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敬畏

一群打出了大明朝的猛人,绝对可以和大魔导师刘秀的南阳二十八宿,关陇集团相提并论。属于几千来年,顶级的武人集团了。

此刻的他们,又该是何等风采?

张希孟兴冲冲出来,一见之下,顿时失望了都是什么玩意啊?歪戴着帽子,衣衫褴褛,破破烂烂,有一个鼻涕老长,不停吸鼻子,一板一眼的可有节奏了。

就这德行,想当个好兵都难,还想打下花花世界,简直是笑话!

不过张希孟却清楚,这帮人的确是未来的淮西勋贵。

只能说他们遇上了对的人,一路走来,只要侥幸不死,就算是一块废铁,也百炼成钢了。

所以说事情是大家伙努力的结果,但是那个领头的人,实在是太重要了。不是淮西勋贵成就了老朱,而是朱重八带出了淮西勋贵。

张希孟略微感叹,眼下这帮人还没法立刻独当一面,必须要敲打历练才行。但是不管怎么样,也算是一群潜力股了。

张希孟主动向众人问好施礼。

只是相比起张希孟的礼节周到,这帮人就有点高高在上了,那个吸鼻涕的家伙,用力把鼻涕抽回去,竟然撇着嘴对老朱道:“重八,这是谁啊?你干儿子?”

朱重八顿时老脸黑了,恶狠狠瞪了不知轻重的家伙一眼。

“花三七,你给咱老实点!这位是云庄先生的侄孙,足智多谋,才学过人,可是咱的左膀右臂,最心腹的人。”

这个姓花的挠了挠腮帮子,歪着脑袋,打量张希孟,半天憋了一句,“你好厉害?干嘛跟着重八啊?不找个更好的去处了?”

真是会聊天,朱重八更是尴尬他这是找来了一群什么奇葩啊?

张希孟坦然道:“在下是主公救活的,自然要替主公效力。我想诸位初来乍到,不太清楚我们是干什么的,不如就请大家伙看一场审判,大家意下如何?”

这帮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行啊,看就看!

这个姓花的又对朱重八道:“那个重八,大家伙都饿了,你先给整点吃的。”

朱重八除了答应,还能怎么办都是老乡,自然要准备好吃的,大饼,炖肉,都给安排上。

趁着准备酒饭,朱重八拉着张希孟到了一边,满脸羞愧。

“先生,这帮东西都是混人,也不清楚军中的事情,又仗着跟咱是同乡,冒犯的地方,还请先生看在咱的面子上,不要见怪。”

张希孟笑道:“主公客气了,其实他们就该是这样。”

朱重八一愣。

张希孟笑道:“他们以前都是农人,让他们立刻会领兵打仗,遵守军纪,懂得规矩,可能吗?再有,他们过去和主公打闹玩耍惯了,又怎么会立刻生出敬畏之心?”

朱重八用力点头,道理没错,可是这样不行啊!

军中不能没规矩。

“主公不要担心,咱们先告诉大家伙,到底要做什么讲清楚道理,让他们明白军中的规矩,要不了多久,这些人都会成为主公的心腹臂膀。我估摸着,再有几个月,主公就能有一支打不垮的强兵了。”

朱重八原来是心气很高,可是现在却是将信将疑。

张希孟信心满满,拉着朱重八,到了临淮镇的中心,此刻老朱的同乡们都被安排在了土台的

从四面八方,分批聚拢来了百姓。

人员越来越多,差不多有两千人的样子,其中一半是士兵,另一半是周围的百姓,大家伙神情肃穆,仿佛是参加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似的。

至于老朱的同乡,完全就是看热闹了。

不年不节的,这是要唱戏吗?

很快啊,就有人押上来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背的家伙。这个人很瘦,也就几十斤的样子。

双腿发软,跟苗条似的,被人给提上了土台,放在台子中间,如一滩豆腐。

“卢安民,今天就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你的事情说清楚了。”

卢安民!

那个安丰路出去的进士?

军民人等,怒目而视。

在老朱的同乡里,多数人不知道卢安民是谁,但是也有几个人清楚,其中一个颧骨突出的年轻人,忍不住瞪大眼睛!

这,这不是风光无限的卢进士,曲星吗?

他怎么成了这幅样子?

是同名了,还是怎么回事?

这个年轻人姓徐,他偷眼看朱重八,发现朱重八咬着牙盯着上面,他也不敢多话,只是同样注视着,焦急看着。

“我,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咱们各为其主,落到了你们手里,有死而已。”

张希孟呵呵一笑,“难得,大元朝还有你这个忠臣!”

