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讲好朱家军的故事

岁末年终,至正十五年,就要结束了。

在朱元璋的治下,曾经有人提议,选用韩宋的龙凤纪年,以示和元廷彻底决裂。

只不过这个建议遭到了朱元璋麾下三大谋臣的集体反对。

贾鲁,朱升,张希孟,全都摇头用龙凤纪年,是摆脱了元廷,但是跟大宋却搅在了一起。

别忘了统一思想的大会上讨论了什么朱家军不光要推翻大元,还要纠正赵宋以来的弊政,连正儿八经的大宋,这边都不买账,更何况是一个草台班子!

只不过老朱这边也有个麻烦,就是他迟迟没有称王,也没有确定国号年号,该怎么行,就成了一个问题。

最后还是张希孟提出了建议,没有必要否认大元。反正我们原本都是大元臣民,只因为元廷无道,民不聊生,才揭竿而起。

在成功之前,沿用元廷的纪年,待到时机成熟,再立新朝不迟。

因此在朱家军这边,还是沿用大元的年号,至正十五年这绝对是个载入史册的重要年份。

在这一年的年初,脱脱被元廷罢免,几十万大军,瓦解冰消,从此元廷进入了等死模式。

年中的之时,朱元璋渡过长江,占领金陵,拥有了逐鹿天下的资本。

年尾的时候,经过了整合之后的朱家军,以最强的姿态,开始经略江表浙右。

年初元衰,年末朱兴!

一起一落,果然是一个大世!

朱元璋骑在马背上,扫视着两边的田地,心驰神往,这一片正是秦淮河畔的上好田地,一望无际,土肥水美。

“倘有三亩水浇地,不做提强杀官人咱走到了今天,都是元廷逼得!”老朱一扭头,对张希孟道:“元以兼并压榨亡国,咱以分田富民兴邦先生,溧水州的分田,做得怎么样了?”

张希孟笑道:“溧水土地不少,按人头分配,每个成年人能分到二十五亩左右,至于口粮田一项,比起滁州等地要少了一些。不在按照人头分配,而是按照家庭,每家给十亩田!”

“等等!”

老朱打断了张希孟,“先生,这么一来,人多的家和人少的家,都分一样的口粮田,似乎不太公平吧?万一有人故意分家,就为了多得一点口粮田呢?”

张希孟微微一笑,“主公,分家可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啊!”

“哦!”老朱声音提高,似有疑问,不过他很快明白过来,忍不住笑道:“先生真是好算计!这一手漂亮!”

渡江之后,张希孟就发现江南地方,宗族势力相当强大有许多村子,基本上就是一个姓氏,每个人都沾亲带故。

正因为如此,一些族老才有恐怖的号召力。

比如孙炎就曾经找一帮老农,帮他压制韩三。

事后张希孟把这帮老农都给迁走了,但是对于整个大局来说,无足轻重,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所以张希孟就在分田上面动起了脑筋儿。

江南的土地肯定没有淮西充沛,人均拿不到那么多。所以他就在口粮田上下手。

按户分配,一个三口之家是十亩田,一个五口之家也是十亩田,哪怕是二十口人,也是一样的!

毫无疑问,这就是逼着分家!

把大家拆分成一个个单独生存的小家,对于整个宗法体系来说,也是釜底抽薪的一个狠招。

分家就意味着经济自主,自己负责生存不知道后世的大学生还记得吗?从什么时候,你有了和父母讨价还价的资格?

是不是有了工作,拿到了收入的时候?

因为你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也就是说翅膀硬了,可以肆无忌惮了。

分家的道理也是一样,只要让一个个小家经济自主,哪怕他们还顾念亲情,逢年过节,还会聚集在祠堂里,祭拜祖先,遇到了事情,也会听老人的建议。但是这已经和原本能决定族人生死的宗法体系,全然不同了。

消解宗族势力,实现对百姓的直接统治,消除了赚差价的中间商,百亿补贴朱多多了。

“主公,还有一件事,溧水虽然也有桑麻田,但是这个桑麻田是要缴纳田赋的,而且还比农田多了五成的赋税!”

老朱稍微思索,就说道:“是为了压制养蚕吗?”

张希孟道:“在当下丝绸并非不可替代的东西,反而是粮食,才是一切的根本。我的意思是引导老百姓,多种粮食,像蚕丝,棉花,都可以少种。当然了,我倒是不觉得要一味打压养蚕缫丝。最好是集中能工巧匠,用最好的手段,把丝绸做成奢侈品,赚有钱人的钱!”

老朱忍不住大笑,“这话说得好,对咱的心思,先生的这两点调整,都是好的!往后经略江南,就按照新的分田办法了。”

没有什么政策是能一直维持,不用改变的。

哪怕同为均田,在各地也需要因地制宜,没有最好的策略,只有最适合的。

当天下午,朱元璋和张希孟赶到了溧水州。

而在这里,有一场好戏,正在等着他们吴大头回归之后,戏班子立刻动了起来。

如今朱家军的戏班子规模,已经达到了三百多人。

吴大头的百户不但实至名归,还超级加倍了。

而新进加入的人们,不少都是来自扬州城和秦淮河的。他们业务相当了得,这里面有琵琶名家,有三弦圣手,又各种各样的能人异士,跟他们相比,吴大头简直普通的不能更普通了。

谁能想到,这个油腻的中年人,竟然是名满天下的第一红贼,不得不说,真是讽刺啊!

