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的结果唯有一条,那就是常遇春军粮耗尽灰溜溜走人,到时候还能让你走得利索吗?一路追杀,缴获无数,甚至……也速丞相好似看到了那十有八九会出现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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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遇春四月奉诏赴北平前线,从凤翔率部离身之时,还以为皇帝是专门调动自己去对付元廷丞相也速,因为二月的那次也速对通州的进犯以及铩羽而归,已经通报明军各部,现在据闻也速所部又欲再侵通州,皇帝看来是杀鸡挥起了牛刀!
一个区区小丑般的所谓大元丞相,就值得远在南京的朱元璋如此关注么?
其时的北平并非缺乏良将,都督副使孙兴祖以及佥事华云龙皆精于战场指挥,还用得着位居九重的皇帝如此关心北平安危?最不济由北伐主将徐达处理此类边境战事就是了。
朱元璋决不是高看了元廷丞相也速,这等角色数月前已经过实战证实:连一个普通明军指挥曹良臣都足以驱赶这位丞相远遁,朱元璋这时的遥控战事决不仅仅是为了给通州解危,甚至连增援北平都算不上。
朱元璋的目光其实盯死了远逃漠北的元顺帝,别看顺帝在上都待得极为憋气,但朱元璋还不满意,不能让这个还算“低眉顺眼”的家伙就此在开平享乐纳福!
这点与元顺帝想到一块去了:朕还正不愿安分待在如此遍地牛屎的荒蛮之地,那就尽全力搬家就是了,期待中的新家不用说:老家元大都便是。
因此,元顺帝在不足四个月之内便策划了两次对大都的收复作战。
朱元璋是如何揣摩的元顺帝心思?哥们儿,不就是想回老家么?那是中国人的地方,你的老家在哪里?风沙莽莽弥漫处,处处无家处处家!最好的地儿:来南京与朕做个专职“酒陪”!
至于也速对通州的进犯?只要趁此机掏掉你的新巢穴上都,那就是对所有元兵最有效的调令,北平方向也就没有了什么危机。
所以,朱元璋才为元顺帝准备了一个绝对杀手:常遇春!
不仅于此,朱元璋大概为了保险起见,又特旨调了偏将军李文忠作为常遇春的副将,明确指令:目标元上都,别的朕不管,就要这个恶贯满盈的妥欢·贴睦尔!
常遇春明白皇帝的用意:摆出一副“围魏救赵”的架势,好似目的是调回进犯通州的元廷丞相也速,而其实这次的“围魏救赵”却是真正的“围魏”,虚虚实实之间,蒙古人会晕头转向!
但是,这次地道的北伐却是真正的孤军单刀直入,没有友军配合,甚至要做好没有后方的打算,尤为重要的是:要尽可能隐蔽明军的战略目的,要让元帝尽可能迟一些明白:明军这次的马刀对准的是他本人。
所以,常遇春在挥出类似单刀直入的“直拳”时,玩儿了个“横摆拳”的花招:兵出辽东方向,借道三河,经鹿儿岭,大军向东迂回到了辽东行省左丞、元廷太尉纳哈出的家门口:大宁路。
应该说,这不大符合朱元璋的初衷,朱元璋对待盘踞辽东的纳哈出是有别于元顺帝的,这倒不是由于纳哈出手握二十万重兵,占据辽阳、广宁、大宁、东宁、开元和水达达等七路广大地盘(基本就是今天东北三省的全部外加附属藩国高丽),而是因为这位元太尉、署丞相、开元王纳哈出曾经是朱元璋的老熟人——做过朱元璋的战俘。
纳哈出曾在至正十五年(1355年)时被朱元璋俘虏,后来朱元璋根据优待俘虏政策将其释放回家,所以才使纳哈出得以在大元帝国步步高升,现在几乎就是位能号称“东北王”的土皇帝!
据史载:纳哈出继父祖镇守辽东,“久之据金山(今辽河北岸),有众二十余万,孳畜富于元主……元主官之太尉,不预朝会。”——名义上属于大元朝,但不需要向皇帝负责,连例行朝会皇帝都不需要。
现在元顺帝北逃上都开平,纳哈出的辽东战略地位愈加重要了,“南望青徐,北引松漠,东控海西女真”,这几乎就是元顺帝现在的半拉身子!但朱元璋却并不想对其武力征服,而是准备采取“攻心为上”的战略,对其“招抚”。
毕竟有过被俘又被仗义释放的“前科”,做人总得知恩图报吧?
