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直击元大都:“窝心拳”终于出手

就此,一场双方都怀有必胜之心的大战拉开了帷幕,随着通州城头的连声炮响,蒙古人熟悉的牛角号声吹响,这号角声像是在追忆蒙古人昔日的辉煌,蒙古勇士们体内热血开始逐步加温了!沸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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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蒙古人的“窝心拳”终于要出手了,徐达按照朱元璋面授的机宜开始分配兵力,调整进军路线,这次的全军前锋是右丞薛显、参政傅友德。

河北,也可以说是元大都的外围,假若河北也能如同山东、河南这般一鼓而下,处于河北境内的元大都自然也就成了明军的囊中之物。

但现在的蒙古人却并不是一个在树梢熟透了的红柿子——自来落,山西境内还有十余万训练有素的蒙古铁骑正在枕戈虎视,不过,这些部队并不听从大元皇帝的诏命,只听一个人的:王保保。

偏偏现在的王保保还是一名元廷的“通缉犯”,正被朝廷明旨征讨,王保保再怎么是个元廷“铁杆保皇兵”,在这种局面下,也不会出死力去解救正准备将他“缉拿归案”的大元皇帝。

这给大明的北伐军留出了充足的布局时间,目光瞄准元大都的徐达只要派些少数兵力监视王保保就是了,两家“死敌”现在处于极为微妙的态势,正在坚持互相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平等互利、和平共处等“和平共处原则”。

其实谁都明白:两家都是出手的时机未到!

对于A方徐达来说,现在的主要目标是蒙古人的心脏:元大都!等收拾了元朝皇帝,回头再收拾山西这块难啃的骨头就是。

对于B方王保保来说,自己乃一个已经被朝廷下旨削夺了所有官职的罪臣叛将,如何能出头调集大元的全国兵马?更不用说身边还有李思齐等宿敌在瞄着自己的后背。

河北最初的战事几乎就是山东、河南战事的翻版:徐达挥师于中滦渡河东进,当右丞薛显、参政傅友德为前锋的北伐军来到卫辉城下,大元守将平章龙二不敢据守,又不甘投降,主动弃卫辉遁走彰德。

傅友德尾追至彰德,龙二只得再次出走,原彰德守将陈同知没有跟随龙二去做“化缘行僧”,开城向明军投降;谁知投降之风最易普及,第二天,龙二的部将杨义卿即率战船八十艘开到了北伐军前,不是来作战的,却是来主动归顺。

河北境内的明军势如破竹,一路下磁州、收广平、伏邯郸、克赵州,元平章周昱弃城远遁,邯郸尹都文玉举城归降,元将侯佥院等束手就擒。

大军进抵临清之后,便到了朱元璋所面授机宜时所说的转兵北进之地,这里有京杭大运河保障辎重运输,徐达便在临清开始集结各路大军。

但是,朱元璋担心的事情露出了苗头:由于据守东昌的都督同知张兴祖以及守乐安指挥华云龙等兵将云集临清,但却正赶上旱季许久,河道水浅,原计划由山东供应的军粮无法启运,知府方克勤对北伐大军的军粮供应不上了。

据史载,明将朱亮祖紧急征集了民夫五千开挖濬河,方克勤不忍劳民,便一边大哭一边向老天爷祈祷,果然“心诚则灵”,老天竟然立即下开了大雨,河水顿时暴涨,由山东到前线的运粮船能够通航了!

这种奇事或许是一时巧合,但经过明军竭力渲染之后,岂不成了朱元璋乃真龙天子的铁证?于是北伐军军心更是大振,蒙古人控制区的军民则更加惶恐不安了。

军粮齐备,徐达开始转兵北进,水陆大军沿大运河直出德州,抵达河北长芦,元军守将左佥院也是依照前面沦陷各城的规矩,提前遁去,北伐军一路顺风杀到了直沽(今天津一带)。

直沽乃拱卫大都之重要海港,南方的稻米盐巴等物资,除了经大运河漕运之外,经海路也能由此运抵大都,而明军攻占海港之后,却能借此保障自己的军需,这就等于给北伐军的供应又加了一道保险。

守卫直沽海口的是元廷辽阳行省左丞也速,所率皆是蒙古关东悍卒,论说一省丞相坐镇守要地,应该能抵挡一阵子,或许能爆发一场正儿八经的血战,但当明军远远还未开到海口,这位大元丞相即听风逃去,余部当然紧随主将逃命而去,而北伐军不战而获元廷海舟七艘,这下元都大震。

现在才算真正轮到了大都:常遇春、张兴祖一左一右,各率舟师,沿大运河东西两岸,步骑并进,元大都,已经近在咫尺了!

