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凡率领的南军主力到达保定城下以后,马上便开始攻城。也许是受了之前谈判事件的气,这回萧凡没有留手,下令将士们对保定进行猛攻。
明朝初年对火器的运用已经颇具规模了,除了洪武大炮以外,还有火龙枪,地雷,和百虎齐奔的火箭炮一窝蜂等等,如果用于攻城,要数洪武大炮威力最大,这次攻打保定,萧凡当然不能忽视这个威力巨大的火器,他的理念很人道,虽说自古为将者慈不掌兵,可萧凡并不喜欢用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去换取胜利,手中有犀利火器的时候,何必用人命去填充?
于是,攻城之前,南军随行的百余门洪武大炮发挥了威力,从萧凡下令攻城开始,百余门洪武大炮被搬到离保定城墙五百步的距离,然后百炮齐发,一颗颗实心的铁弹,开花弹,甚至填充易燃火油的燃烧弹,这些威力巨大的火器疯狂的朝保定城头射去,轰隆隆的炮声响彻保定城上空,数轮炮击,硝烟散尽,保定城的城墙早已布满了弹坑,触目一片疮痍萧瑟。
守城的燕军士兵趴在城头箭垛下,惶然不知所措,有几个不怕死的士兵好奇的冒了一下头,便非常倒霉的被狂风暴雨般的铁弹将脑袋打得稀烂,抽搐着栽倒在地。
硝烟散去,萧凡凑近几步看了看炮击的结果,然后皱着眉摇了摇头,似乎对这几轮炮击的效果不太满意。
跟在他身后的曹毅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大手一挥:“再来几轮!”
轰轰轰!
新一轮的炮击开始,保定城头的燕军士兵始终被大炮压制得不敢抬头,震人心神的大炮轰鸣声,和倾盆大雨般的炮弹倾泄,令守城将士们的士气迅速低落颓靡,每个人趴在城头的马道上,惊恐绝望的目光四处打量,一股末日的气息充斥着城头各处。
城外的炮火出现了短时间的停顿,燕军将士刚刚松了口气,还没等他们露出释然的笑容,城外的大炮又开始轰鸣,炮弹仿佛不要钱似的疯狂朝城头倾泄如注。
巨大的压抑感和步步逼近的死亡威胁令燕军将士本就低落的士气变得接近崩溃,终于,一名燕军士兵丢掉了手中的兵器,像个疯子似的跳了起来,一边撕扯着自己的衣服,一边疯狂的往城下奔跑,歇斯底里哭喊道:“我受不了了!我不想打仗!我要回家……”
轰!
一发实心铁弹将奔跑中的士兵的脑袋打得稀烂,红的白的溅满一地,脑袋被大炮轰碎了,身子却还奔跑了好几步才轰然倒地,血腥诡异的景象令燕军将士们心中升起一股绝望的寒意。
待到南军停止炮击后,保定城墙已经千疮百孔,南面城墙受创最重,因为炮弹完全集中在这一面,城墙的拐角已被大炮轰塌了一个大口子,无数的燕军将士不得不扛着沙袋像蚂蚁搬家似的将那个口子填上。萧凡远远瞧见这一幕,嘴角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在热兵器巨大的威力面前,攻城,就是这么简单,只要轰塌了城墙,保定城就像一个被流氓剥光了衣裳的大姑娘,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嘴角的微笑渐渐变成了冷笑,萧凡淡淡下令:“传令,继续炮击!”
曹毅有些兴奋的搓着手道:“大人,不用再发炮了吧?你看,城墙都塌了,弟兄们是不是可以冲进去了?”
萧凡摇头:“还不行,塌得不够彻底,我们现在轰的不仅仅是城墙,还有城里九万燕军的意志,我要用大炮把他们轰得意志崩溃……”
“这……有必要吗?”
萧凡叹了口气,只好跟他耐心的解释:“比如说,你是个色鬼……”
“这个不用比如,我本来就是色鬼。”曹毅眯着眼接受了萧凡的赞美。
“嗯,好,你是个色鬼,遇到一个千娇百媚的姑娘,然后把她拖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打算轻薄她,现在这个姑娘的衣裳已经被你剥得只剩一件肚兜儿和亵裤了,你现在是放弃呢,还是继续把她脱到精光为止?”
曹毅不假思索道:“当然要脱个精光,不然怎么办事?”