这点朱元璋没有算透:这位前战俘却不大买敌国新皇帝朱元璋的账,不理不睬,相反却调兵遣将于与大都接壤的大宁路,不但直接威胁到北平的安全,而且还成为了上都元顺帝的重要军事屏障。
朱元璋在常遇春出兵之前还是亲自出面作了一次努力,于四月写信给纳哈出,其目的估计已经不是单纯招抚这位前战俘,还应该有配合常遇春军事行动的附带目的,摘录如下:
……将军昔自江左辞还,不通音问十五年矣。近闻戍守辽阳,士马强盛,可谓有志之士,甚为之喜。兹因使通元君,道经营垒,望令人:送达。
从以上寥寥数语之中,我们不难看出:老朱还是在不动声色之间轻戳了一下纳哈出的旧疮疤,希望纳哈出莫忘自己曾经给他过“活命大恩”,即便不能立即倒戈归顺,最起码也要暂时采取“中立”态度吧?——这次是朱元璋以给元顺帝通信的借口,路经辽东,至于是否故意就不好说了。
常遇春就是鉴于这种威胁,才干脆摆出进兵辽东的架势,不解决掉纳哈出辽东元军的威胁,常遇春的北伐军便无法放心进军上都,后路随时有被切断的可能!
再就是,也速进犯通州的大军也是从这里出发的,常遇春此举一石三鸟:迷惑了上都的元顺帝;威慑了辽阳的纳哈出;尤其重要的是:摆出了切断也速部北归会宁的态势!
那么,常遇春所部的这次大动静作战集结了多少兵力?说来也可怜:没有凑足十万大军,仅仅骑兵一万,步兵八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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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曾经专门解释过:进攻方作战,最忌讳的就是孤军深入,一旦造成了己方无后方的作战态势,这战事也就凶多吉少了。
再就是,孙子兵法对于进攻与防守战事所需兵力有过专门论述,大家都熟悉的名句就是:
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
也就是说,进攻敌人,应该五倍于防守敌人的兵力方能有胜算,实力不如敌军呢?“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撒腿走人吧!
但是,作为进攻方常遇春此时的兵力却是大大少于元军,北元有元顺帝苦心经营的一道军事屏障:丞相也速驻守的全宁(今内蒙古翁牛特旗);皇太子爱猷识里达腊驻守的红罗山(今小凌河上游,决非锦州附近红罗山);与大宁、纳哈出的辽东共同拱卫上都,这是一道由蒙古铁骑构成的千里防线。
仅仅辽东的纳哈出所部就倍于常遇春的全部兵力不止,关键还有已经进至通州附近的也速部,一旦前方战事有什么不顺,后面给也速的元军给围了上来,那就等于让蒙古人把自己“包了饺子”。
这种仗怎么打?
但是,自信能“率众十万即纵横天下”的“常十万”最乐意的就是这种战势,也或许是常遇春庆幸皇帝给了他这么一个证实自己当初“豪言壮语”的机会,反正是乐呵呵地挥师上路了。
考虑到以常遇春在战场实战中历练出来的精明,焉能不知这种违背军事常识之战事的凶险?还有在南京遥控这一战事的朱元璋,自北伐以来,指示军机素来谨慎有加,怎么这次“以小搏大”豪赌上了?
看来,这时的大明将帅对蒙古军队的战力测估已经有了彻底改变,当初听见战马嘶鸣即两腿发软的汉军,今天已经成为了令蒙古人胆寒的大明铁骑,听见战马嘶鸣即两腿发软这时该轮到蒙古人了!
不过,朱元璋还是给这支远征部队另外加了一道保险:特旨给常遇春配备了一个副手:调来了偏将军李文忠。
李文忠,论说也可以叫做“朱文忠”,因为此人与朱元璋的关系类似王保保与察罕贴木儿的关系,是朱元璋的嫡亲外甥与养子。
十四岁时的李文忠随其父辗转找到了舅舅朱元璋,那时朱元璋的大姐已经在两年前故去,外甥家乡遭兵祸,父子几次死里逃生才算找到了做了大官的吴国公朱元璋,朱元璋立即收为己子,命从自己姓朱,起名朱文忠,首先让外甥补习了五年文化课,十九岁之后才开始允许外甥随军征战,参与了克取浙东、策应池州、破陈友谅等战事。
这位外甥没有给舅舅丢脸,军中给了李文忠的四字评语:勇冠诸军!
