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祝寿2

朱标送母亲的寿礼是自己亲雕的一枚祥云夺宝嵌丝檀木簪,乌黑的簪身,微翘的弧度,简洁却极灵动的祥云,内嵌的银丝、点睛的七色宝石,无一不彰显着制作者的用心,一看就是下足了功夫的…

马夫人登时就被感动的眼眶泛泪,急忙将簪子插头上了,这才一脸心疼的朝着自己长子道:

“我的儿,你还尚在病中,又何必费心费力的为娘做这个?难道你不送为娘寿礼,为娘还会怪罪你不成?!”

朱标闻言立刻嘴角微翘,面色和煦道:

“母亲放心,并不费多少功夫的,所谓:十月怀胎重,三生报答轻,比起母亲为儿子做的那些,这小小祥云簪,也不过略表儿子心意罢了!希望母亲能喜欢。”

“喜欢,喜欢!只要我儿送的,为娘都喜欢!”

马夫人闻言忙乐呵呵的道,又一脸满足的问身旁的朱元璋:“当家的,你看我戴这簪子可好看?!”

“哈哈,我看甚好!比你以往戴的那些首饰都趁你!还得是咱儿子,眼光好,手还巧!”

朱元璋见马夫人高兴,忙也跟着凑趣道,紧接着就眼角一扫,瞥向了朱标身后的二儿子朱樉,

“樉哥儿,你大哥尚在病中,都知悉心为你母亲准备贺礼,你小子今日又送什么呀?”

被点名的朱樉顿时吓得一激灵,忙上前几步,忐忑道:

“回父亲,本来儿子也想学大哥那样,亲手为母亲…刻个小印,谁知~刻了三四天,却怎么也刻不好,便想着找大哥请教请教…

结果…大哥看了我刻的那些,直接就让我别糟践东西了,还不如好好给母亲打套拳,彩衣那个什么…亲…”

一番话,说的既实诚又哆嗦,顿时逗得堂下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朱元璋也忍不住失笑出声…

“就你小子那不学无术样儿,写个字都歪七扭八的,还想刻印?老子看你砸印还差不多!”

又道:“也好,你不是想打拳吗?正好今日你诸位叔叔伯伯都在,就让他们给你评判评判,若打好了…自然有赏,若丢了人,看老子不大嘴巴子抽你!”

朱樉听了,不由的更紧张了,但好在他学问不行,功夫练的却扎实,一套拳耍的也是虎虎生风,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好!好拳法!”

待他打完了,朱元璋下首的徐达立刻带头拍掌大赞起来,众人见了,也忙纷纷跟着应和起来…

朱元璋心下也很满意,但却并未表现出来,还故意板着脸,一副不慎满意的样子道:“嗯,勉强还算不错。”

但只这一句,就够朱樉兴奋了,要知道,平日里他爹见了他,十回里至少有七八回在骂他,剩下两三回则是直接就动手了!

待朱樉表演完,朱元璋其余的孩子们也都纷纷献上了自己的贺礼,有送首饰的、有送衣物的、有送鞋子的…

因着皆知马夫人节俭,送的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大都是些女子常用的东西,其中尤以沐英送的“明目枕”最为出彩…

既名“明目枕”,顾名思义,此枕不但枕起来舒服,还具有明目的功效…

据沐英介绍,乃是其求教一位善治眼疾的老大夫后,才得的个养护方子:分别将苦荞麦皮 、黑豆皮 、绿豆皮 、决明子 、野菊花等物按比例混匀,装入布袋做枕。

此枕既清热祛风、 又明目解毒,据说对马夫人这种因用眼过度导致的视物不清,具有奇效!

“母亲常年为我等操劳,双眼更是因着长年累月的做针线,才三十多岁就已有了老视之态。

那老大夫说,这明目枕的方子虽极有效,但母亲的眼疾乃是劳累所致,因此,还是要以修养为主,若只知操心,不知修养,就是有百个、千个这种明目枕,也是无用的!

所以,儿子恳请母亲以后还是要多顾顾自己的身子,不要再那般操劳了!尤其那些针线活,能不做还是不要做了,若不然,儿子也只能跟父亲辞了差事,回家时刻盯着母亲休息了!”

卓然而立青年,身着一身石青色花树窄袖褶袍,干净利索的站在未来最位高权重的一对夫妻对面,笑容灿烂的朝着自己养母半规劝半威胁道,似乎面对的不是自己长辈,而是个屡教不改,又不听话的小孩子一般。

这般随意又大胆,顿惹得堂下众少年少女纷纷投来崇拜的目光…

如果说故作大人模样的朱标如同棵幼苗硬挺着在那儿做芝兰玉树,那大其十岁的沐英,则天生像颗朗星,笑的灿烂明媚,让人观之可亲…

即便他口中说着不好听的话,也让你讨厌不起来的那种…

………

马夫人听完沐英的话,果然不乐意了,在她的观念里,女子本就应该贤良淑德!竭尽全力辅助自己夫君,替其教养好子女,管理好内宅,方为为妻之道。

而她自己,就应该放到最后…

但因着也知沐英乃是出自一片孝心,因此,虽反对却又有些感动道:

“那怎么行,男儿志在四方,又怎能因着家中所累断了志向,我儿孝心虽可嘉,此话却不通!”

