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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指证知县与你完成了交易,是让令你去挖空地基的。”

男子颤抖得更厉害了,这会儿他也反应过来了,自己掉进人家大鱼之间的斗争了。

可是为了保命啊……

男子低头看了一眼手背,上面的血是那样的刺眼惊心。

他不想死!

男子咬咬牙,道:“要怎么做?”说罢他猛地抬起了头,充满期待地看了过来,只是等看见道衍的面孔之后,男子不自觉地畏缩了起来。

太可怕了!

这个人的五官,竟是让他第一眼就想到了邪恶和可怕!

道衍仿佛没有察觉到男子的目光一般,不紧不慢地和那男子说起了届时应对的方法。

倒是一边的陆长亭有点不大高兴。

虽说从前他也是这么看待道衍的面相的,但是如今他和道衍之间关系不同以往,自然心底也就有了一定的偏向性。男子那样的目光,就是令陆长亭感觉到不舒服,让他觉得这是对道衍的冒犯。

道衍似有所觉,在和那男子说话的时候,都转过头来看了陆长亭一眼。

陆长亭看了回去。

道衍笑了笑,收回了目光。

一边的朱棣很是不满这两人这般“眉来眼去”,于是暗地里伸手掐在了陆长亭的腰上,陆长亭腰上一痒,不自在地扭了扭腰,回头瞪了一眼朱棣。

朱棣却是被这一眼瞪得浑身舒爽。

单纯的程二更是对这空气中的气氛毫无所觉。

“……明白了吗?”道衍总算是说了结语。

男子小心地点着头:“明、明白了。”但实际上这会儿男子心底已经完全没底了。

知县是什么身份啊?一方父母官啊!他是什么身份?一个不入流的小商人啊!没权势没地位!人家动动手指就能捏死他!可是现在他能怎么办?他身前站着的是燕王,这位更加的位高权重,要他死,连手指都不用动,人家一个眼神,便自有会意的手下来出手了。

男子脑子里闪过了种种思绪,最后坚定了心底的信念。

为了活下来……

知县又如何?这次知县若是真的被扳倒了,那么日后燕王在北平的威信会越来越高,而他好歹为燕王出过手,到时候也总能沾沾光的。

置之死地而后生,就在眼前了!

男子向着朱棣发了誓,定会按照吩咐的去做云云……

他们对男子的嘴脸都着实有些嫌弃,如今问清楚了,也交代清楚了,自然就是直接将人驱赶出去了。

陆长亭有些好奇:“不用派人跟着他吗?”

朱棣淡淡笑道:“何必浪费人力?”说着,朱棣的手就仿佛漫不经心一般地抚过了陆长亭的头发。

道衍的余光注意到了朱棣的手上动作,不由眼皮一跳,解释道:“若他不去与知县告密,自然是好的,若他去了,那也无妨,也只是会增添知县的恐惧而已,而说出去就更没有人信了,堂堂燕王,犯得着故意陷害一个知县吗?”

道衍能说出这番话,那都是极为有底气的。

陆长亭不得不说,他正是喜欢这样的行事风格!畏畏缩缩踌躇不前没什么意思,胸有成竹大大方方,那才叫真气魄!

朱棣瞥见了陆长亭眼底的欣赏之色,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道衍师父今日便宿在王府了吗?”陆长亭毫无所觉地出声问道。

不等道衍开口,朱棣便已经当先道:“天色晚了,是宿在王府。”说罢,朱棣朝着程二道:“带道衍去休息,我便与长亭先行离开了。”

因着道衍来王府的时候不少,有时候是丫鬟带着他去屋子里,有时候甚至是不需要人领着他前往……但今日朱棣却是将人扔给了程二。

那程二也是实诚,带着道衍便往外院的倒座房走,这和内院可还隔着一道二门呢,而离陆长亭居住的院子,那隔的可就不止一扇门了。

道衍也发觉到了朱棣的用意,等踏进倒座房后,程二便听见他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程二疑惑地看了看道衍:“道衍先生,可是何处不妥?”

道衍摇头,且摆了摆手。

屋门在程二的视线中被合上了。

程二摇了摇头。这道衍和尚的心思,还着实令人难以捉摸!

————

李公子的家人很快赶到了北平,而知县夫人也与知县再度扯破了脸皮,知县的面子那就是被人扯下来往地上踩一般,或许正是太闹心的缘故,县衙里的公务几乎不能正常运转,这知县没好心情,其他人能讨得了好吗?谁都讨不了好!

