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都要承受不住。
而本该养尊处优的他,日复一日,渐渐就麻木了。
受伤,见血,shā • rén,裹尸,已然成为了朱棣生活的一部分。
陆长亭还问他难道没有喜欢的人吗,为何没有四嫂。哪里会有?日日被这样的杀戮所塞满,朱棣的心头还装得下一个什么?操心媳妇,倒不如从操心北平百姓的安危了。
朱棣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句,“打赢一次敌人,滋味总是令人欢喜的。”
这算是苦中作乐吗?陆长亭仔细看了看他,但最后陆长亭觉得,这不是。如今的朱棣,是真的喜欢上这种滋味儿了。他及时调节好了自己的心态,然后完全地投入了进去。
别的皇子王爷,或许在背后嘲笑朱棣被分到了这样一块封地,但是很久以后他们就会知晓,正是这块封地,会让朱棣越来越尝到大权在握的滋味儿。
人人都想要兵权,等到洪武二十三年,洪武帝正式将兵权交予朱棣,让他攻打蒙古乃儿不花的时候,朱棣便会再舍不得丢开这样的东西了。
思及此,陆长亭笑了笑,“四哥真厉害。”
见陆长亭神色真诚不似作伪,朱棣登时便觉得心情愉悦了不少。
甚至此时他都忍不住想,哪怕陆长亭什么也不做,就这样放在身边,也都令人感觉到满足了。
程二的声音突然从马车外传来,打破了这份还未来得及延展开的喜悦,“主子,到庆寿寺了。”
朱棣当先走了下去,然后转过身来朝着陆长亭伸出了手,像是担心陆长亭腿脚不便摔下去一般。陆长亭伸手推开了他的手臂,“不用了四哥。”
朱棣其实也就是被夸得心情愉悦,这才忍不住想要做点儿什么,见陆长亭拒绝,他便收回了手。
等陆长亭跳下来之后,朱棣才与他道:“庆寿寺乃是金章宗大定二十六年建立的,这里曾是元朝太子的功德院。”
原来这里曾经是由金朝建立起来的啊。
这些历史上的细枝末节,陆长亭就是当真不知晓了。
陆长亭往路旁扫去,随后发现,已经有不少人朝着庆寿寺而去了,估摸着都是当地的信徒。
朱棣带着陆长亭也继续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与他道:“庆寿寺内有双塔,一九级海云塔,一七级可庵塔。”
陆长亭点头,待到入了寺内,很快他的眼帘中便映入了这两座东西比肩排列的高塔。
“长亭可知为何这两塔,一为海云,一为可庵?”
陆长亭当然不知晓,于是便摇了摇头。
“九级海云塔乃是海云大师的灵塔,而七级可庵塔,乃是他大弟子可庵的灵塔。塔名由此而来。”
陆长亭望着雄壮的两座塔,心底颇为称奇。
古人起塔名都是这样来的吗?
朱棣仿佛当真带陆长亭来游玩的一番,那些信徒直接朝着前殿而去,而朱棣却是带着陆长亭朝庆寿寺的后院去了。
庆寿寺的后院之中,松树高大,上面落满了白雪,看上去说不出的圣洁味道。若是等到夏日,绿树成荫,不知该是何等消暑气。再往前行,便见一座废弃的桥,桥旁立有石碑,石碑之上笔力强劲地分别写道“飞渡桥”“飞虹桥”。
朱棣指了指,道:“金章宗所写。”
陆长亭不知为何,脑子里闪现过了“到此一游”的四个大字。看来这皇帝也都爱到处留笔墨啊。
“寺中有流水?”陆长亭突然出声问。
朱棣点头,指了指桥下。
陆长亭拨开被雪压的枝头,往桥下看去,就见一条横贯东西的水流,上面浮了些碎冰,想来是被人敲碎的,剩下的水便流动了起来。
陆长亭不由得赞道:“好风水!”
布下此地的人,定然也是通风水的!
朱棣笑道:“那长亭便说与我听听,此处有何好风水了?”
“还记得那陈方吗?”
“自然记得。”中都记忆可尤为深刻。
“他学了个半吊子,想要做个山水环抱总是情的风水局出来,最后失败了,而这里,却是恰恰好成了!”
