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到“超维”的境界, 司诺城感觉自己切实脱离了人的范畴。
无需摄食维系生存,无需睡眠放松精神, 浑身充满了使不完的力量,仿佛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去,吐浊纳清、去旧迎新,让身体与灵魂在同步中不断升华。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有着无法言喻的玄妙。
躯体还是躯体,但也只是躯体,是他行走在三维世界的证明。就像人坐在电脑前打游戏,屏幕中的游戏人物是自己的化身,却也只是化身, 是行走在游戏世界的凭证。
人是游戏人物的灵魂, 失去人的操作, 再强大的游戏人物也“死”了。而灵魂是三维身体的内核,如果一个人失去自我,那他就算活着,也是“死”了。
人类找回自我、遵从本心的灵魂觉醒之路, 名为“寻真”。
寻求一个本真, 是灵魂与大道逐渐相合、又坚持自我的过程。司诺城悟了、懂了、明了,但又觉得自己形同稚子,还处于懵懂看世界的状态。
当他脱离五感的局限看待世界时,他之于世界是新生儿,世界之于他是新面貌。
彼时,地平线上旭日东升。司诺城睁开眼,看见的是日轮与朝霞;闭上眼, 看见的是流动的光和振动的波。一切有形的、无形的东西, 在他的感官中都无所遁形。
原来, 这就是纪斯眼里的世界……
只一眼,便让人心生震撼。
“好神奇。”司诺城握住拳,再松开,“刚觉醒时,感觉身死的话,我也会跟着死去。可现在,我感觉身体像是一件衣服,很服帖地套在灵魂上,怎么穿都可以。像极了虚拟数据,我可以随意修改它。”
纪斯站在他身边,安静地听着。
“我能看见天地间弥漫的能量,似乎只要我伸伸手,它们就能为我所用。”司诺城轻笑,“财运、幸运、好运,我可以看见它们流动的轨迹……如果我不是一个正常人,那么在获得呼风唤雨的力量后,我会变得极为危险。”
幸亏觉醒有门槛…
“原来你眼里的世界是这样的——高矮胖瘦、贫富美丑,都无关紧要。甚至男人与女人也无分性别,剥去皮囊后全是一样的。他们身上堆砌的标志,比如金钱、美貌和地位,对于你来说皆是虚像,只有灵魂才是真实?”
“你喜欢……看灵魂识人?”
纪斯浅笑:“嗯,确实如此。”
“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可能为虚。人只有五感时,需要靠头脑去甄别好坏;人若是觉醒,就可以靠灵魂感知去分辨真伪。什么都可以作假,但灵魂不会骗人。”
“比如你——”
纪斯侧首,笑道:“魂如恒星,於斯万年。”他远眺旭日,“如果非要欠一点因果,倒不如欠你。所以,你说要送我去鲸渡港,我同意了。”
司诺城一时怔然。
“你送我到目的地,我给你拍了一道平安咒。本以为是偿清了,不料你遭了海难……”之后,他也懒得再理清这笔账了,有那时间算账,不如多养几颗白菜。
“但不论因果如何,你都不像是会以人情要挟我的人。”纪斯的话说得很漂亮,“我始终相信灵魂如恒星的人,是公正又温暖的。”
不知是阳光太美好,还是纪斯夸人太诚恳,司诺城感觉心跳漏了一拍。他几乎是本能地别开眼,说道:“我所学的,都是你教的。你没欠我什么,是我欠你良多。”
“真的?”
“真的。”
“那你先还一点吧。”
“……”等等,哪里不对的样子?
鬼知道话题是怎么歪楼的,司诺城只知道当自己回过神,已经按照纪斯的指示来到了一处大瀑布附近。
他们站在悬崖顶端,看着一匹白练飞纵而下。天水倾泻,在底下的大湖中砸出白花。
这里是位于坚菓国最南的一片风景区。自开发以来,一直以风景奇诡闻名,尤其是险山峻水的搭配,在以往吸引着大量游客。
如今,方圆千里再无人烟,似乎将安静还给了大自然。
可惜,这是假象。风景区的安静不是因为人迹罕至,而是因为被瀑布遮掩的峭壁之中裂开了一道豁口,形同宁原魔窟一样狰狞,还散发着诡异的振动。
它就像竖长的瞳仁,正借着瀑布的掩映慢慢扩张。人的眼睛无法透过瀑布看见裂缝,而瀑布的哗啦声掩盖了豁口裂开的异常。
一个未成形的小型界门落在这里,假以时日,它会成为跟宁原魔窟同样可怕的东西。
“感觉到了吗?它在振动。”纪斯说道,“极低的频率,可以勾起人恐惧绝望的情绪。率先被吓退的是动物,接着是体质敏感的人。”
“它的振动催化了妖魔的转化,在不久之前,来风景区避难的人遭遇了一场大灾。幸存者以为灾难始于妖魔,其实他们没找到源头。”
说着,纪斯抬步往前,竟是实在地踩在半空里。地心引力似乎成了摆设,无论他想上升还是下沉,都是匀速。
司诺城见状,也学着他一步跨出。他已经到了见微知著的地步,纪斯划开维度的能量波动,他看一眼就能记在心里。
两人肩并肩沿着瀑布下滑,飘在峭壁的中段位置。
司诺城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纪斯点了点界门:“尝试着关闭它。”
闻言,司诺城浑身一震,猛地转头:“我可以关闭界门?不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如果界门可以被觉醒者关闭,这事情大发了!