这时的元廷也并不是就此放弃抵抗,还是派出了阻击部队,主帅乃大元平章俺普达朶儿只进巴,哪知道这时的蒙古铁骑驼着的已经不是蒙古勇士,胯下战马虽然还是那么服从驾驭,马鞍上的骑士却不是那么听话了,面对排山倒海般扑来的明军,人人无战意,个个有退心,根本没有形成像样的防御,徐达指挥大军摧枯拉朽般撕破元兵防线,知院哈喇孙等三百余人被明军生擒。

要照此形势,明军别说进兵元大都,就是一气追到蒙古人的老窝看来也就是动动腿脚的事儿,莫非朱元璋高估了蒙古人?

并非如此,当徐达进兵至通州,大军不得不止住了进军步伐,前面,通州在望,此地距大都不过五十余里,但却有一道河流——白河成了通州的屏障,而城内的元军看来没有一点弃守的意思,北伐大军终于要面对一场真正的攻坚战了。

据守通州的是大元国公猛将五十八,其人也是属于上了战场就盼着嗅见血腥味的那类“猛男”,闻听徐达率军杀到,不但毫无畏惧,反而立时兴奋起来!

五十八国公也并不是盲目乐观:明军一路征战,自然属于远来疲师,而通州的蒙古勇士却是真正的以逸待劳,部下猛将卜颜帖木儿更是有万夫不当之勇!前面又有白河作为天然工事,此时如不给明军一个狠狠教训,那天下还有蒙古人作战的地方吗?

再说也无处可退了,背后便是元大都,就是皇帝,就是大元朝的文武百官,总不能当真看着明军兵临大都城下吧?

于是,五十八国公看着远远立在对岸的明军大营,决心给来犯明军一个迎头痛击,在通州,就在帝辇之侧,再现蒙古铁骑昔日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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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河东岸,前锋常遇春大营之内,正在部署明日对通州的攻坚战。

常遇春自从军以来,不论率兵多少,还从未遭遇过败绩,哪怕仅有自己一人,哪怕自己一人面对的是数万铁骑!

一个小小的通州,一道窄窄的河道,就能成为大明北伐军的绊脚石么?军事常识早就有定论:从没有攻不下的城池!

这是战争铁律:攻击方之所以遭受挫折或者对某一堡垒持久未下,那是由于火候未到,只要耐心再加方法得当,攻克一城一地不过是时间长短而已。而眼下,时间在明军一边。

原因也极为简单:孙子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也就是说:一般情形下,都是主动攻击的一方占据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固然也有少数人奇袭优势方成功的战例,但只能作为“特例”,不能作为战例。

实际上,作战如对弈,双方主将即对弈棋手,不论攻防,胜负其实决定于主将腹中,哪位能投子于对手意料之外,即是妙着,妙着一旦得手,对手也就只能束手投降。

现在两位“棋手”都在琢磨对方。

镜头一:通州城内的元军主将五十八国公:不就是依仗人多势众么?但大军再多,能实际出手的也就前锋一部,地形与工事永远都是防守者的保护神,不论啥时候,都是防守者易给进攻方造成绝大伤亡,甚至可以提前布置陷阱。

通州!就是诱饵,通州城与白河之间,就是一个绝佳的杀戮明军的陷阱!

镜头二:通州城外的明军主将常遇春:在数十万大军面前,一道普通河流怎会成为天堑?大军所至,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围城乃战局必然趋势,等到小小通州被围成铁桶一般,还有谁能无望地固守城头?所谓屏障乃是指一个据点加以引申而组成的战线,从没有一个孤零零据点能屏障一方的道理。

这种明了战势,常遇春不用多费心思,分派兵力多处渡河就是,北伐大军多点开花,先将你的所谓蒙古铁骑赶到通州城内即为成功,到时你就骑着战马去防守城墙垛口吧。

前敌作战会议上,大家的看法几乎众口一词,都格外强调兵贵神速,立即开战才是要点中的要点。

指挥佥事(职务名称)郭英有异议:“我军毕竟是远来客军,一路行军,将士们体力消耗自不必说,而敌人却是以逸待劳,立即攻城并不有利于我军,为一个小小通州招致不必要的伤亡不值当,还是应该琢磨一个出敌不意的进攻方式。”

这郭英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乃朱元璋正儿八经的小舅子,现在可以称作“国舅爷”了,其姐姐乃是朱元璋的宁妃郭氏,郭英十八岁即跟随朱元璋左右担任贴身护卫,被朱元璋亲切的称为“郭四儿”,曾于朱元璋征伐武昌的陈友谅时立过大功!