其实,李文忠又何止于“勇冠诸军”?观其一生功绩与治军作战,简直不亚于智勇兼备的帅才徐达(史称徐达虑精言简,令出不二,诸将奉之若神明),尤其在作为军中主帅的治军方面,李文忠表现了他的极为严峻与机智的军事天赋。
要细说李文忠,绝对可以单独成书,这里我们先简略了解一下此人,因为不久之后,李文忠便会成为徐达麾下主要独挡一方的将领,其战绩甚至超过主帅徐达本人。
《明史·李文忠传》称其“器量沉宏,人莫测其际”。
初露头角的李文忠便显示了与众不同:当时朱元璋队伍初建,队伍成分大多山匪或降卒,谈不上什么军纪,大伙趁作战间隙抢掠些财宝、妇女极为正常,初到部队任职的李文忠毕竟学了五年文化,实在看不惯这种部队风气,决心整治一下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
但是,这些人又都是作战主力,中国自古有句俗语:法不治众。你总不能挨个砍脑壳吧?于是年轻的李文忠采取了一个绝对“残忍”的“杀鸡吓猴”措施:“一日夜起,尽杀军中所获妇女,焚其所掠财物”。
插句闲话:中国古代比不得今天,那时的妇女——除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即便在圣人的眼里也算不得生命,不需要尊重:上级奖励下级可以当作奖品、朋友之间可以作为相互赠送的礼物、大人物死了还可以当作殉葬品,所以,那时杀几个无辜女子算不得“擅杀”。
历史中的祖宗们就是这么残酷,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这是作为儿孙后辈的今人没办法的事情,所以,我们也不必以今人的高尚来要求古人,李文忠那时的做法没有什么不对。据载:
从此后众多不法士兵开始均栗奉法。
李文忠跟随邓愈、胡大海与张士诚作战时,曾经留守严州,当时张士诚水陆大军数万突至严州,李文忠则集中主力一战击败其陆军,却别出心裁将战场尸体一律砍头,装满了无数个木筏,顺流放下,结果张士诚水军见到,竟然被吓得连夜遁逃。
用死人脑袋吓走活人大军,李文忠机智可见一斑。
至正二十一年时,张士诚十万大军围攻诸全城,守将撑不住了,告急于李文忠,派去一路援军无济于事,诸全再请增援,李文忠却无兵可派了,灵机一动,便开始广布流言,大肆散布“主将邵荣兵五万、徐达兵五万,将于近日会集诸全。”
结果导致围城敌军将信将疑,连夜退军五里,而诸全城中的守将发觉了敌军开始胆怯,便趁势鼓噪而出,乘势追杀,诸全之围竟然就此而解。
至正二十六年(1366年),李文忠率偏师攻杭州,杭州不战而降,李文忠入城前严明军纪:“擅入民居者死!” (见《明史·李文忠传》)。据载有一个士兵借了杭州居民一把斧子劈柴,便被立斩于军前,致使杭州一城军民凛然!——老孙觉得此举有些过了,借东西又不是偷盗,值得判死刑么?不过,也兴许查实了该犯是先“擅入民居”,后借得斧头,那就应该另说了。
好了,现在常遇春的“小北伐”大军之主、副将介绍已毕,战前形势也大体交代清楚,该说说具体战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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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速这次进兵接受了上次被明军“羞辱”的教训,对于下级送来的军事情报开始格外注意甄别了,但奉命进击通州、收复大都是皇帝交给的任务,就算是做样子也是必须做得真实可信,不然皇帝那里交不了差事,所以,也速还是按部就班率军来到通州。
不过,机警的也速丞相在小心翼翼沿白河进兵的同时,眼角一直在留意大都明军主力的动向,尤其是从山西方向开过来的部队,最近令人不安的消息越来越多,据闻:那个令人做梦都能被吓醒的常遇春也来到了大都前线,这更引起了也速的警觉!
也速丞相倒不十分惧怕与常遇春对决沙场,据闻这是一个动不动就自己挥刀上阵的悍将,这算什么军中主帅?真正的将帅之才应该像自己这般坐在帷幄之中决定战场胜负,会玩花活的敌人才最可怕,例如像上次的通州守将曹良臣……打住!怎么哪把壶不开寻思哪把壶?
常遇春在北平集结兵力的消息迅速被也速探知了个大概,这种马步三军外加大量辎重的军事集结是没有办法彻底保密的,但这也恰恰是常遇春所需要的:也速这次反映灵敏,迅速收缩兵力,一口气退到了自己的老家全宁,北平之危就此烟消云散。
这也难怪也速畏战,因为也速作为大元丞相,毕竟要为皇帝着想,拱卫元上都是也速的首要的任务,不过,全宁位于上都开平的东北方向,那常遇春若当真对皇上不怀好意,按常理推断是不应该绕到全宁来的——这不是舍近求远专走弓背么?
奇怪的现象出现了:常遇春的北伐军竟然兵出松亭关(今喜峰口北十公里),看苗头还就是奔全宁而来!
但是,假若这次明军进犯目标是辽东的纳哈出呢?虽然这是也速求之不得的态势,也是一厢情愿的愿望,但由于全宁毗邻辽东,也难免会被殃及池鱼,因此,也速在退兵全宁时留下了一名骁将:大元国公江文清,命其率万骑固守锦川,屏障全宁。
解释一下锦川。
锦川其地在元、明史书中均无确切记载,许多文、史杂家都把元末的锦川之战与锦州混在了一起,称明军出关后首先进击锦州,其实均是没有细察锦州地理位置,锦州位于辽东沿海数百里之外,明军除非弄到大量今天的直升飞机,否则如何能到得了锦州?