却不想,她执拗,沐英比她更执拗,立刻也跟着反驳道:

“母亲未免也太高看儿子了,儿子属实没有什么大志向,亦心甘情愿为家事所累!只要父母能安康,就是待在家一辈子,只种田养鸡,也安之如怡…

何况,几位哥哥哪个拿出来都比我强,那些随父征战,建功立业之事,少了儿子也未尝不可,自有几个哥哥去做!但倘若母亲因着不听规劝,导致将来不能视物,儿子定会愧疚难安!

所以,若母亲执意不顾自己身体,那儿子也只能回家来,什么也不干了,就守着母亲和标哥儿待着!”

马夫人…:“……”

顿时被沐英的“无欲则刚”搞了个无言以对,只得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身旁的朱元璋,朱元璋见了…刚想开口,也被沐英一抬手给制止住了,随即又朗声道:

“儿自幼丧父,从小便随母亲颠沛流离,后又天不遂人愿,母亲亦撒手人寰,离我而去!多亏义父义母好心收养,儿子才得以在兵荒马乱中活了下来,且平安长大!

尤其义母,不但对儿嘘寒问暖,照顾的无微不至,在随父亲四处征战之时,亦不忘督促儿子学业,亲授儿做人道理…,若儿病了,更是担忧的夜不能寐,整夜守护在旁,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那时候,儿子便想:以后长大后,定要好好孝敬母亲,把对生母的那份未能尽的孝道,也全都加在母亲身上…

父亲虽对儿亦疼爱有加,但…比起母亲来,还是要略逊一筹的!所以,您老就不要再劝了,若母亲不听儿子规劝,儿子肯定是要舍了父亲,先顾着母亲这一头的!”

朱元璋……

朱元璋自小家境贫寒,一路走来可谓历经磨难,当初收养沐英时,看着父母双亡,孤苦无依的小沐英,就仿佛看到了童年时接连痛失家人的自己…

加上当时他和马夫人还没有自己的孩子,侄儿朱文正与外甥李文忠又都还未曾前来投奔,小沐英可以说是夫妻俩真正意义上抚养的第一个孩子,付出的感情自是与众不同…

又因着这孩子从小便重感情,懂进退,自朱标出生后,知道这个嫡长子对于他的重要性,不但毫无嫉妒之心,还深怕其有个闪失,恨不得时时护卫左右,

乃至连朱标小时候说的第一句话,唤的第一个人,都不是他们这对父母,而是沐英这个“哥哥”!

如此知道感恩的孩子,朱元璋又怎么会不喜欢?甚至可以说,除了朱标这个嫡子,他心中最喜欢的就是沐英这个养子了!对于他的包容更是不同寻常的宽阔…

听了他的话不但不恼,还笑眯眯的跟着附和道:

“我儿说的对!在对你们诸兄弟的教养上,为父的确不如你们母亲!你小子更孝敬你母亲些也是应该!”

但——紧接着就画风一转,抬脚就朝着离自己不远的沐英踹了过去,笑骂道:

“但你爹好歹也算疼你吧?你为了你娘想要抛下老子就算了,怎么就连这明目枕头都不知多做一个?老子最近眼睛也干涩的很!”

却不想…沐英早就防着他这招呢,见他笑脸一收,便知事情不好,立刻一闪身就藏到了马夫人身后,这才探着半个脑袋,故作嬉皮笑脸,实则为众兄弟发声道:

“论慈爱,自是母亲大人为上,父亲整日吹胡子瞪眼,儿子们就是想孝敬…都不敢!”

见朱元璋又要急眼,才忙见好就收道:

“您息怒,息怒!儿子就是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老人家啊,只要父亲答应以后令杨嬷嬷看着母亲,不许她再久做针线,您老的枕头,儿子立马就让人送到母亲房里去如何?”

朱元璋闻言顿时一挑眉:“嘿!你小子孝敬你老子,竟然还有条件?”

但…紧接着就又豪爽大笑道:

“好吧!虽然知道你小子在利用老子,但看在你对你母亲一片孝心的份上,今日为父便给你这个面子吧!”

又指着一旁战战兢兢的朱樉几个以及另一排的朱文正等人道:

“还有你们这群小子,不管你们是不是我朱元璋亲生的,在为父心里,全都同标儿一样,都是我的好儿子!以后,但凡我亲儿子有的,你们亦都会有! ”

又举起桌上酒杯,朝着底下众部将们一脸义气道:

“还有众位兄弟,诸位既然敢舍命追随我老朱,咱也定不会辜负了兄弟!漂亮话兄弟也不会说,总而言之就一句:以后咱兄弟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徐达等人闻言也忙跟着站起,亦一脸激动的跟着应和道,又随着朱元璋一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朗声大笑起来…

对于这个亦主亦友,又重情重义,懂得欣赏自己才能的带头大哥兼伯乐,众将此时真是信服的很!

只有常鸾…,看着面前其乐融融的一帮大明开国元勋,忍不住内心腹诽:

大家可别信这姓朱的话啊,他将来报答你们的方式,就是将你们…都杀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