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廉,绝对是自古以来,人们对官员的第一要求。
宋有包拯,明有海瑞。
皆是受到后世历代敬仰的表率。
张希孟倒是没想过贪赃枉法,但是一下子成了清官代表,还有点不适应?我真的算是清官吗?
算!
怎么不算!
我们张经历每次大胜之后,别人收取财物,先生只关心书本字先生不置办产业,不取俸禄,不贪不占,宵衣旰食,夕惕朝乾,兢兢业业,实在是官吏的楷模。
先生主张均田,意在富民。先生执掌粮食银行,家中却无一石粮食,试问古今,还有如此清廉的官吏吗?
而且别的清官都是同僚、师生、好友之间吹捧的,谁知道真假,大约就是人云亦云吧!可我们张经历不一样,他这是盗匪认证的。
官匪从来势不两立,不共戴天。
一个让匪类都五体投地的官,这还用多说吗?
谁敢说张经历不清廉,老子都跟你急!
这事由于传播太快了,还没出正月,就连方国珍都听说了。
而且那张纸条上还特别写了,偷了方国珍的金佛,然后熔成了金元宝,见张希孟太过清苦,竟然留下了一个元宝。
也就是说,老子亏了钱不说,还成了笑柄。
同为义军,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捏?
方国珍备受压力,他发誓要揪出那个胆大包天的狗贼,千刀万剐了。
不为别的,方国珍前些时候送给朱元璋金玉马鞍,如今又弄出了金佛。姓方的到底有多少好东西啊?
这家伙起兵快十年了,一直霸占海上航路,抢掠走私,尽是发财的门道,他的家底儿到底有多厚?
金屋子,金床,金桌子金板凳,就连马桶都是金的。
这些传言神乎其神,就连方关都糊涂了,不会他爹真有这么多钱,他都不知道吗?
“蠢材,蠢材!”
方国珍气得大骂,他是抢了不少好处,可是任何一个养兵的人都知道,再多的钱,也不扛花,没有几天就会见底儿。
虽然方国珍也藏了一些私房钱,倒是绝没有到挥金如土的地步。
可是这些传言给老方带来了两个麻烦。
其一,各地的小偷贼匪都盯上了他。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元廷日薄西山,秩序崩塌,各路神仙鬼怪都跳出来了,有投身红巾军,提刀杀人的,自然施展偷技,大发利市的。
之所以小偷没什么名气,那是因为大家伙的目光都在巨匪身上,杀人的案子都关心不过来,谁会在乎偷钱的!
只是大家伙不在乎,并不意味着没有。
恰恰相反,这年头神偷遍地,格外猖獗。
就这么说吧,金陵城尚且不能保证安全,张希孟的住处都被摸进去了,别的地方又会乱成什么样子,简直不敢想象。
听说方国珍有钱,还敢把黄金放在外面,偷他丫的!
老方气得抓狂!
好歹我也是一方之主,你们对我尊重一点,别不把我当回事!
可俗话说,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任凭方国珍怎么小心,但是还有人得手了。
真从他的府邸偷出了东西,这下子更是刺激了无数神偷,把心思全都放在了方国珍身上。
偷不了你,还偷不了你的粮,你的船?
面对无数大盗的奇思妙想,方国珍是不胜其烦。
没办法,他只能加倍调拨兵力,保护府邸。
而这就引出了更大的麻烦。
一个让方国珍措手不及的麻烦。
如果说盗贼们是随便起哄添乱,那么手下的士兵,可真的要了方国珍的命。大家伙跟着你出生入死,辛苦了这么多年。
光听说你发财了,金子多得都被偷了,怎么不给我们点?
你这么抠门,不讲义气,莫非是要我们提刀上洛,痛陈利害?
这么个破事,居然弄得方国珍军心不稳,这家伙没办法,只能一面解释,一面多给发了三个月的军饷,全力以赴安抚人心。
但效果依旧寥寥,弄到了最后,老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他觉得还是对外用兵吧!可别继续纠缠了。
方国珍能打谁呢?
毫无疑问就是围困着平江府的张士诚,啥也别说了,咱们俩过过招吧!
张士诚这个冤枉啊!
他什么都没干,没得罪你朱元璋,没招惹你方国珍,凭什么打我?
看我好欺负吗?
还真是这么回事。
张士诚一直在围攻平江府,方国珍从松江府登陆,攻击张士诚的后方。老张这边师老卒怠,疲惫不堪,竟然被打得接连惨败,难以招架。
张士诚实在是有点没主意了,他憋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竟然向元廷请降。
方国珍不是已经接受了元廷漕运万户的官职吗?
