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纪忠环顾一周,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抬抬眼皮,哼了一声。
“陛下召见岂不是要紧事儿?”
如此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让那个发问的人瞬间惶恐至极,赶紧躬身施礼,跟着方纪忠的步子进入御书房。
方纪忠赶紧走到老皇帝近前,躬身说道:
“陛下四夷馆的人带来了!”
老皇帝看了一眼进来的这些人,随即问道:
“听闻爱卿说,你们四夷馆通晓各国之语,那今日就跟辨认一下周院判所言吧。”
那几人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纷纷拱手施礼,周恒一看该自己出场了,这时候也不能退缩,微微躬身随即看向几人。
“Do you speak English?Francais?”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的大人都看向后进来的几个四夷馆的人,那几个人互相望望,顿时傻了眼。
这特么是什么话?
咋从来没听过?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除了不解,剩下的只有惶恐。
那个刚刚问过方纪忠的男子,赶紧抱拳。
“不知这位大人所言是那种语言,似乎……似乎没有听过。”
此言一出,闻昌晋和老皇帝的脸上顿时都阴沉下来。
这是四夷馆的人,是大梁引以为傲的语言研究之所,叫过来当值的几个人,竟然一个都听不明白,还问这是什么语言,这脸都丢尽了。
周恒倒是没想那么多,原本遇到那人也是意外,至于他自己的语言水平有几斤几两自然是清楚的。
看向那个发问的人,周恒淡然地说道:
“刚刚我说的是两种国家的语言,当然都是藩国话,这两种语言在遥远的国度有很多国家可以共通,一种我叫做英吉利语,另一种是法兰西语?”
那几个人互相看看,老皇帝脸上的不悦,不用说什么他们已经惶恐的不行,哆嗦着赶紧拱手说道:
“陛下圣明,这两种语言四夷馆并未有所涉猎,毕竟来我大梁国的人中,说这两种语言的人还并未遇到过。”
老皇帝哼了一声,看向下面的几个瑟瑟发抖的人。
“未曾遇到过?那周院判为何遇到了来自这个国度的商人?为何他们再天津港停留多日你们都不知晓?”
周恒一看老皇帝的周身都是冷气,眼光带着杀气,这时候要是治罪这几人,出了这个门,满京城都该传扬,周恒如何跋扈,引得陛下震怒,杀了四夷馆众人,这样的骂名还是少点为好。
现在想来,这闻昌晋够阴狠毒辣的,叫来四夷馆的人,进可攻,退可守,问住自己就是他的能力,问住他们,皇帝震怒就是自己跋扈,简直不要太会算计。
虽然心里恨得压根痒痒,这会儿还是要安稳住。
“陛下知晓臣去岁受伤,对记忆有些混淆,很多事儿都记不起来,只是残存的片段记得,祖父曾救治过藩国人,这些人也都是从海上而来,距离我们大梁远隔千山万水,因为船只受损才漂流到大梁地界。
因而这些人来到大梁的毕竟少之又少,我只是记着他们的人金发碧眼,身材高大,身上有一股子特别的膻味。
那日我的随从只是偶然在街上碰到这样的人,觉得他们卖的东西新奇才带过来给我看,所以这些不过是偶发事件,如若是毗邻之国,想来四夷馆众人了解会很多,望陛下息怒。”
老皇帝看了一眼周恒,微微挥挥手,周恒赶紧站到一侧,脸上盛怒的表情也淡了一些,不过还是有些愤愤然,花银子供养的一群人,都不如一个周恒好用,不上火是不可能的。
“四夷馆众人闭门研学枉顾朕心,所有四夷馆众人罚奉半年以示惩戒,今后凡有来我大梁之外族,必解其语退下吧!”
那几个瑟瑟发抖的人,赶紧跪倒谢恩,退出御书房。
那个为首的人,看向周恒的目光带着感激,他很清楚,刚刚如若不是这个没穿官袍的人求情,今天他们几个死罪难逃。
老皇帝长出一口气,显然他有些乏累了,抬眼睑看向下面的众人。
“这两种作物,无论是何种渠道来的,现在在通州算是种植成功了,产量朕和张爱卿也瞧见了,数量是毋庸置疑的,至于大面积种植,想要推广不是朝夕之功。
朕想着,既然在通州种植成功,那就现在通州进行推广种植,至于田赋还有乡绅的种植之法,刘仁礼你来想出一个章程,无需顾忌原本的税负标准,拿出一套章程来。
张爱卿之后呈上来,行了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们退下吧!”
周恒一挑眉,没想到老皇帝倒是很有自己的想法,这是准备建设特区吗?
章程好定,但朝臣们尤其是这些御史,定然会炸毛,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刘仁礼和张辅龄,他倒是乐得看到这二人成为众矢之的。
毕竟越是如此,他们越是没有退路,并且只能忠于老皇帝,一旦新君登基,第一个受挫被惩治的,估计就是这两个人。
就在周恒念头一闪的档口,闻昌晋赶紧上前一步,脸上尽是震惊之色。
“陛下万万不可,虽然陛下已经亲眼所见这两种作物高产的情形,可一个通州都全部推广,如若控制不当,就会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如若农民暴起反抗,这不是毁了陛下用心?”
老皇帝这回倒是没有什么犹豫,抬手制止了闻昌晋的慷慨陈词。
“岂能因噎废食,此事无需再议,朝中也禁止议论此事,章程拿出来张爱卿随时送到宫中,你们退下吧!”
闻昌晋似乎还要说什么,被身侧的一个大人拦住,周恒自是乐呵呵地退出来,站在门口稍微等了一下,张辅龄和刘仁礼出来了,他赶紧点点头。
就在这时,闻昌晋迈步出来,看了一眼周恒他们冷哼一声。
“哼,不学无术之辈,何时起太医院的大夫也能商讨国家政事,真的是让老夫开眼了。”
张辅龄抓住周恒的袖子,他怕周恒年少气盛,想要阻拦,周恒笑着朝他摇摇头,毕恭毕敬地给闻昌晋施礼。
“闻尚书好,几个月不见,闻尚书还是如此暴躁,要知道易怒伤肝,看着闻尚书的脸色,还有略发紫绀的唇色,您可需要好好保重身体,勿要劳累,如若需要太医院的御医诊治,在下可以随时派人过去。
至于今日,想来闻尚书也看到了,在下身着便装,原本在家被方公公急匆匆叫来,还以为要出诊,至于商讨国家政事这六个字,可是万万担当不起,如若闻尚书有所质疑,可以去质问陛下为何有此举。”
说完周恒垂眸站在原地,没有不敬,也没有谄媚,就那样淡然地站着,连个眼神儿都没给他。
闻昌晋气得不行,指着周恒你了好一会儿,什么话都没在说,一跺脚转身走了。
另一个文官周恒记得,这人一直站在闻昌晋身侧,似乎在闻昌晋与老皇帝辩驳的时候,他曾经拉着闻昌晋,显然二人的关系很好。
这人瞥了一眼周恒还有张辅龄他们,快步追闻昌晋而去。
周恒撇撇嘴,目光盯着那二人,突然感到肩膀上一重,就这一巴掌差点儿将他拍翻,回身一看,那两个武将还有另一个大人站在周恒身后,动手拍周恒的就是大人。
“你……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