当时陈友谅部将偷袭朱元璋中军营帐,郭英挺身独战群敌,救了吴国公朱元璋的性命,朱元璋当场脱下身上的锦袍相赐,事后又被提拔为“指挥佥事”,从此郭英跟随徐达左右上了前线,历经血战,屡立战功。

常遇春何人?立即醒悟:元军依赖的不过是坚城河道,若能诱使蒙古人离开工事,将其作战主力歼灭于城外,通州自然可以不战而下!可是,处于乌龟壳中的蒙古人就那么听话么?

郭英即席请令:此战不用我前锋大军出动,我本部四千骑即可建功!我们大军齐出,说不定会把蒙古人吓得不敢出来。

常遇春最喜这种血性将军,这初战通州的任务也就落在了郭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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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恰恰天降大雾,郭英即趁雾率四千骑兵渡河,但具体安排兵力却是罕见:自己率三千精骑直抵通州城下,仅在后方道路两边留下了一千伏兵。

这就像赌桌上的“大牌九”,到手四张牌,赌徒们可以自由搭配两张组合成两副牌点,高手也就高在安排前后的点数大小上面,一般来讲,大多是前小后大,这是即使不能全胜也能保本的不败法门。

所以,一般来讲,出兵诱敌、设伏聚歼也是如此,弱旅才能引出敌兵,主力负责布下口袋,一旦敌军中计,那就是一场大胜到手了。

而此刻的郭英却来了个反其道而行之:本部主力开到城下挑战,所谓“伏兵”也不过勉强能够称为“预备队”而已,这是准备怎么个打法?

这就是郭英对兵法的活用了:

其一:前敌部队过少,明白人搭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还能明知有计坚决自投落网?

其二:不出动主力诱敌,也不可能做到诱使守城的敌军主力出城,蒙古人也不是傻瓜,岂肯挥动牛刀去肢解一只蚂蚱?

其三:隔河即是常遇春的主力大军,这边的战局一旦有什么意外,看似弱势的明军却并不是孤军背水死战,只要在混战中拖住敌军,战局大势也就基本确定了。

这种看似“置于死地而后生”的战术,其实目的仅仅一点:达到战役发展过程中的突然性即可,现在的蒙古兵已经犹如惊弓之鸟,只要闹出点出意外的动静来,蒙古人便死定了!

通州城内的蒙古将帅呢?还就是被郭英这种刻意的排兵布阵给忽悠住了:蒙古人在城外——尤其是沿河也是布置了不少游骑暗探,对于实际渡河的明军也是大体有数的,总共三四千骑?五十八国公愤怒了:南蛮子欺人太甚!

不管是不是诱饵都要一口吞下它!组织敢死队,来个杀鸡用牛刀,速战速决干掉来犯明军,如此通州也就可以安稳一阵子了。

五十八国公心里也明白:今天的南蛮子早已不是以往一贯伸直脖子等马刀的顺民,也成了一只张口吞掉了大半个大元帝国的斑斓恶虎!这必将是一场恶仗,没有多少取巧获胜的可能。

这种走出坚城与敌人贴身拼命的硬仗,要鼓起自己士兵勇气的唯一法门就是主帅自己带头赴险,安坐城头等捷报?变数太大!

再说,心情上也坐不住呀!还不如率兵亲出,是死是活来个痛快,一战定通州!甚至可以一战稳定京师!

于是,薄雾之中,五十八国公组织了一支庞大的敢死队:一万铁骑!自己亲任敢死队队长,并委派部下勇将卜颜帖木儿与自己分兵出城,两翼张开,造成对攻城明军的围歼之势。

此一战,击败明军不是目的,作战目标就两个字:全歼!

通州城下,薄雾逐渐聚成浓雾,这对元军的作战目的围歼大为有利;但换个角度看,对明军准备的设伏诱敌也是锦上添花!

就此,一场双方都发狠必胜的大战拉开了帷幕,随着通州城头的连声炮响,伴随着蒙古人熟悉的牛角号声,这号角声像是在追忆蒙古人昔日的辉煌,蒙古勇士们体内热血开始逐步加温了!沸腾了!