萧凡点头赞许道:“一听就知道曹大哥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流氓,我们现在干的事也是这个意思,要打,就干脆把他们的意志打垮,不要给他们将来恢复士气的机会,一次把他们打怕,打残,他们就没有勇气跟咱们再交手了,还是那个比喻,如果你轻薄了那个姑娘一次,如果第二次又遇到那个姑娘,兴致来了还想轻薄她一次,我可以保证,那个姑娘的反抗不会像第一次那样激烈……”
曹毅眼睛的直了:“你的比喻很浅显……不过我想知道,哪个姑娘这么倒霉,接二连三被色鬼碰到?”
“朱棣就是那个倒霉的姑娘,接二连三被我打炮……传令下去,继续炮击!”
“是!”
萧凡眼皮都没抬,淡淡道:“如果炮弹都打光了,记得把我师父塞进炮筒里,射到保定城墙上去。”
轰轰轰!
新一轮的炮击继续,城墙上刚喘了口气的燕军将士不得不重新趴下去,捂着耳朵表情惊恐的等待着炮声停止。
保定城内,朱棣和道衍也趴在城头,雨点般的铁弹嗖嗖的从头顶飞过,狠狠击在身后的箭垛上,一阵又一阵的石屑尘土纷飞。
朱棣伏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脸色却比城墙上的青苔还青。
“这王八蛋,炮弹不要钱吗?败家子!浪费朝廷银子!本王……”
轰!
一颗铁弹在他身后不足一丈远的地方落地,地上被砸出一个偌大的弹坑,巨大的撞击声打断了他的话。
道衍使劲摇了摇头,伸手抹去光头上的石粉,喘息着大叫道:“王爷,保定不保,不可再守,我们该弃城退兵了,否则燕军将士全部会被葬送在这里,王爷大业不可期也!”
朱棣怒道:“本王戎马二十年,从未弃过一座城池,我麾下还有九万将士,尚可一博,怎能弃城逃走?我就不信萧凡的炮弹源源不绝打不尽,炮声一停,他还能玩什么花样?”
道衍惨然一笑,抬手指了指周围惊慌失措的燕军将士,悲怆道:“纵然炮声停下,南军若开始攻城,以咱们现在的士气,还能守得住吗?”
朱棣环视周围,见将士们纷纷面色苍白,双目无神,显然被南军毫不停歇的炮击吓得心神俱裂,如此泰山压顶般气势的炮击,谁还能若无其事?
朱棣很清楚,燕军现在已经到了士气崩溃的边缘,若靠他们守住城池,只怕比登大还难。
神色变幻,脸色时青时白,朱棣腮帮子咬得格格直响,内心正陷入痛苦的挣扎。
忽听得南面城墙处又传来哗啦一阵巨响,士兵惊恐万状的声音远远飘来:“城墙又塌了!又塌了!”
朱棣浑身一震,不甘的透过箭垛口望了一眼城外军容齐肃的南军阵营,终于重重叹息一声,虎目瞬时流下泪来。
“我们弃城,……回北平!”
南军雨点般疯狂倾泄的炮火下,燕军当日便弃城了,没办法,萧凡的攻城方法太另类,根本不讲任何规矩,燕军感到压力很大,从古至今,有谁见过攻城只打炮的?这么无耻的法子也只有萧凡干得出,这也多亏了朝廷底子厚,数十年的休养生息使得国库积攒甚多,一颗颗炮弹打出去那都是钱啊,前世有种说法叫“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萧凡倒好,大炮一响,万两黄金哗哗的往外流。若搁了朝廷大管家,户部尚书郁新在场的话,估计他会被活活心疼死。
战后一统计,百余门洪武大炮打得太过激烈,当场炸膛了二十多门,萧凡总结了一下经验,由此引申出一个真理,打炮这种事跟房事一样,不能太频繁,否则会报废。那些号称“一夜七次郎”的男人不要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铁打的炮用多了还炸膛呢,何况是肉做的。
真知灼见往往产生于人民群众的劳动生活中,包括打仗。
燕军选择从保定北门突围而出,偃旗息鼓惶惶然逃向北平,保定城不费一兵一卒,轻松拿下。这一战打得很轻松,前锋官平安看着萧凡的眼神都变了,主帅到底是主帅,攻城的法子简单粗暴,但有效,没伤一条人命就取了保定城,这得多大本事呀。
面对诸将潮水般汹涌而来的赞誉,萧凡表现得很谦虚,他觉得没什么值得夸赞,这次攻城完全是用钱砸出来的,典型的暴发户行为,至于一共打了多少颗炮弹出去……萧凡想都不敢想,连军需官向他禀报炮弹消耗情况都被他拦在帅帐外,他懒得听,不敢听,他已经提前预料到户部郁尚书那张心疼得发青的老脸是啥模样了。
燕军走了,朝廷顺利收复保定。
大军进城,萧凡骑着马,不急不徐走在前头,半阖着眼,丝毫不见多少胜利的喜悦,这种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胜利对他来说没多大的成就感,唯一感到欣慰的是,自己收复这座城池没有造下多少杀孽,在他心里,生命是值得尊重的,不论草芥还是名花,活着是本分,大授之权。
望着渐渐阴沉的大色,萧凡骑在马上沉思半晌,道:“宜将剩勇追穷寇……”
曹毅一楞,道:“你说什么?”