卢安民身躯晃了晃,他也不想当元朝的忠臣啊,可张希孟根本不给他投降的机会。

“我,我愿意替红巾效力,我想改邪归正”

“晚了!”张希孟毫不客气打断,“卢安民,你前些时候,跑去濠州,耀武扬威,替元鞑子劝说红巾军,投降元廷。如今元廷大败,十几万人,灰飞烟灭,你也成了俘虏。这是你想不到的吧?”

卢安民苦涩得想哭,他到现在也想不通,怎么就败了?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卢安民,大元朝为什么会输?我想你应该知道自从你考中进士,入朝为官之后,你家的田亩从三百亩,猛增到了一万三千亩。其中有一万亩,是你在黄河泛滥的时候,逼着乡亲卖给你们家的,有人不卖,你就雇佣盗匪,杀入家中,足足有三家十多口,人死之后,被扔到了河里,这不是假话吧?”

“是!就是!”卢安民大惊失色,突然怒吼道:“你欲加之罪,你想诬陷我!”

张希孟呵呵冷笑,他根本懒得废话,一转身,从人群当中,走出了三三十人。

有老有少,看到了卢安民,无比切齿咬牙,有人扑上来想要掐死他,所幸有士兵拦着,只是啐了两口。

还有人嚎啕大哭,悲天怆地。

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卢家干得坏事,都给说了出去。

其中一个瞎了眼睛的老妇人就说卢家看上了她的女儿,借着她女儿去卢家做针线活的时候,想要对她下手,女儿抵死不从,被卢家人活活打死。

他们去讨个说法,卢家只是牵出了一头驴。

“我那如花似玉的丫头啊!活蹦乱跳的大活人,怎么就变成了一头驴?老天啊,谁给我们主持公道啊?”

卢安民脸色惨白,嘴唇哆嗦,他当然知道这件事,但他不觉得有什么错的。

“这是朝廷规矩,你的女儿命贱,就值一头驴,你,你怪不到我身上!”卢安民心虚地狡辩。

老妇忽的站起,循着声音就扑向了卢安民,老妇咬牙痛哭,“让我杀了他,我给他偿命!”

张希孟连忙伸手,拦住了老妇人。

“别忙,这里不是大元朝,那些欺负人的狗屁法令也不管用。咱们就讲一个理儿,一个天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大家伙说对不对?”

“对!说得好!”

人群之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全都支持。

张希孟让老妇人先坐在,然后又依次站出来几个人,指认卢安民有说卢家放高利贷,把人逼死的。有说他们逼着别人当奴仆,要跪在地上,给他们当上马石。

一件件的罪行,让大家伙都给说了出来。

简直是血泪控诉,罄竹难书。

有一个汉子,因为遭了灾,欠了租子,就被抓起,挂在梁上三天,不给吃的,求着给点水喝,竟然被灌了一坛马尿三天之后,逼着他把女儿抵给了卢家,不然就打死他。

汉子撑不住,答应了。

如今的他跪在台上,狠狠抽自己的嘴巴子。

“我没用,我保不住闺女!我该天打雷劈!”他哭得晕厥,又被救醒,眼睛里流出了血。他不是惜命,他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

连死不敢死啊!

老百姓太苦了,一旦敞开了心扉,苦水就跟黄河之水似的,滔滔不绝

此刻老朱的同乡,有一多半已经瞪大了眼睛,他们简直感同身受,哪怕自家没有遇到过,但同村的邻居家绝对发生过,甚至比这个惨一百倍的还有。

“该杀!”那个徐姓的年轻人咬着后槽牙,吐出两个字。

而那个姓花的则是攥紧了拳头,想要动手了。

就在这时候,张希孟道:“卢安民,你听得明白你的罪行罄竹难书,归结起来,你给元廷当走狗,和义军作对。其次,你鱼肉乡里,残害百姓,你们卢家的人命不下几十条,全都铁证如山!”

张希孟一扭头,看向了朱重八。

“主公,该怎么处罚,还请示下!”

朱重八迈着大步上来,走到了卢安民的近前,伸手抓着他的脖子,将此人提了起来,突然之间,朱重八将卢安民提起,而后狠狠往台下摔去!

一声惨叫,卢安民像是一堆烂肉,摔在众人面前。

“把他乱刀剁了,给乡亲们出气!”

瞬间,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有人更是跪倒,叩谢朱重八。,激动地流下热泪。

再看那些老乡,看向朱重八的眼神也变了,他可不是大家伙小时候的玩伴,而是生杀予夺的上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