用些茶点,稍后请老师赏光前往酒楼小聚。”

原本陆长亭是想另择日子的,但没想到恰好二人凑在一处了,择日不如撞日,那便就今日宴请他们了。因着此事陆长亭是早早与朱棣说过的,于是此时只消让下人去传个消息便是。

而用茶点的时候,他们也未尴尬以对,道衍竟然主动与邹筑墨搭了话。

浅谈几句,邹筑墨便不得不惊叹于道衍腹中墨水之深厚,撇开对道衍外貌的偏见,邹筑墨还与道衍多聊了一会儿。

直到下人跨进门来,小声对陆长亭道:“王爷已经先往酒楼过去了。”

陆长亭点点头,起身招呼两人出发。

车马是早备好了的,他们走到王府的高墙外便能立即启程。

车轮向前滚动着,渐渐驶上长街。

……

杨清目光闪了闪,跟了上去。

————

道衍掀了掀车帘。

“怎了?”

道衍低声道:“有虫子。”声音低缓、淡漠,若是仔细去听,还能发现里头带着点儿冷酷的味道。

其实这才是真正的道衍。

只是陆长亭并未注意到。

第165章

陆长亭没想到杨清跟踪居然还跟上瘾了。

杨清的行迹想要瞒过燕王府的人,实在太难了。就在陆长亭走下马车的时候,便已经有侍卫走到他的身边,低声问他:“陆公子,可要将后头尾随之人拿下?”

陆长亭摇了摇头,满不在乎地同道衍走在了前面。

而邹筑墨因为与罗贯中同行,便远远地坠在了后头。

酒楼的掌柜哪能认不出这走进来的,便是近来名声最盛的院试案首陆公子?再瞧身边跟着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掌柜心领神会,小步上前来,道:“陆公子请。”这陆公子前来,定然是与燕王约在一处的。

众人很快入了包厢。

酒菜陆续上了桌。

此时那杨清却只能站在酒楼外抬头仰望,心底嫉恨越发拔高。

他不敢进去,酒楼外便守着燕王府的人。他此时做贼心虚得很,哪里敢凑上前去呢?

杨清在楼下踌躇了许久,直到最后也没舍得就这样离去。

不甘心啊,不甘心啊,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呢?

杨清低下了头。

这厢,朱棣举起酒杯来,看向了邹筑墨:“多谢邹先生对长亭的悉心教导。”

邹筑墨暗暗皱眉,总觉得朱棣这般姿态似乎哪里不太对。不过想一想外面对朱棣与陆长亭兄弟情深的传言,那么朱棣的这个举动也就不显得那样怪异了。

邹筑墨点点头,站起身来,恭敬地饮下了酒,口中却是道:“当不得。既然取了秦王殿下的月钱,便应当悉心教授长亭知识。”

原本朱棣都快忘记背后还有个二哥朱樉了,此时却是正正被邹筑墨提了起来。

陆长亭几乎是立刻便看向了朱棣,朱棣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毫无波动,但陆长亭却敏锐地注意到他捏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

陆长亭瞬间知道,朱棣此时的心情绝对算不上高兴。

陆长亭心下一动,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不自觉间从桌底下覆上了朱棣的手背。

朱棣握着酒杯的手这才松了些。

陆长亭也跟着松了口气。他可不愿见到因着邹筑墨两句话,便将朱棣惹得不开心了。

邹筑墨好歹还知道在燕王的跟前,总提起别的王爷是不大礼貌的,于是只提了那么两三句便就此收声了。

朱棣不着痕迹地扫了邹筑墨一眼,在他头上按下了“不知变通”四个字。不过朱棣也知道,邹筑墨本就如此。自然,他也不会因此而同邹筑墨生气。

道衍低头一笑,随即拉开了话题。

而邹筑墨因为要照顾到罗贯中的关系,说话的时候便少了,加之他本身也不是多言的性子,倒是也避免了再将朱棣得罪下去。

本是谢师宴,但陆长亭见邹筑墨的注意力全然不在此,便也只好转头多与道衍说话。

饭毕,倒是道衍面上神色和缓许多,凶恶的五官也因此而显得不那么骇人了。

朱棣先让人将道衍送回庆寿寺,随后他们一行人才慢慢向酒楼外走去。

只是等走到酒楼门口的时候,邹筑墨却突然出声道:“长亭,我有几句话与你说。”

为何方才不说,却偏偏在此时说?陆长亭心念一转,猜测邹筑墨是要只与他一人说。

陆长亭点了点头,很是恭敬地将邹筑墨引到了一边去。

朱棣只转头看了他们一眼,便任由他们去了。

“老师可是有什么话要交代?”陆长亭先打量了一眼邹筑墨面上神色,奈何邹筑墨的情绪收敛得极好,陆长亭是半分都瞧不出来,自然也就无从猜测邹筑墨要说什么了。

邹筑墨沉声道:“长亭,敢问那位道衍先生来自何处?”