萧凡笑了笑,扭头大喝道:“前锋官平安何在?”
进城的队伍中闪出一骑,飞快奔来。
“末将在!”
萧凡沉声道:“燕逆此番退兵,必然退往北平,平安将军,命你领五万人马,即刻出发,往北追击燕逆叛军,彼方人数虽众,然屡经败仗,士气荡然无存,而且他们的体力……嗯,体力嘛,肯定很虚弱,你五万人碰上他们肯定不会吃亏,这一点,相信你已亲身体会过,快去吧!若赶在他们进北平前歼灭他们,算你首功!”
平安兴奋的舔了舔干枯的嘴唇,抱拳大声道:“是!”
领命后平安拨转马头,大声呼喝点兵去了。
萧凡目注平安,心中暗暗盘算一番,喃喃道:“埋下的那一手暗棋,这个时候也该用上了……”
“什么暗棋?”
萧凡微微一笑,轻声道:“朵颜三卫!”
曹毅嘿嘿笑道:“那帮白拿银子的家伙,你终于打算用他们了?你不说我还以为你当定了这冤大头呢。”
“以前不用,是因为没到时机,朵颜三卫那帮人惯来见风使舵,只能锦上添花,从不雪中送炭,咱们战事不利时,你甭指望他帮咱们,相反,咱们打得顺风顺水时,他们哭着喊着要来帮忙痛打落水狗……”
“现在是痛打落水狗的时机了?”
萧凡点头道:“不错,朱棣败局已定,这已经没有悬念了,朵颜三卫虽远处关外,可大明发生的事情他们必然清清楚楚,这个时候若不赶紧来表一表对天子的忠心,更待何时?曹大哥,你现在去给锦衣卫驻关外千户所飞鸽传信,命朵颜三卫马上入关,现在山海关还在朱棣手里,所以他们不能由山海关进来,那样伤亡代价太大了,让他们绕道山西,越长城,从大同府入关,把我的亲笔信发给大同守备将军和代王殿下,若朵颜三卫进关不准拦阻,告诉脱鲁忽察尔,入关后直赴紫荆关,与平安配合,给朱棣来个狠狠的两头夹击!”
曹毅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道:“若动用朵颜三卫平叛,将来朝廷难道真的把大宁封给朵颜?”
萧凡一楞,愕然道:“谁说要把大宁封给他们?”
曹毅亦愕然:“不是你亲口对脱鲁忽察尔说的吗?”
萧凡嗤的一声,道:“开什么玩笑!那么大一块地方我白送给他们,我不成汉奸了吗?”
曹毅大惊,吃吃道:“可……可你和脱鲁忽察尔当初向大盟誓……”
“山盟海誓的男人多了去了,你见过几个人把自己发的誓当真过?”
曹毅到今大才发现,这副俊秀外表下藏着多么卑劣无耻的灵魂,萧凡的人生价值观令他很震惊。
“这……真的能赖掉吗?脱鲁忽察尔不答应怎么办?”
萧凡很无赖的一摊手:“有字据吗?有白纸黑字的契约吗?有见证人吗?平民百姓家成个亲还得三媒六证呢,脱鲁忽察尔凭什么说大宁那么大的地方是他的?这不是讹诈吗?衙门告他去……”
曹毅瞠目结舌:“……”
萧凡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人生就是一场大忽悠,谁信谁倒霉,与君共勉!”
“……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