“塔分列东西,水也是横贯东西,将塔整个包裹其中。”
“那山呢?”朱棣惊奇,他环绕了一圈,这周围可是没有山的啊,这庆寿寺也并不在山上。
陆长亭却是指了指那塔身。
“小公子聪慧!”突然一声称赞在耳边响起了。
陆长亭和朱棣不约而同去看,只见两人站在不远的地方,一个是年纪颇长的老者,方才那句话便是出自他口,而另一个便是道衍了,道衍此时正定定地看着陆长亭,似乎充满了兴味。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一万字。
很努力地想要让大家在看文的同时,也多了解到其它的东西,以后也好说,看了这个作者的文,起码我还多知道了一点点东西。
之前无意中看到第一章有评论说,主角真没用,竟然算不到自己会死,避不开祸。这章也算是解释一下啦,虽然理解我的小天使,似乎并不需要我这样来解释。再次强调术业有专攻。我会给小长亭开金手指,但也不会遍地开,不然那就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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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看见有妹子说,安家的下场让人觉得很憋屈,想看爽文来着。
是我不好,设计情节的时候没有考虑到让大家看得爽快。但是剧情它到了该破而后立的地方。所以对于看到这里觉得很不开心的小天使,我很抱歉啦!
但是我也不会改剧情啦!【喂
啊,今天也是个话唠作者。_(:зゝ∠)_
第050章
那老者走上前来,指着那塔道:“建寺时,曾有风水师让诸人以八角密檐砖砌之。日出时分,两塔投影于寺墙之上,寺外地面之上,与墙影连贯,颇似跌宕起伏的山形……水在那一侧,山在这一侧,便是为山水环抱了。当天上金乌随着时辰变化而变动,不仅水是活的,山也是活的……”
因为影子会动啊。
陆长亭觉得实在有些意思。
虽然形似山,而非真山,效果自然大打折扣,但是陆长亭却能看出那个风水师的急智。
如今这样的风水,对于庆寿寺来说,刚刚好。
本就是信徒众多,福缘齐聚的地方,若是风水也过于出色,那便要小心过犹不及了。
风水地要点穴。
那桥为何废弃,也许那处便正是结穴之地吧。
那老者微笑着道:“这些都来自建寺时的记载,但小公子定然是一眼便瞧出来了吧。”
听那老者如此夸赞陆长亭,朱棣脸上也不自觉地带出了三分笑容,颇有些引以为豪的味道。
此时道衍也出声了,“看来之前都是小公子谦虚了,以小公子的本事,确是不必与我学术数的。”
道衍说这话的时候,口吻很是平淡,其实并没有惊奇,也没有不满于陆长亭的谦虚过头。
朱棣闻言,诧异出声:“学术数?”
陆长亭想也不想,便马上道:“风水与术数自是不同的。”
道衍浅笑不语,转而向朱棣问了好。
朱棣心中似有所感,扫了一眼陆长亭。
陆长亭被这一眼扫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他差不多也能感觉到,道衍对他的怪异态度,或许是因为朱棣说了些什么。朱棣得说什么才能让道衍对他引起关注呢?
朱棣不可能主动让道衍来教他术数,而他不过会风水而已,也不可能这样容易就引起道衍的兴趣,毕竟他虽然优秀,但的确远不及这时候的道衍。
那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道衍注意到他,根本不是什么好事。
难不成道衍认为他会阻碍他们的大业?
陆长亭想不出个究竟,目光匆匆掠过那两人,便不再关注他们了。
而此时老者却像是对陆长亭极为感兴趣一般,出声向陆长亭请教起了风水上的问题。
在自己的专业之上,陆长亭自是侃侃而谈,而且他也半点没有要藏私的意思。
陆长亭很清楚,这些东西不是听上两次便能会的。
从交谈之中,陆长亭也得知了这老者乃是寺中主持,道衍要接替的便是他的位置。老者法号德义,在北平待了已有二十年之久。他自认佛法不够高深,对于道衍的到来半分也不排斥,竟是很乐得退位让贤,而且他言语间满是对道衍的夸耀。
陆长亭听得咋舌。
道衍可着实有些厉害,才入庆寿寺几日?便三言两语当先收服了做了二十来年主持的德义。果然不愧是说动朱棣造反的人啊。
这头陆长亭还在惊叹,那头有几个小沙弥前来,请德义和道衍到前殿去主持仪式。
德义和道衍不得不当先离去。
陆长亭看着两人和乐融融的模样,心中惊异不减,德义在看见道衍面相的时候,难道不会第一眼便觉得道衍此人不好相处吗?
见陆长亭久久望着道衍的方向不说话,朱棣伸手轻拍了一下陆长亭的肩膀,道:“真想要和他学术数?”