可是当众人和吴大头讨论起业务来,顿时众人就收起了轻视之心,意识到了吴队长的厉害之处吴大头给他们讲个故事。

有个叫“贞娥”的姑娘,一直和父亲相依为命,靠着租种土地过日子,贞娥到了十五岁这年,突然地主不借给他们耕牛,老父亲无可奈何,只能跟女儿把绳套背在身上,靠着人力耕田。

一个干瘦的老人,一个女孩,哪来的力气,一个上午,连一垄都没有弄好。老爹坐在田埂上,不停落泪。

贞娥也跟着哭!

父女两个都知道,为什么地主不愿意借牛因为地主看上了贞娥,想要拿她过去,当小老婆。

所以才故意为难父女两个。

没有耕牛,就种不了田。

到了秋收的时候,交不上租子,就要想办法还债,那时候把贞娥抵给地主,也就顺理成章了。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这回事,也都咬牙切齿,暗里咒骂地主无德,但是却没人敢帮助他们,生怕得罪人。

父女两个完全走投无路,要不就去当小妾吧?

奈何地主已经六十多了,他的几个儿子都不良善,过去了用不了几年,地主一死,那个下场就不用多说了,简直是生不如死。

就在这时候,一个叫裴大郎的年轻人站了出来,他身强力壮,主动帮着父女两个耕田。贞娥对这个好心的裴大郎生出了好感。

一直到了农闲的时候,两边就有意结亲。

反正都是穷人,也不用讲究什么裴大郎娶了贞娥,就断了地主的念想。而裴大郎年纪也不小了,有了个贤惠的媳妇,岂不是一举两得!

村子里的人都很赞同这场婚事,而且还觉得越快越好,免得节外生枝。

裴大郎也是这么想的,他当机立断,上门求亲,得到了贞娥父亲的答应之后,他又弄了一辆独轮车,到了贞娥家里,推着贞娥回家。

一对年轻男女,行走在乡间的路上,贞娥幸福地唱着乡间的小区,不少乡亲等在裴大郎的家里,想要给他们证婚。

只要成了,就一切都好了。

地主再不要脸,也不能破坏人家的姻缘啊!

可就在这个当口,突然来了一群人,他们如狼似虎,冲进来,直接把新娘子给抢走了。

裴大郎跟他们理论,结果被狠狠痛打了一顿,几乎丧命。

眼瞧着一场喜事,转眼变成了悲剧,同村的人,无不愤慨。

随即就传出了消息,原来地主嫉恨裴大郎破坏了他的好事,就想办法买通了一个当地的蒙古官员,假意说贞娥是他家的婢女,容貌清秀可人,逃出去要嫁给野男人。

蒙古官员一听长得挺好看的,就动了歹心思,他派人在新婚的当天,把贞娥给抢走了。

眼见的女儿被抢走,贞娥的爹夜半三更,用麻绳悬梁自尽。

裴大郎失去了新娘子,满腔怨愤,他是户出身,身强体壮,也会舞刀射箭,就在养好伤之后,偷偷进入地主家里,把他们全家十几口,都给杀了。

这还不算完,裴大郎又去了县城,他在一群乞丐中间,藏了两个多月,等到蒙古官员出来,他张弓射之,随后提着柴刀冲出,想要刺杀官员。

可惜的是裴大郎虽然有勇气,但是他的弓是打的,并非军用的强弓,身上也没有铠甲,被护卫砍翻,血溅长街,尸体被挂在了城墙上示众

此时的贞娥已经在蒙古官员府邸两三个月,竟然怀上了胎儿。

她本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可是有一个隔壁乡里的来给官员送礼,说了两句,贞娥这才知道,她爹已经死了,而裴大郎也刺杀不成,惨死街上,尸体还挂在城墙上。

她像是疯了一样,冲出府去,一口气跑到了城门口。

看到了裴大郎的尸体,贞娥嚎啕大哭,一头撞在了墙上,顿时昏死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苏醒过来,人虽然活了,但是孩子却是没了。

贞娥一夜白头,从此疯疯癫癫在几年之后,冻死在了一个寒冬里。

“此事我是在亳州的大牢,听一个刘福通的部下说的,那个裴大郎就是他的表哥,他的一身本事,都是给裴大郎学的。他说了,此番北伐,他要跟鞑子算这笔血债,宁可战死沙场,绝不投降!”

“好!好血性!”顿时有人赞叹,“这个故事好固然是好,奈何太悲惨了,不如让贞娥活下来,看着元廷狗官,身首异处!”

吴大头颔首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咱们事不宜迟,宁国路的人要来了,这出戏可要演好了!”

众人一起点头,仅仅五天的功夫,这出戏就搬上了舞台。

第一场正式演出,就有宁国路和广德路的民兵观看要说这出戏有多成功呢?只说一点,吴大头扮演的蒙古官员,在杀死裴大郎之后,站在舞台上,放声大笑。

竟然有几个受不了的民兵,蹿上了舞台,把这个第一恶汉按在地上,一顿老拳!口中还在怒喝,“给裴大郎报仇!”

被按在舞台上的吴大头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原来戏太成功也是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