也有文献把这个“锦川”解释为一条河流,其实,锦川应当是处在燕山北麓的一片屯军之所,绝对与几百里地之外的锦州没啥关系,常遇春没有必要东进大海边远征锦州,以步兵为主力的明军绝对不会绕到锦州去招惹拥兵二十万的元太尉纳哈出,朱元璋也不会允许常遇春去做这种傻事,后文自会解释原由。
根据好多那时人书信以及确切战争爆发时间推断:锦川应该距离长城松亭关不到两天路程。
锦川无城,乃进军全宁与辽东的共同必经枢纽要道,若单是为了防守全宁,本应再退一步至鹿儿岭,此处得地利,易守难攻。但江文清既为元廷国公,领此重任,怎肯落个畏惧明军的名声?尤其不愿得罪左侧后辽阳拥有重兵的太尉纳哈出,若退守鹿儿岭,则无疑表示正在将明军竭力驱赶往辽东方向。
当然,关键还是由于江文清的自信:明军大都是步骑联合作战,其中步兵是主力,但也正是由于这点,明军的行动才不得不笨拙了许多,江文清有的是时间布防列阵,等明军乍到之刻,看咱演一出骑兵践踏步兵的好戏!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应该还是人算——那常遇春竟然不按常理出牌,不顾步兵大队主力,而是以一万骑兵为前锋,孤军疾进,在江文清万万没有料到的时刻突然出现在了锦川防线!
江文清大惊失色!急忙传令列阵迎敌,却勉强有半数士兵能抢时间将马鞍放在了马背上,而明军却不知多少,遮天铺地席卷而来,江文清眼见胜仗不是这种打法,只得忍痛下令全军撤退鹿儿岭。
但是,得势不饶人的常遇春却不肯就此放过主动示弱的元兵,数千放下武器的俘虏留给了后面主力步兵收容,自己却率骑兵大队穷追不舍,以致元军在鹿儿岭也没能站住脚,一道天险就此让给了明军。
还没喘匀气的也速感觉在全宁待不住了,可是现在还能兵退何方?率部回上都?使不得!一来在皇帝面前讨不了好去,二来岂不是将明军步步引进自家大门?
也速琢磨再三,目光终于投向了一处战略要地:大兴州!
解释一下元末大兴州地处:据《大清一统志》,兴州位于古北口外滦河上,应该是大都至上都官方驿道关外的出发地,但此地与大都近在咫尺,属于明军实际控制范围,若常遇春经古北口直击上都开平,则是必经之地,但此时的明军已经逼近上都东北方向的全宁,所以,也速眼中的大兴州不可能是古北口外的兴州。
《元史》载:“兴州领兴安、宜兴二县”——这个兴州归属辽东大宁路,位于大宁东南,与上都没有什么直接关系,所以这个也不会是即将爆发大战的“大兴州”。
提前说一下这次常遇春北伐的主要战事顺序:出北平东北方向的松亭关之后,首战锦川,之后干脆不理睬右前不远的大宁,直接北进全宁,回头收拾了大宁,继而西进大兴州,在此地的新开岭歼灭元军主力之后,两天后即兵临上都。
由此推断:屏障上都的“大兴州”当在上都开平不远的辽河支流落马河上游一带。
这时也速的打算:若能重兵抢占此城,则如同扼住了常遇春西进上都的咽喉之地,常遇春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长期置大军于荒山野岭,前有坚城不能克,唯有退兵一条路,那时趁势追杀,大胜可期也!
退一万步说,就算大兴州不能久守,及时退往新开岭山区也就是了,到时候凭险阻击明军,可保上都无虞!
但是,探马紧急来报:明军只是借道大宁路,孤军不要后方,直奔全宁而来!
也速这时当真发怒了:常遇春无理!怎么专找本相爷的麻烦?欺负人也不是这么个欺负法呀?算了,暂缓转兵大兴州,光躲也不是办法么,集中主力打一场全宁保卫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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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元末的全宁也就是个直径二里左右的小城,夯土城墙,四门两侧都筑有七丈方圆的圆形城堡,按照当时的说法叫做“依郭”,也就是依托城郭的意思,这种小城,用于真正大战顶不了多大用场,也就是能抵挡敌军骑兵的一时突击而已,或者防范一些零星贼寇,一旦被进攻者重兵围困,也就成了类似“瓮中之鳖”成语所形容的“死地”。
但是,全宁既作为中书省一路,也可称为重镇,被也速在此经营多年,其防卫工事却不亚坚城。
这主要得利于全宁地势,几乎等于四面环水:北方有潢河;东面即涂河;南面有扢扠河与落马河双道屏障;西方落马河与潢河几乎同源相交,因此,全宁等于四面都有天然“护城河”,虽然距离全宁城都不近,但也正好适应重兵布防,可以说,全宁城外乃一方大军决战之绝好战场。
尤其是扢扠河与落马河,虽然算不上什么大河,水量也不是太大,但由于全宁路地势西高东低,几乎等于处在一个从海拔两千多米直到二百余米的大漫坡上,导致水流湍急,别说舟船,就连木筏也无法逆流而上,横渡可不是那么容易,带兵征战多年的也速自然知道这种仗应该如何打。
在这种低山丘陵与平原沙坝混合地带作战,最重要的莫过两点:
一、绝不能被进犯敌军围困于城内,全宁城不过是大军供给的牢固支点,当然,作为主帅安全的后方指挥所亦可;
二、虽然胜负的关键在于能否有效阻击敌军步骑主力渡河攻城,但由于地势原因,没有必要强行阻击敌军渡河,在适应骑兵隐蔽以及突击作战的地带,让给对手一块狭窄的地区,等敌军立足未稳给予突然打击,敌军就会连逃路都没有!