战势:一万蒙古铁骑犹如一只巨大的铁钳,从左右两翼包抄向了郭英的三千精骑!

这一万蒙古铁骑毕竟都是精选入围的“死士”,与明军接战之后一个个死战不退,士兵们唯有一点遗憾:大雾之中,蒙古人擅长的弓箭不能尽情发挥作用。

而且具体接敌的蒙古勇士们发觉,这股明军现在也采取了昔日蒙古骑兵作战的老套路:战马驰近便是一阵弓弩,等到勇士们还手之刻,骑弩手已经退去。蒙古人唯有本能、被动地乱箭齐发,至于效果?浓雾中看不见,反正大队前推杀进时没见到多少明军人马尸体,看来射箭不瞄准便是人们所说的“无的放矢”!

啥人这么聪明?竟能造出这种理论联系实际的绝妙成语?

不过,军情传到大元部队中军指挥之处,主帅五十八国公大为放心:明军既然纠缠死战,这说明花招并不多,正合心意!如此两翼铁骑才能顺利合围,看样子形成瓮中捉鳖的战势问题不大了。

远处号角悠扬,这更令五十八国公放心:穿插的卜颜帖木儿已经接近明军背后,现在该是收网的时刻了!

弯刀挥动,左右立时吹响了全体进军的号角,蒙古人开始陷入集体疯狂!浓雾之中,高声呐喊,催动坐骑扑将了上去,南蛮子!哪里走?

果然,死死纠缠的明军开始露出了败像,战局由双方胡射乱战开始演化为明军步步退守,抵抗虽然坚决,但国公明显感觉到:这是在困兽犹斗,再加一把劲儿,便可以演变为追击溃兵也!

可是,溃兵能溃到哪儿去?不远即是河流,莫非南人们还能再表演一回集体自杀?

五十八国公发出了总攻令!敢死队员们如同馋鬼经年不见腥肉,而前面就是烤熟了的肥嫩羔羊,大家冲啊!

大雾中,明军不再抵抗了,一下变成了满山遍野的溃逃。

战局发展全部符合五十八国公的预计,只是有一点略感遗憾:负责包抄的部下卜颜帖木儿没能及时堵住明军的退路,这一要怪明军溜号过于迅捷,二来也怨这漫天的浓雾,数十步远即分不清敌友,怎能防备见缝插针、一心逃窜的明军?

元军铁骑急切追击之间,突然两侧传来连连炮声!不好!这是明军的号炮,我军中伏!

大雾变得似浓似淡,一簇簇包围着追击中的元军,而那一簇簇浓雾中竟然飞出如雨乱箭,并且不时冲出一队队唬人的马刀、长枪,敢死队员们顿时心胆俱裂,如同听到了退军铜锣,集体掉转了马头。

后面的骑士不明白前方发生了什么,依旧催马前扑,这下元军阵势大乱,最可怕的情形发生了:骑兵之间的迎面冲撞、踩踏不断。

敢死队大乱之际,郭英的一千伏兵迅速地将元军一分为二,割裂成了两个混乱的骑兵大团,而那些刚才还在溃败的明军也突然有了组织,一个个掉转马头围捕向了刚才的围捕者。

猛将卜颜帖木儿最冤枉:竟然被不知什么东西绊倒了战马,一个倒栽葱之后顿觉天旋地转,等到清醒后才明白:自己已经成了明军的俘虏。

而明军主将郭英,此刻已经立马高处,指挥自己的铁骑对胡乱溃逃的蒙古人开始了猎手对待鹿群般的杀戮!最后清点战果,这一小小战场,竟然收获人头数千之多!

前敌主将常遇春何在?他并没有“隔岸观火”,而是汇同徐达主力,趁大战之际将大军开到了通州城!

这就是大明北伐军出动以来,第一次遭遇到的、也能算次像样作战的战役——史称通州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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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368年7月27日,徐达帅北伐大军占领了通州。

这里距大都近在咫尺,大军已经不是朝发夕至的问题了,而是抬腿即到,换句话说,大明军已经兵临元朝首都城下!

