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胖子和何大人对视了一眼,胖子起身看向朱筠墨,施礼道:
“世子,案子问到这里,事实已经再清楚不过,可刘仁礼是个顽固,用刑也拒不招认,还请世子退避,这回春堂的周恒想来知晓一些细节,本官还要对他用刑了,您在这里恐污了眼。”
说着,再度抓起案牍上的令牌。
这会儿和朱筠墨所说已经不是商量,就是通知一声,别看你是世子,问案是朝廷命官的事儿,这事儿你没资格拦着,赶紧走吧。
朱筠墨看向胖子,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从京城离开已经三载,原本就很少和官府之人打交道,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慢着,刘大人好大的官威啊,动不动就用刑,本世子坐在这里,你都毫不收敛,案子没问几句,就言之凿凿定了性。霄伯请张大人进来吧,我想他也听得差不多了。”
霄伯躬身退后,走向门口,还未行进到大堂门前,外面来了一队侍卫,这些人身穿铠甲,手压刀柄不怒之威,快步进入大堂,站在那些衙役的面前。
这些衙役拄着水火棍一个个有些懵,自己拎着棍子,人家手里拿着刀,看身上的铠甲还用介绍啥,赶紧朝后退吧。
所有衙役不约而同朝后退了两步,直接靠墙站立,那些侍卫也没客气,也都退后站到衙役们原来站立的位置。
一个身着官袍的人,与屈大夫并排,带着几人缓步走了进来。
等看清楚来人,胖子瞬间腿发软,赶紧从案牍后面跑出来,那位何大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二人赶紧从堂上下来见礼。
“下官泰州知州刘铭顺(山东布政司巡按御史何孝堂)见过张大人。”
那位张大人,走到朱筠墨身侧见过礼,脚步没停,直接走上大堂上方的案牍后坐下。
那二人跪着转动方向,垂头伏在地上,此刻胖子的心真的乱了,周恒抬眼看过去,堂上坐着的冷面男子想来就是那位张辅龄大人了。
张大人看都未看下方跪着的两个人,抬手示意下属。
“将账簿和一干人证带进来,屈老先生请坐。”
屈大夫哪敢坐,想要说啥,不过一个侍卫已经搬来一把椅子,放在朱筠墨的身侧,无奈屈大夫只是搭着边儿坐下。
片刻,几个乡绅被请了进来,都站在屈大夫身后。
不多时张主簿和魏县丞也被带了进来,身上的衣衫已经碎裂,在堂上马上有人将他们身上的枷锁除去。
众多乡绅,看向刘仁礼他们的惨状,抓起衣袖忍不住擦拭着眼泪,一日之间怎就成了这个样子。
张辅龄看向地上的刘仁礼,示意属下将他身上的枷锁也一并除去。
此刻堂下已经占满了人,张辅龄的目光扫视了一遍,落在刘铭顺和何孝堂的身上。
“二位大人的问案,我在外面都听到了,不知你的人证,是从何而来?”
刘铭顺赶紧直起身子说道:
“大人明察,下官等奉命到清平县调查此案,正巧牢里关着寿和堂的孟孝友,他主动讲述了一些详情,下官才知晓事情的始末。”
张辅龄眼皮都没抬,哦了一声,接着说道:
“哦,是吗?本官是今日凌晨到的清平县,直接找了当地的乡绅还有城外的灾民了解详情,那就一起来听听吧,你们二人起来吧。”
二人战战兢兢起身,此刻也不能上去坐着,就是让他们坐也不敢坐了。
张辅龄是谁啊,那是大理寺少卿,整个大梁国最脸黑的人,唯一一个亲叔父都被他给审了,皇上都称他是铁面无私,最为公正之人。
你咋地想套近乎,抱歉不好这个。
胖子侧身,看看地上那堆账册,目光瞥了一眼红衣的徐百户,似乎带着疑问,这些账册不是烧了,怎么还有一批?
徐百户此刻头都没抬,自然无法应答。
张辅龄看向地上跪着的张主簿,“你是清平县主簿?”
张主簿赶紧叩头,“回张大人,小的就是主簿。”
张辅龄接着问道:“我听说,这赈灾的捐款,是刘仁礼用县衙的名义筹集的,并且设立了一个赈灾会,你说说看,刘仁礼可曾处置过一笔银钱?”
张主簿急切地答道:“刘仁礼大人未曾处置过一笔银钱,所有的捐赠和花销都是我和魏县丞经手的,并且是赈灾会监理着。”
“可有账目?”
张主簿一脸的愤然,侧头看向站在一侧的刘铭顺二人。
“有,不过这二位大人,昨日一进县衙就将我们抓起来,并且将赈灾会的人赶出县衙,所有账目还有里面的一切记载,都被付之一炬。”
刘铭顺赶紧跪下,一脸的冤枉。
“大人明察,这个确实没有啊,我们只是接管了县衙,将张主簿和魏县丞暂时关押,毕竟要进行审理,怕他们之间串供,才出此下策的。”
张辅龄目光落在刘铭顺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本官似乎,没有问你话……”
刘铭顺一噎,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退后两步不再说话。
张辅龄这才再度看向张主簿,“既然账目和一切证据都已经焚毁,那你如何证明自己所言呢?”
张主簿一顿,“这……小的可对天发誓,所言不虚,如若有欺瞒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张辅龄摇头,“本官问案要看证据,发誓无用。”
刘铭顺紧张的心稍微松了一下,偷眼看看,张主簿脸上尽是失望之色,跪坐在那里已经无话可说。
就在这时,朱筠墨身侧的屈大夫起身,上前一步施礼道:
“张大人,那账册按照刘大人的吩咐我们一式两份,在府衙放了一份,在城外的赈灾处留存了一份,毕竟要与各项数据核对,每隔三日才会在一起核对一遍,今日我们将这些账册带来了,只是最后两日的未曾核对,不知是否能用。”
未等张辅龄说话,何孝堂先呲笑了一声。
“呵,你们自行记账怎么能作数,那岂不是想写多少写多少?”
屈大夫没有恼,几个乡绅已经着人将账册搬过来,堆放在前面,屈大夫抓起来一本,随意翻开。
上面是周恒传授的借贷法,标注的进销账目,唯独不同的是并未用数字,在下方的合计那一行,有记账人、核算人、经手人签名和日期,还有赈灾会和衙门的两个小号印章。
随意翻下去,都有这样的印章和签字。
屈大夫指着各个介绍了一番看法,将账册举过头顶,给众人看了一下,张辅龄手中也有一本,仔细看过才知道这账目的可怕。
别看就是小小的几页纸,你几乎可以知道,这一天整个清平县都干了什么,进出花销多少,雇佣了多少木工装卸工,每日的价格几何。
张辅龄翻看到最后,这里面的数额确实非常惊人,不过看看地上的一堆本子,张辅龄微微蹙眉问道:
“屈大夫,这剩下的也都是账簿吗?”
屈大夫摇摇头,“非也,这里都是病历,所有治疗过的患者,我们都留存了一个存档病历,姓甚名谁,是男是女,家住何处,什么时间治疗,什么症状,医嘱是什么,体温情况,何时出院,事与据悉都进行记录。”
刘铭顺一撇嘴,“大人这些想来造假也是可以的,怎能作为证据?”
屈大夫不以为意,朝张辅龄施礼道:
“大人城外的灾民我们带来一些,不过大堂空间有限,可以进来一些人,我们比对一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