自然,若能把握战机击敌于半渡那就再好不过,只是这种战机极难寻觅,谁能准确判断敌军渡河地点与时间?
所以,也速迅速决定了全宁保卫战的最佳部署:将主力铁骑隐藏于涂河与落马河的交汇处西北十里左右地带潜伏待机,不管敌军从哪个方向渡河来犯,大军都会以狼群扑击群羊的姿态出现在敌军面前!
那时,渡过河的敌军将处于进退无路之待宰状态,没有渡河的敌军只能望激流而兴叹!至于常遇春可能犹豫徘徊于对岸某地?那正是也速希望看到的局面:自己背后有全宁城支撑坚持,常遇春指望什么?他那些数量不明的庞大部队能携带多少辎重?
对峙的结果唯有一条,那就是常遇春军粮耗尽灰溜溜走人,到时候还能让你走得利索吗?一路追杀,缴获无数,甚至……也速丞相好似看到了那十有八九会出现的一刻!
最令人可气而又遗憾的是辽阳方面,那手握重兵作壁上观的纳哈出!若这时率二十万大军出现在常遇春背后,还用得着本相爷费这种心思么?
不光是劳心,还要劳力,甚至赌命!这次也速豁上了,遵照帅不离军的原则,也速破天荒没有将自己的中军大帐设在全宁城内,决心与将士共命运!当然,也速其实还在盘算着棋局的下一步……那就是也速几天来一直在地图上死盯的一个圆点:大兴州。
为大将者,当预见到战局任何可能出现的变化,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倘若明军强悍……强悍到无法聚歼的地步,那时自己应该如何处置?
当然不能退守全宁城,如此将会被堵在老窝,到那时岂不是处在了什么……南蛮的哪个成语来着?对,坐井观天!或者是瓮中捉……算了,不想了,反正到时不管胜负都要转兵于大兴州,困守于全宁总不是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常遇春兵进上都把皇帝给捉去吧?
也速丞相有一个绝大优点,做任何事情从不婆婆妈妈,计定则速行,当机则立断,于是,大军被迅速布置到位,也速本人扎营于旷野之荒,设大帐于沙丘之间,当然,会有无数探骑将明军动向源源不断送到大帐之中。
“报……常遇春离此不足百里!”
“报……明军已经在落马河对岸扎营!”
“报……敌军正在四处伐树,准备扎结木筏!”
“报……”
也速丞相越来越放心了:看来常遇春还是从最捷近驿道来犯全宁,且遇水不敢擅渡,而且也速现在也能大体断定:扎营于落马河对岸的不过是常遇春的先头部队,少量骑兵而已,伐树扎伐固然是准备渡河,但主要还是在等待后面的主力步兵。
如此,下面的战局可以预期也!无非两种:等步兵主力到达后来个以多为胜,强渡落马河;再就是隔岸相峙,等待夏季过后的枯水季节。
不管出现哪种战势,都在也速的预计之中!也速丞相现在可以基本确定:全宁保卫战,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兴许连个像样的大战都不会出现,闲暇猎兔于沙丘之间即可将明军“熬”败,汉人的兵家老祖一个姓孙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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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特意下旨让李文忠与常遇春搭档可以说是真正的慧眼识人,这两人一主一副为将,可谓绿叶配红花,相得益彰!
只是顺序有些颠倒而无奈:常遇春大致可以说七分勇搭配三分智;李文忠则可以说正好反过来,相比之下,那李文忠倒更多些徐达之风,好似更为适合做主将;而常遇春最乐意的却是身临前敌,做前锋,去冲锋陷阵!而且,那时常遇春的战场应变能力将会得到更为淋漓尽致的发挥。
但是,战场资历在那儿明摆着,常遇春在整个大明军中有着“徐常并称”的荣耀,而且战绩也明摆着:常遇春自从军以来,还从未有过失败的战例,是真正的百战百胜之将,或许常遇春内心深处正在隐隐叹息:天下之大,为何求一败而不可得?
这才是金庸武侠小说中描绘的真正“独孤求败”!
能与真正的对手在沙场决一雌雄当然是人生一大快事!不过,这种机遇大多可遇不可求,常遇春也是如此,老天并没有把实力相当的对手安排给这位“常十万”。
本来,去年的太原大战有过这种可能,但那时的军中主帅是徐达,就算是对决也只能是徐达与王保保之间的一次较量,更何况那次王保保表现极差,这使常遇春大有“看景不如听景”之感慨!
放眼天下,对手何在?