但是,对于立即乘胜进军元大都,徐达却不能不谨慎:一来将士们经过长途行军作战,亟需休整;二来这毕竟是面对的元廷京师,高城坚垒不说,据报仍有十余万元军精锐在固守大都,徐达作为一军统帅,不能不预先作出一个详尽周密的作战计划。

据史载:北伐大军统帅徐达命令全军:“各卫立栅挑堑以待战”,这证明了攻占了通州的徐达面对元大都是准备血战的,前面毕竟有十万蒙古铁骑,大元皇室不可能毫无作为,作为一军统帅,理应做好出现最坏局面的打算:在大都城外与困兽般的蒙古铁骑进行血腥野战。

因此,徐达仅仅是于攻占通州的当日,向大都派出了侦察游骑。奇怪的是,明军的侦察员一直奔驰到了大都城下,却见这大元京师的城墙之上如同不设防一般——“至燕都城下,不逢敌兵,城上亦无旗帜,疑有伏兵而回。”

这种非正常情形的确把战场老油条徐达给忽悠住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现在元兵军情不明,怎能贸然进兵?

就这样,大明军阴差阳错在通州等了三天,却并没有等来元军铁骑前来迎战,徐达只好“被迫”向元大都进军:八月初二,北伐大军终于“分兵为左中右三路”向大都挺进。

五十余里的向大都进军途中,据史载,仅仅遇到了一股元兵。

徐达传令勇将尹坚冲阵,这尹坚也是大有常遇春战场之风!出马即“两手擒两元将,皆金虎符,衔刃于口而弛,元兵莫敢近”(佩“金虎符”的元将应为统领万骑的高级将领“万户”) 。

但是,北伐军在通州耽搁了三天,这不能不说是明军主帅徐达的一个重大决策失误!若迅速进兵围了元大都再坦然休整,说不定将会给明朝省下了今后多次北伐的巨额军费,更不用说无数将士的生命。

话又说回来,若一旦把元顺帝兜在了网里,也难说蒙古人不来个真正的“困兽犹斗”,北伐大军聚集于坚城之下,那太原的王保保必然会有所举动,到时也难说利弊。

综合判断:元顺帝誓死抵抗的情形不大容易出现,还是献城投降的可能性居多,因为从性格上讲,这个元顺帝绝对不是一个有血性的蒙古汉子。

可惜历史不能任由后人假设,若假设成立,估计史书中便不会出现“北元”这个蒙古残留政权名称了。

大都的元顺帝现在何处?就在徐达攻占通州的第二天黎明,他还在正儿八经的上朝,具体地点端明殿,朝会主题:当然是为了决定大元政权面对朱元璋的北伐大军将如何进退或固守。

这大概是元朝在中原地区的最后一次朝会!

与会者不光有大元政权的文武百官、太子,连顺帝的三宫六院所有后妃都聚集在了朝堂。由此可以判断:元顺帝其实已经有了主见,这次紧急朝会不过是来安排后事,不然,让自己的家人来朝堂掺和干嘛?

还是前文那点遗憾:若是现在徐达立马于大都城外,这次朝会能商议出什么结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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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元顺帝在得知通州之战明军得手之后,虽惶恐异常,还是在第一时间便决定了自己的行止:三十六计走为上!而且要立即实施整个元廷的撤退行动,稍一迟疑,等徐达到了大都城下,那时就是想走也不可能了。

但是,一国之君,未临阵便望风而逃,这多少有点面子上挂不住,再就是,满朝的文武百官能支持自己的保命举动么?若是得不到群臣支持,自己一个孤家寡人能逃到哪儿去?

所以,大都最后的朝会乃是顺帝的思想工作动员会——是动员大元群臣悍将如何能齐心协力保护他皇上的利益的会议,除了伴驾逃命者之外,还需要一部分忠臣将士留守大都,给皇帝战斗出来宝贵的“北狩”时间。

不然,那徐达轻骑尾追怎么办?伟大的蒙古帝国岂不就真正烟消云散,再也没有回到中原的可能了么?

所以,为了帝国的千载万世大业,一些大元忠臣做出些牺牲是绝对必要的。

至于必然会遭到一些大臣反对?元顺帝对此也早有思想准备:国难见忠臣,若是大家都支持皇帝避战北逃?那这个大元才是真正没有了希望!

果然,朝会伊始,当元顺帝羞答答提出自己与太子、后妃们北狩上都之后,朝堂立即群臣大哗!左丞相失烈门、知枢密院事黑廝等率先表态:“我主在此国家危亡之际,理应激励将士固守京城,坚持到山西、漠北等勤王义军来到,大都之围自然可解,此大元存亡之秋,怎可如此轻率丢弃国家根本之地?”