俺张士诚也投降了,这回咱们同朝为官,你总没法继续打我了吧?
张士诚这思路简直绝了。
不过他距离元廷这么远,诏安又不是小事情,来回几个月也是正常的,所以张士诚和方国珍还要继续乱着。
而他们乱起来,对谁有好处呢?
毫无疑问,朱元璋选择了战术后仰,正是在下!
事实上,从传出张希孟清廉开始,有一个地方就热闹起来了。
正是张希孟弄得粮食银行。
前面已经说过了,粮食银行并不便利多少,发出的市场券也相当繁琐。
朱元璋占领金陵之后,粮食银行也在江南开展了业务,但是对不起,江南根本推不开。
毕竟信任还没有建立起来,而且江南相对富庶,金银存量不少,朱元璋为了发展商业,并没有像元廷那样,禁绝金银,甚至还鼓励金银交易,只要纳税就好。
正因为如此,粮食银行和市场券没什么进展。
按照预估,甚至要等到粮食收获之后,才有希望。
毕竟在滁州也是这样的。
可是自从传出张希孟家徒四壁,身无分之后,跑粮食银行咨询的人就多了,而且还都是富商。
大家伙的逻辑也很简单,在这么个混乱的时候,一个清官,比熊猫还要珍贵一万倍!
朱家军能有这样的清官,也自然值得信赖托付。
与其把钱财藏在家里,埋进地窖里,为什么不拿出来,存到粮食银行。只要能保证安全,也不用多少利息,甚至给点保管费,都是可以接受的。
“张先生,如今上位的威望大增,百姓又称赞您这位清官,咱们朱家军的风评,简直不要太好啊!”
郭英兴匆匆向张希孟汇报情况,脸上洋溢着笑容。
哪知道张希孟一点都没有笑,相反,他绷着脸,怒视着郭英,眼神冷冰冰的。
“少在我面前唱喜歌,我问你,那个贼呢?你抓到了没有?”
郭英哭了,“先生,我已经想尽了办法,头些时候,你这府邸没人居住,看管不严,有人偷偷进来,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好抓!而且这个贼人十分猖獗,他偷了方国珍,又来偷先生,我看他下一步,没准去偷张士诚,去偷刘福通人多半不在我们境内,我是无论如何,也抓不到啊!”
好家伙,一个贼把红巾军都给秒了!
张希孟黑着脸,怒道:“我可告诉你,外人进了我的府邸,轻轻松松就走了。如果他进了主公的府邸怎么办?如果他不是偷东西的,而是来投毒的,又怎么办?你现在担负着所有人的安全,你就这么做事?如果出了意外,把你的脑袋砍了都不够赔的!”
郭英被吓得魂飞魄散,手心直冒冷汗,这事情的确不小!
“我,我一定想尽办法,务必把这个贼揪出来,请先生放心,断然不会有下一次!”
郭英吓得逃命似的离开,赶快去布置人手,一面追查,一面加强防卫,努力做到滴水不漏。
还真别说,这一次的事情给老朱和张希孟都提了个醒,必须小心再小心。
尤其是老朱,他很喜欢往民间跑,没事就找个面馆,吃一碗面,来几瓣蒜,看着街上人来人往,那就是他最幸福的时候了。
老朱这个趣味,或许就是在当初流浪的时候染上的。
彼时的他,满世界要饭,想要吃一顿饱的都难。
彼时那些坐在面馆里,热气腾腾,大口吃面,大口喝汤的身影,一定是老朱最羡慕眼馋的。
如今掌了权,能够吃上一大碗面,再来几瓣蒜,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毫无疑问是享受的。尤其是一点,街上千万别有馋得流口水的要饭的,尤其是身强力壮的,必须赶快安排,从军屯田,一定要给他一个出路。
可别再弄出第二个朱重八了!
如今弄出了这个事,虽然老朱还是喜欢上街,但也必须克制了,千万别遭了毒手。
只不过相比这点小小的不痛快,朱家军的收获还是太大了。
一直以来,都想发行的宝钞,似乎可以推出来了。
而清廉之名,天下皆知的张希孟,就是最好的宝钞司提举。
“先生,这事怕是非你莫属了。”
张希孟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高兴,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吗?
“主公,纸币不是那么简单的,必须有稳妥的准备。我这边人手也着实不够”
“这个容易。”老朱笑道:“刘基,宋濂,还有叶琛,章溢,这几个人都归你了,该怎么发宝钞,你们商议个办法出来。”
这一下子张希孟的部下直线飙升了,而且还都是名士鸿儒,颇有人望的那种。
老朱轻松道:“先去祭奠宗泽,回来咱们就准备春耕,准备宝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