至于面前的元廷丞相也速不花?常遇春根本就没拿他当回事儿,这种人手下指挥多少兵力都一样,当真照面之后,一个连拔剑都没有勇气的剑客,何谈血溅十步?也速连潜在的对手都算不上。
但是,为将者主军,最忌讳的就是轻敌,常遇春之所以能保持不败战绩,与他用兵大胆之外的格外谨慎是分不开的,蝎子虽小能蜇手,常遇春更明白的是这个道理。因此,别说杀鸡用上牛刀,就算宰只老鼠抡起牛刀也不算过分,这次兵进全宁,常遇春还就偏偏拿也速当成了暂时的对手。
这大概就是一位后世兵家所说的:“在战略上要蔑视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
这次常遇春的任务是兵进上都,摧毁元廷残存的指挥中枢,至于能不能捉到元顺帝?那只能靠运气,是目标不是任务。
但是,之所以常遇春没有兵出居庸关顺元大都直通元上都的现成驿道直接进兵开平,恰恰就是因为这个盘踞在全宁、大宁一带的也速,不是因为这个隐患,从大同出兵元上都岂不更为近捷?
主力北进,侧后却有劲敌虎视,哪能让这种态势出现?
与李文忠汇合之后,李文忠又提出了自己的担忧:那也速若孤注一掷,置上都开平而不顾,尽出主力于北平方向,那才是最可怕的局面,我军不但被隔断在燕山险关之外,就是北平也将出现真正的危机!
所以,常遇春才下定决心将自己这把“牛刀”砍向了也速老巢全宁,至于与李文忠之间的分工?不用说,常遇春说了算:自己引兵前出,偏将军暂且主持中军,尤其注意辽东方向的纳哈出,能使其龟缩于锦州防线之后就是达到了战略目的。
明代军中,等级森严,主将的话就是铁命,那是不允许有任何争辩余地的,哪怕你是皇帝的亲外甥,就算是皇帝朱元璋有明确建议也一样,除非更换主将,否则便是真正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其实,李文忠也知道皇帝在出征前对常遇春的面嘱:“为将者万莫擅离中军,作为一个统兵大将,哪能动不动冲上前线与一个小校去争战功?”但常遇春对厮杀的嗜好乃天性所致,谁嘱咐也不会有什么作用,更何况常遇春在李文忠心中那可是“偶像”级别的人物,所以李文忠的态度只能是两个字:照办。
不过,李文忠还是尽了自己副将的职责,向常遇春建议:“将军可以率我军骑兵疾进锦川、鹿儿岭,直扑全宁,但奔袭全宁不妨作为佯攻,我军越过大宁,置该地元军不予理睬,大宁之敌必然庆幸而疏防,那时我军集结主力回头一口吞掉大宁,辽东的纳哈出必然以为我军意在辽东,当会重兵布防于锦州一带险山之后,如此我军西进上都之侧后威胁自然一举解除!而且,拿下大宁,定会使开平的元帝疑惑我军兵锋所向,从而安居上都,我军则趁机轻骑西进,数日之间即可抵达上都城下,若皇天庇佑我军,说不定能将元帝一网兜住!”
这建议太诱人了!常遇春迅速在心中盘算了得失,当即拍板:“偏将军所言甚是!一切就按将军方略,不过……奔袭全宁不妨假中有真,必须当真给也速一个狠狠的耳光,不然也速主力若在,我军还是不能放心西进。”
李文忠瞬间明白了:用兵妙在虚虚实实之间!
这等神鬼难测之机变,就算是那位“当世奇男子”王保保亲自在此主军,估计也难占得上风!
就此,明军的两位前敌主将达成共识,也就是说:在明军未出动之时,前敌统帅部已经商定了总体作战方略,其实在也速仓惶撤军通州之时,全宁、大宁,甚至元上都的命运已经大体确定了!
不过,全宁毕竟不是锦川,也速也不是被突然袭击的江文清,以常遇春所率的一万骑兵面对的将是也速所部四万余精骑,更何况,这次蒙古人是以逸待劳,而明军却是真正的长途奔袭,疲惫可以预见,没有后续兵力,没有持久的后勤保障,反观元军,却是有全宁城就近供应大军,就任何人来看,这战事实际上不容乐观!
巧了,常遇春要的就是这种具备绝对刺激的战势!不如此,怎显名将风采?
策划作战绝对精明的常遇春当然不是在豪赌蛮干,因为在常遇春看来,能使对手认为必胜的棋局,胜机的出现恰恰就在棋手认定胜局到手的那一刻,那时就是最佳战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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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遇春在率部疾进至涂河与落马河交汇处时使用了一招最简单的花活:分兵一千顺落马河西上,明令带队将领于最适强渡地点摆出一副由此渡河的架势,然后集中精力防备敌军由此渡河逃窜,这就足够了。
而常遇春自己则率部继续沿涂河北上,并且行军也改为了晓宿夜行,并且速度不快,吩咐部下尤其重视保持马力。
两天之后,常遇春率部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渡过了南北走向的涂河,从侧后东北方向来到了全宁城下。
摆渡涂河比起跨越那两条东西走向的扢扠河与落马河容易多了,不但水势较缓,而且沿河无元兵,不但渡河时如同闲庭信步,之后的向全宁城进军也是一路无战事,连个元军的游骑也没有见到。
现在连所部将士也都认定:拿下全宁城没有问题了,跟着常将军打仗就是痛快!几乎永远都能遇上做梦都梦不到的好运气!
