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恒安抚着孩子,朝妇人伸手,说道:“让我抱一下孩子,给他瞧瞧,不用担心,这里安置的灾民多了,你见到几个死的,有病要及时医治。”
那孩子哭着打挺儿,差点儿摔倒,周恒手疾眼快,赶紧接住,妇人见此不再僵持,松开了孩子。
周恒单膝跪在地上,将孩子放在自己腿上,在口袋中摸索了片刻,找到一块冰糖,将油纸打开,递到小男孩的面前。
“你不要哭闹,知道这是什么吗?”
男孩儿睫毛上还挂着眼泪,不过不再哭闹,微微摇摇头,腼腆的没说话。
周恒笑了,将糖送到小男孩的口边。
“你可以舔一下,尝尝是什么味道?”
小男孩扭回头看向妇人,妇人一脸的紧张,不过见孩子看向自己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小男孩这才伸舌头舔了一下。
瞬间瞪大了眼睛,极为疑惑地看向周恒。
“甜的。”
周恒点点头,“对甜的,这是糖,让哥哥给你检查一下身体,然后给你吃糖好吗?”
小男孩用力点点头,拖着长音说道:
“好。”
周恒抿唇一笑,将冰糖重新包在油纸里面,递给小男孩儿。
“给你拿着,哥哥现在给你检查,放心不疼的我们就摸摸下巴。”
说着,双手顺着小男孩儿的耳后,摸了一遍,下颌和耳后的淋巴结有些肿大,不过并不严重,双眼没有充血,有些流鼻涕。
周恒掏出听诊器,没有掀开衣服,毕竟这里人多,只是在小男孩儿的后背听了听,又摸了一下男孩儿的腹部,担忧的心微微放下。
“好了,哥哥检查完了,你可以吃糖了,不过吃完糖要漱口,不然你的牙齿就会有小虫子啃食。”
小男孩儿手指麻利地将油纸拨开,一张口将冰糖丢入口中,微微眯起眼,一脸的享受。
“真甜,比树上的果子甜了不知道多少倍。”
周恒抱着小家伙走到女子近前,将孩子还给她。
“这两天,孩子有些发热咳嗽吧,是不是还有些腹泻?”
妇人点点头,“睡不好,总是说肚子疼,然后吃什么都拉肚子,还咳嗽流鼻涕,今天晨起还有些发热,不过不是很烫,我想着要给他捂捂汗呢。”
周恒摆手,“小儿发热最忌讳捂汗,毕竟他们对发热的承受能力有限,如若高烧一定及时就医,一会儿跟着去一趟隔离区,给孩子扎一针然后回来睡就行,没有什么大碍。”
听了周恒的说辞,妇人瞬间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鼠疫就行,别的都没事儿,别说扎一针,就是扎十针能治好也成。
妇人没再多说,赶紧站到队伍里面,后面那些人也都守规矩地站好,志愿者已经走上前,点过名字,这才带着人朝隔离区走去。
落在队伍最后的一个男子,咬着唇一脸的纠结,周恒抬手叫住他。
“你先等一下。”
男子顿住脚步,周恒看着他的双眼,声音尽量放柔和,这人看着就有心事,这个时候,如若藏着掖着,真容易出大问题。
“这位大哥,有什么难言之隐吗,如若有讲出来,我们帮你想办法,你看如何?”
刘仁礼此刻也看到这边的异样,迈步走过来,站在周恒身侧,说道:
“如若有人欺负你了,本官替你做主。”
那人抬眼看看这两个人,大夫和县尊的年纪都不大,不过刚刚他们说的话,这人都听明白了,从这安置区可以看出来,这些人不是那些鱼肉百姓的官员,男子目光坚定了一些,这才抬起头看向二人。
“我在安置区最后一排,那里有一个没有安置人员居住的房子,这两天我从门前经过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声音,今天一早我再度路过,里面扑通一声响,似乎什么东西倒了,我赶紧进去,那里躲着十几个人,东倒西歪地躺着,地上都是呕吐物。”
刘仁礼想要问什么,被周恒一把拦住,那人接着说道:
“那房间里,就两个能动的,也是不断哼唧,我说去叫人找大夫,他拉着我说,别叫人缓缓就好了,之后我们就被带到这里了……”
周恒一怔,十几个人,这是逃避安置了吗?
如此样子,不用说也知道,这是疫病发作,竟然还是在安置区。
“大哥,麻烦你带我们去看看,这里有近万人居住,如若真的有重症病患,这些人岂不危在旦夕。”
男子点点头,没再犹豫,带着周恒朝安置区后面走。
周恒看向身侧的一个志愿者,这人是回春堂的张二狗。
“张二狗,你先带着这些病患去隔离区,让屈大夫他们先测量体温,之后进行分诊,高热的先物理降温,然后用药,药要省着一些。”
张二狗赶紧称是,跑到队伍的最南端,带着人走了。
刘仁礼一挥手,门口的所有衙役还有志愿者,都跟着向后进发,有的拎着担架,有的拎着消毒的喷壶。
众人走到最后面,在靠河边的位置有个不起眼的房子,这里有几个树桩,原本需要对着前面房区的位置,已经被占了。
所以木屋建的有些靠近河边,与别的木屋相隔甚远。
后面一排,还有人员在施工,几排房子的框架已经出来,正在用木板封堵墙壁和屋顶。
男子指着木屋说道:“就是这里,那边有个水缸,我们清晨都过去洗漱,凑近了就能听到一些声音。”
周恒伸手,让后面的人都停下脚步,刘仁礼快步走上前。
“怎么不过去?”
“大人,我先过去看看,如若都是高热昏迷的病患非常危险,毕竟我穿着隔离服。”
刘仁礼看向自己身上,周恒明白他的意思,急忙出言阻止。
“大人先在这里等一下,你如若过去,后面的人都会跟着,情况不明还是谨慎一些好些。”
刘仁礼点点头,这事儿还是要听周恒的,毕竟多次的医治,都证明周恒的处置是最正确的。
“后面人停下,穿着隔离服的向前一步走。”
后面的人开始占队,志愿者现在都穿着油布隔离服,这东西虽然闷热,但是隔绝性最好,谁也不敢贸然行动,站好队伍看向周恒。
周恒没让那男子跟着,快步走到木屋前,门是紧闭的,窗口被一个破布帘子当着,忽闪着看不到室内。
周恒伸手将帘子扯掉,一阵恶臭散发出来,周恒趴着窗口看向室内,果然地上横七竖八都是人,到处都是呕吐的痕迹,有的已经干涸,有的就喷溅在躺倒之人的口边。
不过房内没有一点儿声音,周恒的心提了起来,朝后面摆手。
“过来一个人,去后窗将所有的破布扯下去,通风一会儿我们再进。”
两个小子赶紧跑过去,将前后三个窗口挡着的破布扯下来,那味道顶的几人蹲在地上不断干呕。
刘仁礼有些着急,原地跺着脚问道:
“怎么样,难道都已经亡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