李公子的家人来到之后,自然也听说了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因着知县和李公子确实有不和的前科,那李老夫人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就认定了乃是知县的错,当即就将知县状告了。

这知县犯罪该谁管呢?

提刑按察使司。

按察使司主管徒刑以下的刑名、诉讼事务,属于省一级的司法部门,当然徒刑以上的就得交给刑部了。

按照当时的明律,知县就算是shā • rén也不大可能判死罪。

明朝官员犯罪有着两个减免罪责的途径,一是在审讯阶段,凡官员犯罪都由皇帝决定审讯和处罚,使得六品以下在外的犯罪官员有一次免罪机会,而在外六品以上以及京官有两次免罪机会;而另一次则是在执行阶段,大明律虽然规定犯公罪,应笞者赎罪,徒流以上记过考核,犯私罪至杖一百则罢职不叙。但明初还有个规定,叫“三犯如律”,意思就是说要犯三四次罪才会依律处置。

可见官员是有着极大的特权的。

唯有那些着实不走运的,直接得罪了洪武帝,那可就是定罪很快,弄死你也很快。

直接从朝堂上拖出去打屁股行杖刑的,那可真是比比皆是。

……

总之这知县不大可能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李家老爷虽是布政司经历,的确不是好招惹的,但他毕竟位置不算高,要将知县弄死那还是有难度的。

因而知县之事上不到刑部,却可以上到按察使司。

待查实以后,方才是上到皇帝那里去。

然北平地偏,不过一小小知县,皇帝哪会在意你?虽说六品官以下都可有一次免责的机会,可这个机会是皇帝给的,皇帝不在意你,不愿意给你,自然也就没有了。

基本上,只要按察使司定下了,那么就不会再更改了。那皇帝不也得听下面人的意见吗?他对这知县又无好恶,长什么样儿都不记得,自然会听取按察使司的意见。

陆长亭想清楚个中关节以后,便有些好奇朱棣和道衍的主意了。

“若他不能死,那又该给以何等处罚?”若是轻了,没用处不说,还反倒是将敌人激怒,促进人家变得更为强大。

朱棣一副大局尽在掌握中的姿态,不急不缓地道:“长亭可曾听说过戴罪办事的条律?”

陆长亭顿时恍然大悟。

这在洪武年间十分常见。

因为早期的胡蓝案死了太多人,而后为了清除贪污的官员,也死了不少的人,明朝甚至出现了无官可用的情况,于是后头再有官员犯罪,便有了戴罪办事的条律,你犯了罪,我给你定罪,但你不会马上受罚,而是要先戴罪办事,你继续累死累活,我还不给你发钱。

这对于官员来说,莫过于比死还难受。

而且戴了罪的官员,哪怕一时官职没有被罢黜,但依旧坐在那个位置上,却也无法和过去一样了。

这可就是典型的倒霉出了力,却还不能得个好的下场。

“四哥是打算如此定那知县的罪?”陆长亭问。

朱棣点头:“死都是便宜了他。”

敢触犯燕王,的确是死都便宜了他。

“过两日按察使司的人便要到北平来了。”朱棣淡淡道。

那到时候就热闹了。

陆长亭觉得自己已经能预见到,那知县到时候该是如何的面色难看,又或是惊慌失措,愤怒至极的了。

朱棣抬手轻拍了一下陆长亭的头顶:“且等着吧。”

他的口吻里是难得的轻快。

这份云淡风轻的表现,让陆长亭觉得迷人极了。

其实从一开始,朱棣就没将这些小喽啰放在心上吧,因为他一开始就知道,有一日他会不花多少力气,便将这些人都解决了。

陆长亭倒也不觉得自己做了多大的贡献,毕竟朱棣身边还有个道衍,就算没有自己,朱棣也依旧能将这些人拿下。陆长亭倒是很庆幸,幸而自己现在还能有帮上忙,为朱棣省些力气的时候。

陆长亭没有注意到,自己在看向朱棣的时候,眼底也渐渐涌现了几分敬佩欣赏之意,这样的目光对于朱棣来说,那可是极为受用的,这么一比,那日陆长亭对道衍的欣赏也都不算什么了,朱棣甚至觉得,很明显,长亭在看向他的时候,目光更为柔和,更为欣赏。