令将士们意料不到的是:距离全宁城不远,常遇春却突然下令:分兵一千继续进击全宁城,到了全宁城下之时,只要摆出一副准备强行攻城的架势即可,无明确军令,不准擅自攻城!
而常遇春下令剩余全军就地隐蔽休息,随即派出了数起游骑探马。并且明确下令:一旦发现从全宁城内突出来的蒙古散骑,万莫惊动他们,远远跟随并及时派人回报就是。
这是常遇春临战稳妥之处:全宁城虽小,但城高墙厚,自己的骑兵对于攻城当然非其所长,即便能够强攻而下,常遇春也不愿这些宝贵的部属在强攻全宁城时遭受重大伤亡,他们的使命在上都,在可能出现的追捕元帝之刻!
当务之急是寻找到也速的主力所在,地理不熟的明军唯有依赖蒙古向导,而最可靠的向导莫过蒙古人自己的传令兵。常遇春自始就认定:也速主力不会龟缩于全宁城内,肯定正潜伏于城外某地,正准备对强渡的明军给予突袭打击。
常遇春的判断很快有了结果:从佯攻全宁城的明军闹出动静开始,城内不但没有元军出城迎战,相反却森严壁垒,同时从四门派出游骑,被明军发觉干掉了其中两路,另外两路奔向一个方向:东南。
这不是元军的作战风格,蒙古人一向以擅长野战而自负,要么挥鞭走人,要么催马迎敌,即便被强敌围困,只要不投降,也会出城厮杀,从没有过龟缩避战的“前科”,这说明一点:城内无重兵,更无也速坐镇。
现在也速主力去向大体已经明了,常遇春也就不再歇马了,传令斥候兵立即顺着两股蒙古游骑的蹄印前进,全军保持正常行军,弓上弦,刀出鞘,所有火铳灌药装弹,做好随时突击的一切准备!
解释一下明初已经少量装备部队的火器:火铳。
明代火铳分为大小不一数种,但可大体分为两类,也称大、小将军筒,即火铳与手铳,手铳大致与一把擀面杖差不多,铜质中空,从管状口装药灌沙,从后面的一小空点燃火药捻,也就类似今天的土造猎枪,不过没有大家熟悉的枪托。
手铳射程近,最远也就二三十步左右,还不如骑兵一般装备的骑弩,但铁砂喷出后面积极大,瞬间的杀伤力强于骑弩或弓箭,尤其在震慑敌人方面更是无声弓弩所无法比拟的。
火铳则是一种小型铜炮了,步兵因其笨重无法单兵携带,而骑兵可以,但施放时却必须稳在地面上,而且发射的炮弹也不是现代意义上的开花弹,无非是一些散装铁丸而已,有时拳头大的石块也可以通过火铳抛掷,射程较手铳远多了,最为蒙古骑兵忌惮。
这时明军装备的简易火器还只是用来水战以及守城,是徐达首先在进攻作战中使用了火铳,因为这时的火铳已经被安装上了木架,已经具备火炮的外形,且炮身中部也有了一个可以旋转的铜轴,这样就具备了大致瞄准的功能,也能适当调整射程。
但由于这时的火铳射程还是比不上强弩,且笨重得多,所以,到处机动的骑兵还是不愿使用这种火器。
但这次北伐常遇春携带了,早晚要强攻上都,没有这些令蒙古人胆寒的东西,军威自然要大打折扣。
现在,常遇春把准备用以攻坚的火铳派到了前敌,而且特意下令:所有火器分为两拨,依次轮番发射,目标就是蒙古人的马群,能使其惊惧乱窜就是立了大功!
现在,战势大致明了:藏匿在沙丘草甸之间的也速心情愉快,暗暗估算着对岸明军费力扎伐的进度与兵力集结的程度;已经不远的常遇春却正在从他背后按部就班接近,前面有向导:从全宁城中“突围”而出向主帅也速报警的蒙古游骑。
注意:这些“明白人”中有笔者,也包括正在阅读的诸位,自然也包括即将发出突击令的常遇春,唯独没有正密切关注落马河动静的也速丞相!这老哥儿至今还活在兴奋中、糊涂中。
这种一方明白一方糊涂的“不公平”战役,结局其实没开战就已经敲定了,就如常遇春在出动前预计的:不管也速手握多少铁骑都没用!
国人自古云:一将无能,害死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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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速丞相于期盼的时刻等到了他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明军已经到了全宁城下!
也速百思不得其解,那个常遇春会飞?但是,常遇春连“百思”的时间也没给丞相留出来,就在也速遍体冰凉无法立即决定是转兵回救全宁还是就势远飏之刻,左右后侧沙丘上方,突然传来厮杀声!