“女娲补天就是关界门。”纪斯道,“祁辛黎的理论是正确的,南洲极地的研究也是正向的,界门确实可以被关闭。但使用机器只能解决一时,治标不治本。唯有天地人三者相合,才能从源头解决问题。”
“这是我无法参与的因果,但你可以。”纪斯继续道,“你本身就是跟这个世界命运攸关的人。现在,你去这方没成型的界门面前,用你的振动去反向关闭它的振动,把它锁起来。”
司诺城颔首,表示明白。
纪斯没留,转身就走。
他跃上了高天,在云雾缭绕处俯瞰大地。
他看着司诺城冲豁口伸出手,一手摁住一边,淋着大瀑布的急流,瞬间释放出自己的力量!
淡金色的能量波层层泛开,像是水面的涟漪。它打乱了界门一圈圈的黑色波纹,开始嵌入对方的节奏里,往中心一点点渗透。
无声的交锋,是能量与能量的抵消,是波与波的对撞。三维的山水纹丝不动,超维的空间地动山摇。
界门,是一个世界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暗合了时空的力量,想要关闭可不是简单的事。
界门的振动让司诺城难受,同理,司诺城的能量让界门背后的生物受不了。低频能量的绝望被高频能量的坚定冲散,这波动正顺着豁口往异世界延伸,他甚至能听见怪物尖锐的咆哮!
它们在退却。
可更强大的在补上。
他要面对的根本不是一座界门,而是界门背后的怪物世界。要是他弱小,它们会蜂拥而上;要是他强大,等界门关起,它们不一定会再来。
怪物就是群欺软怕硬的东西,必须拼了!
“唔——”司诺城闷哼一声,搭在豁口上的两手开始合拢。
他持续地加大了力量的输出,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化作箭矢,层出不穷地扎向彼方。
合拢!合拢!合拢!
他深呼吸,浑身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在这一刻,能量的振动跨越维度,光之力驱散了死亡的阴影,由内而外地荡开波纹,令枯木抽芽,令万物生发。
远方传来群鸟嘶鸣,大湖跃起无数银鱼。曾经逃出风景区的生灵在顺着能量赶来,不愿离去的亡魂也终得释然。
他们听见了来自光的呼唤。
像是源于宇宙深处,像是根植在灵魂之内,如阳光包容的温暖,如恒星璀璨的光辉。
是解脱,也是新生。
“嗡——”如同佛寺中的钵鸣,是宇宙的声音。
“轰隆隆!”是悬崖豁口的哀嚎,是界门关闭的指令!
半小时、一小时、两小时……司诺城一寸寸艰难地合拢界门,周身肌肉梗起,大滴汗水落下。在波与波的冲撞下,他被溃散的能量割出无数道伤口。
它们破裂又重组,加深了他的融合与转化。
纪斯望向人间,人间是炼狱。可他看向司诺城,却觉得他是黑暗中的火种。
难怪气运之子总是会让人不自觉地跟随,难怪性格诡异的高人总愿意帮他们一二,难怪脾气极臭的神兽灵物也喜欢为之效力……假如气运之子都像司诺城这样,他倒是有些理解了。
心性如此,着实让人欣赏。
“轰隆——”惊天动地的轰鸣之后,司诺城一把合上了界门!
他咬牙,第一次笑得特别野性:“永远!别想!过来!”
……
热带雨林深处,喝完“中药”差点直接嗝屁的姜启宁在误吃三把巴豆、抱树蹲坑一晚后,总算把体内的毒素排干净了。
彼时,他抖着两条虚软的腿,死要面子地说:“我没事!不需要休息了!真男人从不畏惧吃巴豆!我们走,任务要紧,为了中洲!”
拉基:……
口号喊完,龟行牛步。拉基秉着同伴情,建议道:“要不我背你吧?”
“不……”姜启宁青着脸,“我对你背上的斧头有阴影,不要让我靠近它。”
成吧,两人艰难前进,谁知有灵性的动物一只没碰到,倒是雨林中的原始部落撞上了一个。讲真,他们都看过雨林有原始部落的纪录片,但从没想过自己会碰上。
这碰上就算了,可是……被看上是怎么回事?
拉基沉默地站在大河这端,看着姜启宁被五花大绑地送上了原始人的竹筏,已经驶向了河的中段。
这时候要是出手抢人,他几百斤的斧头一上去,竹筏必然会翻。
抢人是抢人,但拉基并不想伤人。竹筏一翻,人全进了河。而雨林中的河可不安生,里头的森蚺和鳄鱼可不少。原始部落自有他们的生存之法,算起来,他和姜启宁才是闯入者。
不过,他就去找个食物的功夫人就被带走,姜启宁真是个非酋!
最要命的是,原始部落酋长的女儿似乎很喜欢姜启宁?
所以,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他明明比姜启宁强很多也帅很多吧,怎么碰上的女孩子似乎都喜欢姜启宁?
姜启宁:“不、不要啊!不是的,我不是这种人!”
拉基:……
突然不想救你了呢,你就留在原始部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