朱棣顿时就满意了。

“今日可觉得累了?要去休息吗?”朱棣出声问。

陆长亭点了点头,疑惑地看了一眼朱棣。

他觉得朱棣最近变得很不对劲,这下他已经可以肯定这不是错觉,而是的确如此了。

“四哥……今日还是与我一起吗?”陆长亭迟疑地问出了声。

“嗯。”朱棣答得极为自然,甚至可以说是理所应当的口吻,陆长亭仔细打量了一番他的面部表情,最后自然是什么也没发现,

陆长亭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最后还是和朱棣一同去洗漱、休息。

这秋日是越发地冷了,陆长亭口中都能呼出白气来,他紧了紧被子,想要塞住他和朱棣肩膀之间的缝隙,就在他拉拽被子的时候,朱棣突然覆身上来,将他整个人都裹在了怀中,虽然不得不说,这样还是挺暖和的。

“睡吧。”朱棣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仿佛带着魔力一般,陆长亭还真就不自觉地闭上了眼。

快要睡过去之前,陆长亭迷迷糊糊地想……朱棣是不是变得越发有魅力了?放在后世,那就是会撩妹啊……

————

三日后,按察使司的人果真抵达了北平。

而这一段时间里,陆长亭也未再见那龚老夫人,显然龚老夫人又被他一席话说得动摇了,龚家这内部矛盾一出,自然也就没法子来找陆长亭和朱棣,不过陆长亭很清楚,那龚佥事也忍不了多久了。

之前他靠着不正当手段夺来的东西,当然还会带来糟糕的连锁效应。

得到了多少,他如今就得吐出多少……

天道是很公平的。

暂且将龚佥事放到一边,陆长亭要跟随朱棣一块儿出门了。

朱棣身为北平领地的藩王,自然也该露个脸。

只是他亲王之尊,那按察使司的人自然轮不到由亲王接待,只有这些人迎接朱棣的道理。因为他们的马车便是直接朝着县衙而去,公堂上自然可见。那头按察使司的人一听,燕王从王府中出来了,那必然是要往县衙去的,他们哪里还敢拿乔耽搁?个个都恨不得撒开蹄子,飞奔向县衙,务必赶在燕王之前到达。

朱棣带着陆长亭在马车上倒是慢悠悠的。

哪怕没见到按察使司的人,朱棣也都能猜到此时他们是何等模样,应当是火急火燎的,谁也不敢有半分的怠慢。

朱棣笑道:“若是换做从前,这些人定然不会如此待我。皇子、王爷可着实不少,谁又比谁值价钱呢?”

值价钱的话都说出来了,可见朱棣对此是何等的嫌恶了。

“也不过是成了年,封了地,领了亲兵,这才使人高看一眼。”朱棣淡淡道,语气里听不出丝毫负面的情绪,他的口吻仿佛真的只是在陈述事实一般。

陆长亭的手指不自觉地蜷了蜷。

其实他觉得此刻朱棣对他说的话,有些过于亲近了,简直就是完全敞开自己了。

陆长亭一时间没有说话。

朱棣也根本不在乎他说不说话,反正自己说出来,陆长亭听见了就行了。

都过了好一会儿了,陆长亭才突然间伸出手来,学着朱棣喜欢的动作,安抚性地拍了拍朱棣的手背。

朱棣也伸出手来,长臂一揽,便轻松地将陆长亭揽到了怀中,口中道:“马车颠簸,靠着歇息一会儿吧。”说着,他手中一带,陆长亭便自然而然地倒在了他的怀中,陆长亭自然也就矮了一头,自然的,陆长亭也就看不见朱棣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了,是那样的浓厚。

另一头,按察使司一行人,紧赶慢赶总算是到了县衙。

县衙里那叫一个兵荒马乱……小吏们走路都忍不住哆嗦,生怕何处做得不够好,出了毛病,引起上头不快。

没多久,燕王府的马车停在了县衙外,县衙门外的皂隶一眼就见着了,当即便转身一路跑着去叫知县了。

“燕王到了!燕王到了!”

这声音引起的是截然不同的反应。

知县看似神色平和,甚至面带笑容,但实际上有多么的恼怒和憎恨,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按察使司的人,倒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总归这位是个亲王呢!

正巧赶在这时候来了,也不枉费他们一路紧赶慢赶了。

这时候知县淡淡道:“燕王殿下身旁,可有个极为难缠的人。”

按察使司恍若未闻一般。

都这个关头了,你还想着说别人坏话呢!

按察使司回头看了一眼知县,眼底带上了几分轻蔑不屑。若是以往,知县也不会如此,正是因为这几日的事情实在将他闹得烦了,知县才会如此沉不住气。

他可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被撂倒的那一日,因而当这一日到来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