陆长亭一怔,随即方道:“他乃是庆寿寺的主持。”

邹筑墨皱紧了眉:“原来是个主持……倒是不曾想到……”这般人物,怎么能和佛寺扯上关系呢?生得那般凶恶相,却偏生是个仁慈的和尚!

邹筑墨似乎思虑了一会儿,随后陆长亭才听他道:“本我不该管得如此之宽,但我观这位道衍先生并非什么小人物……且心思厚重。这般人物,长亭还是疏远些为上。”

心思厚重,已然算是较为委婉的评价了。

说白了,在邹筑墨的眼中,道衍就不是一个好人。

原本陆长亭也是这样看待道衍的,何况道衍本性也的确算不上好人。但是评价好坏没有必要,何况陆长亭如今早已丢开对道衍的偏见,再听到邹筑墨如此评价,他竟是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心底还隐隐升起了些护短的感觉来。

陆长亭忙将这种感觉甩开,疑惑地问道:“我见老师与道衍师父聊得极为投契,怎么会说出这般话来?”

邹筑墨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道:“他确实乃博学多才之人,若单弄些文墨,我与他是分外投契。但……但他并非正经读书人罢?论起其它来,他的言语教我惊心。”

至于是为何惊心,邹筑墨却并未细说。不过陆长亭也隐约能猜到一些。道衍心中怀有野望,而邹筑墨却是个单纯正经的读书人,邹筑墨在感觉到道衍隐藏的野心和气势后,本能地便将道衍判为不可交之列了。

陆长亭淡淡一笑,道:“多谢老师今日所言。”他的确感激邹筑墨好心提醒,但做与不做,那便是他的事了。

若论起交情,他之前虽不待见道衍,但还是与道衍之间更为深厚。何况他知晓历史,知道朱棣身边是无论如何都避不开道衍去的,那又何谈疏远呢?

邹筑墨也不再揪着这事往下说,他微微迟疑地道:“还有一事……”

这下陆长亭倒是有些惊奇了,能令邹筑墨表露出迟疑姿态的事,能是什么事?

就在陆长亭好奇的时候,他突然听邹筑墨道:“你与燕王可是……有着龙阳之好?”

陆长亭眼皮抽动了两下,整个人都因为惊吓来得太快而微微呆住了。

一会儿后,陆长亭才又看向了邹筑墨。

他竟然知道了!

邹筑墨低声道:“方才宴上,我见你握住了燕王的手。”

陆长亭:“……”竟然这样不凑巧,刚好落入了邹筑墨的眼中。

邹筑墨会说什么?连道衍他都劝自己要疏远,那在此事上,邹筑墨怕是会更加以斥责吧?

陆长亭正想着如何堵了邹筑墨的口,却又听邹筑墨道:“好了,无事了,回吧。”

陆长亭再度一怔:“?”

邹筑墨却没有了再往下说的意思。他转过身去,便要往马车的方向走。

陆长亭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过去了……那邹筑墨方才问那两句话,又有何用意呢?邹筑墨似乎对这种事都并不感到惊讶……

陆长亭拔腿跟上去,同时还忍不住朝罗贯中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只是蜻蜓点水,陆长亭很快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邹筑墨既然没有多问,那他……便也不多加好奇了。

朱棣已经上了马车,小太监替陆长亭撩起车帘,陆长亭轻松地钻了进去。

“四哥怎么面色不大好?”陆长亭刚坐定便瞥见了朱棣黑沉的脸色。总不至于还为邹筑墨在席间说的那几句话吧?这气,也不至于气这样长啊……

朱棣低声道:“方才有个人到了我的跟前,说是知晓我与你之事。”

陆长亭一脸愕然。

今儿是什么日子?

大家都发现他和朱棣的奸.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