那是常遇春的突击队在解决元军于高处设置的外围警戒,基本没有遇到多少像样的抵抗,猝不及防的蒙古哨兵只在瞬间就被呼啸而至的明军铁骑砍翻,现在明军居高临下,迅速架好了数十尊火铳,随着常遇春的一声号令,同时点燃药捻。
明初的火器,威慑大于杀伤,尤其是战马,突然被一些散碎铁丸击中,哪还管什么主人的喝令?数十匹战马顿时脱缰,紧接着引起了更大的混乱,就像平静的池塘被投进了一颗巨石,从中心开始骤起波澜,迅速向四周蔓延,只在倾刻间便引起了万骑惊恐!
要命的是:池塘的波澜还能逐渐平复,惊马不同,那被同伴冲撞的惊恐会越滚越烈!更要命的是:这种惊恐还会立即传染给骑坐它的人类,而且人类若一旦惊恐,其相互影响的速度远远超过畜类。
外围,常遇春在为这种惊恐推波助澜,数十骑专职战鼓侍卫同时敲响了进攻的鼓点,也有号角悠悠响起,但这是明军的指挥号角,蒙古人听不懂常遇春在说些什么,明军的骑手们却人人懂得,常将军在大呼:施放所有火箭,随着被喷筒发出的箭矢冲上去!现在是我们用长矛同鞑子们说话的时候了!
蒙古军队迅速被割裂,部将们仅仅能凭借本能约束自己所部迅速集结成野战防守圈,但却不知下一步该做些什么,主帅那边没有号令传来,下级们实在不知道应该是出击还是就地防御。
也速是幸运的,这主要依赖他那些训练有素、待遇极高的中军侍卫,这些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持一定程度的镇定,只要主帅有将令发出,他们会不假思索迅速执行,哪怕是对着自己的部队冲锋!
也速也不愧在战场历练出的将领,只在片刻之间,也速便根据战局混乱程度作出了准确判断:今儿个战事与期望反过来了,本来是潜伏狩猎,现在自己是猎物!
最佳应对:走人!
尤其是那侧后高地传来的阵阵火炮声,更使也速疑惑:怎么?明军连将军炮都运来了?那全宁城还能保得住?那些夯土城墙如何能经得起大炮轰击?看来全军杀回全宁已经没有了意义,应该实施壮士断腕之壮举:舍弃全宁城!
只是,城内囤积的大量辎重却不免周济了这些南蛮,可惜了!对呀,怪不得常蛮子这么死盯全宁不放,是准备来此全军就餐了?算了,财主不与叫花子一般见识,送给你就是。
也速果断发出了开战后的第一道军令,也是此战最后一道军令:敌情不明,不要纠缠恋战,全军西撤!
随即,也速率先执行了自己发布的命令,带头顺落马河向西狂奔,这下没问题了,大家都是骑兵,不就是比赛脚力吗?蒙古骏马何曾落过下风?
正在冲杀的明军对此也有点无奈了,常遇春眼见敌军无心恋战,只得命令部队跟踪掩杀,虽然一路缴获丰盛,还是眼睁睁看着也速率主力大队扬长而去。
不过,这也难怪,也速毕竟有四万精骑,当真拼起命来,也是个大麻烦,就算能击溃他们,估计明军这八千轻骑也会伤亡大半,这可是集中了全军的骑兵部队,此去上都不知还有多少恶战要指望他们,能无伤亡击败也速也是绝大战果。
不管怎么说,从此全宁方面的威胁就此得以消除,至于也速?常遇春判断:无非是率领残兵逃进了西边大帽山,估计就算能整合部队卷土重来,也无非是就此龟缩于全宁城,没有月余时间是无法北上骚扰的。
部将纷纷建议:回头攻下全宁城,毁掉也速的老巢,一来能以城中辎重补充我军战损,二来能使那老家伙从此再无能力恢复元气。
常遇春摇头:“不要再理睬全宁,立即回师大宁,偏将军此刻估计已经将其团团围困,我军补充就指望大宁了!”
常遇春远征全宁就此告一段落,唯有一点:没有准确估计到也速败军去向。
那也速的确并非愚蠢到家,紧急之中还是想到了自己一直念念不忘的大兴州,率败军逃进大帽山区之后,经过紧急整编残部,却发现损失不大,部队还三万有余,于是,也速大大安心,并没有就此回师全宁城,而是直接南下大兴州,这回也速下定决心了:任你常遇春再怎么来犯挑衅,这次坚决守城不出战!
也速心中还有点底气:常遇春若当真西进,焉能不顾背后大宁?现在驻守大宁的可不是什么纳哈出的辽东军,而是自己的副手:中书右丞脱火赤,脱火赤向来以贪功好战著称,肯定不会眼看明军西进而坐城观天。
但是,心理上对大宁城脱火赤依赖极重的也速偏偏没有想到,这脱火赤若当真如此好战,焉会眼睁睁看着大队明军过境而不顾?那就唯有一种可能:他那里也遇到了大麻烦!
而且,还就是因为脱火赤这点好斗秉性,才使得大宁城被明军轻易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