陆长亭摇头,收回目光看着朱棣道:“跟着四哥学功夫就够了。”有功夫,有风水就够了,贪多嚼不烂。
朱棣心底一下子就愉悦了起来,他伸手揽住陆长亭,带着他也往前殿走去,口中却是道:“若要跟着道衍学,也是好事,日后道衍若是离开北平,我还指望着长亭做我的左右手。”
陆长亭突然间听见这么一句话,差点脚下一滑。什么叫日后道衍若是离开北平,还指望他做左右手?
道衍会离开?这不可能啊!他可是靖难之役的大功臣!从洪武十五年便一直伴随朱棣,直到朱棣登位之后道衍病死。
难道这二人间出了点什么事儿?
不过想一想倒也不奇怪,毕竟历史记载的都只是一个大概,而具体还发生了什么事,谁知道呢?也许中间道衍也经历了许多犹豫和踌躇,最后才决定辅佐朱棣呢?何况此时的朱棣,不都还没有生出夺位之心吗?
朱棣见陆长亭怔忡的样子,不由得表情微微暗淡下去,道:“莫非长亭不愿助我?”
陆长亭忙摇了摇头,“自然不是,只是四哥如此看重我,教我一时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见陆长亭展露出些微的茫然和无措,朱棣这才从他身上感觉到了点儿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情绪,朱棣笑着抚了抚他的头,“慢慢来,不用急,我等得起。”言语间,竟然满是等待着陆长亭成长的意思。
陆长亭是真的惊讶了。
朱棣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了转变,现在是真的将他更亲近地在看待了。
陆长亭心里像是陡然间过了一道电流般。
嗯……有点被打动。
朱棣带着陡然沉默下来的陆长亭来到了前殿。他并不担心此时陆长亭的沉默,他很清楚,陆长亭并不是会因为肩上负担陡然加重,于是就胆怯后退的人,他应当只会感觉到更深的责任感,然后去做到更好。
朱棣的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这世上真没有比陆长亭更可爱的人了。
……
陆长亭和朱棣站在了前殿里,除却他们之外,前殿里站满了信徒,他们热情又不舍地看向了德义,又好奇而惊叹地打量着道衍。
说来倒也奇怪,北平的百姓们也都个个凶悍,甚至有些是能上战场揍蒙古兵的。但就是这样的百姓,也会信仰佛教,也会成为庆寿寺的信徒。
这是陆长亭头一次见到接任主持的仪式。
当道衍换上主持的僧衣之后,再转过身来,陆长亭陡然觉得他变得威严了许多。
只是在百姓的眼中,他就不止是威严许多了,而是有些凶悍。
换作寻常百姓,或许也就觉得这人哪里能当主持,看起来半点不像慈悲为怀的,像是去shā • rén的还差不多。但是北平的百姓又怎能以常理论之呢?尽管他们在看见道衍之后,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但他们心底却是对道衍极合心意的。
陆长亭观察着百姓脸上的笑容,也是不太能理解。
此时只听朱棣在耳边道:“长亭可是觉得道衍生有凶相,怎么还会引得百姓如此喜欢?”
陆长亭点了点头。
“密宗佛像多呈凶恶相,他们青面獠牙,模样可憎。这也是佛。慈悲和仇怒都是佛教教化世人的手段。”朱棣淡淡道。
“道衍说的?”
朱棣点头。他本身并无信仰,并不信佛。
明朝政权初建立的时候,洪武帝有感于元朝喇嘛教的流弊,之后便开始大力扶持汉人的佛教,当然,其中或许也有他本身也做过和尚的缘故。
因而这时候佛教还是极为盛行的。
百姓们对其的了解渐深,包容也越大,哪怕道衍面相更为凶恶,他们也都能面不改色地接受。
陆长亭听完,也只能啧啧称奇。
世人都道佛祖慈悲,他就一直以为但凡是佛那便都是慈悲的,哪里知晓佛也有凶恶相呢?
这个仪式并不长,在即将结束的时候,朱棣出声问陆长亭:“可看够了?”
陆长亭点头,“够了。”见识了道衍的风采,也见到了北平百姓们纯朴虔诚的一面,是足够了。
朱棣二话不说,拉着他便往外走。
陆长亭脚步滞了滞,“四哥不等道衍吗?”
朱棣摇头,“我本就是带你来玩儿的,并非来寻道衍的。”
陆长亭怀疑地看了他一眼,顺从地跟着朱棣走出了庆寿寺,上了马车。他自是没有注意到,背后道衍朝他投来了绵长的目光。
之后几日陆长亭倒是很相信朱棣真是带他来玩儿的了,毕竟就这一次过后,朝他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