不但文臣武将力劝顺帝坚守大都,就连宦官伯颜不花也叩首进谏:“陛下无论如何也要决心固守京都,臣等愿意募集兵民,出城作战。”

顺帝不由哀叹:“什么国家根本之地?京都这几年安稳了几天?先是孛罗犯驾,后是扩廓构乱,京都守备空虚已久,怎么能守得住?”

伯颜不花伏地大哭:“今日天下乃是当初世祖打下的天下,陛下怎能就此弃去?为了地下先皇列祖也要据城死守啊!”

顺帝还是摇头叹息:“愚忠害主啊!你们还是读书太少,不记得南宋时徽、钦二宗的命运?朕怎能沦为被俘国君?朕意已决,毋庸多言!”

伯颜不花再三泣谏,群臣情绪激荡,顺帝见无法说服这些花岗岩般的脑袋,一狠心拂袖还宫。

黄昏,顺帝单独召已经八十三岁的淮王帖木儿不花,以及丞相庆童进入大内,直截了当下旨:令淮王帖木儿不花监国,庆童为辅。——这是无论如何也要走人了!

帖木儿不花、庆童两人见圣命已决,也确实不好再劝谏什么:此时若再多说废话,分明就是在表示自己贪生怕死,不敢留守京都。遂无语受命于这危难之间,跌跌撞撞奔出宫门。

顺帝呢?这次没有敢等到天亮,夜半更时分,悄悄开了建德门,带着后妃以及太子全家仓惶北去了。

皇帝半夜溜走,主力护驾北去,这绝大“号外”迅速传遍了大都,全城留守将士闻此新闻,谁还能再有誓死守城的战意?于是,立马全城混乱,淮王帖木儿不花这位老“监国”顿时无国可监了。

眼下就等着一件事:等待明军到来,那时再由各人自行决定是秉忠殉国还是改换门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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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368年8月2日,一个令汉人扬眉吐气的时刻到了!徐达指挥大军来到了元大都,军至齐化门,将士们谁还犹豫片刻?人人动手,取土填壕,聚土登城,就此,元大都轻易而下。

没多少像样的抵抗,更没有爆发元顺帝预料中的巷战,早就准备投降者且不必说,就连大元朝的铁杆忠臣们也放弃了抵抗,徐达亲登齐化门城楼,活捉了正在“监国”的大元宗室淮王帖木儿不花及太尉、中书左丞相庆童、平章迭必失朴、赛不、右丞相张康伯、御史中丞满川等人,当场询问这些战俘的态度:归降免死,并且给予出路,立新功者还可以得到新政权的信任重用。

要说这几位也着实令人佩服:面对屠刀临头,却个个视死如归,宁可掉脑袋也要坚决效忠大元皇室!徐达劝解无效,只得下令:那就都砍了吧!

就连曾在端明殿慷慨激昂的宦官伯颜不花也表现的像个“爷们儿”,毫不犹豫自尽于宫内。

但是,真正的皇家宗室就没有这种勇气了,明军捕获了宣府、镇南、威顺等诸王子六人,王子们态度温顺,享受到了徐达的格外优待:仅仅没收了玉印两颗、成宗玉玺一枚,查封了大元公物:府库图籍等,派兵守住了故宫殿门,元朝所有宫人妃主等,皆得到了严密保护,严令士卒们不得侵犯施暴。

为了彻底肃清蒙古政权留在大都的零星残余,使大都民心迅速得到安定,徐达张榜公示:“凡元朝大小诸臣,皆令送告身于官署民籍中,违者有罚。”

相反,多数元廷的汉人官吏却信不过自己的胞泽,元翰林待制黄殷仕准备投井自尽,忠心的仆人死命阻拦,这黄翰林点头答允:“好了,死不成就活着,不过,这满脸羞愧怎么解决?干脆,你弄坛子老酒来,我来个借酒遮羞,醉后方敢出门见人。”

仆人是个实在人,当真去市场给黄翰林买来了一坛老酒,但回到家中却发现:黄殷仕已经早就跳井毙命多时了。

这大概是做汉奸人们的通病,最怕的就是受到同族人的清算惩罚,元廷左丞丁敬可、总管郭允中等也是自杀谢罪天下,当然,也可能是誓死效忠于异族,天下一家么。

这是自五代十国以来真正的光复!元大都,终于回到了汉人的手中。

就此,朱元璋首次北伐的战略目标已经实现,徐达一边派遣将领赴应天献捷,一边令薛显、傅友德、曹良臣、顾时等率兵北出,除了守住古北诸隘口之外,当然还有一个目的:追歼元顺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