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诺城记得, 他最初在川蜀之地偶遇纪斯时,对方还只是一个看上去神叨叨的“异装癖”。就算长相雅致、气质不凡,也让他无法升起太多的好感。
那时, 纪斯避雨还需要躲在树下, 前往鲸渡港还需要搭顺风车, 运气差时还会被请进派出所喝茶。
他送他去鲸渡港的途中,对方虽然不需要睡觉,但也有过像人一样进食、洗漱和泡澡的习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活得不吃不喝不睡,比神仙更像个神仙。
不过, 纪斯会变成这样也是有迹可循的事。
他记得他曾经说过:【你们可以把我当作一棵树……】
他就像一棵落在地球上的树。在熬过最初的适应期后, 树根扎得越深, 就与地球越契合。而磁场越契合,就越能发挥出自己的实力。
短短半年,他已成为一棵参天巨木, 任是外界风雨飘摇,也无法再动摇他的根基。
树,以风雨为洗礼,以日月为精华,可不吃不喝、无分日夜,可恒久不变、枯荣万年。
近神如斯,非人如此, 不需要进行寻常人的清洗也很正常。但司诺城万万没想到, 纪斯居然会应下这种胡闹的邀请——跟他们一起洗澡?
完全想不到……
他以为对方会一直坐在岸上, 像是看猴子玩水一样看他们清理自己。正因如此, 他才绷着脸洗得飞快, 却不料对方也打算下水。
心底莫名地生出一丝期待之情, 关键是他不知道在期待什么。或许是纪斯平添了一分烟火气,又或许是感觉到纪斯真的拿他们当朋友对待。
对,朋友……
司诺城洗澡的速度更慢了,隐约间还流露出一股有气无力的感觉。
而纪斯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即使他的衣袍作为圣器,基本不需要清洗,但既然应下了队友的邀请,他就不会再推辞。
更何况,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可计较的呢?
这样想着,纪斯站到了湖边。
他看着湖中起伏的几个脑袋,微微一笑,随即将修长的手指探上捂得严实的领口。轻轻一扣,再一勾,领口就露出了一道狭长的缝。
雪白的祭司袍优雅且禁欲,正如纪斯这个人一般,就该是圣殿里的大祭司,神圣又神秘,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但现在,本该在云端的大祭司一步步走向凡尘,白色衣袍的剥落,仿佛是笼罩着他的神性褪去,露出底下人性的一面。
衣衫簌簌摩擦,释放出一截修长的脖颈,以及漂亮的喉结。
纪斯的肤质很细腻,却绝不失男子的阳刚。当他下巴轻抬,喉结微微一滚,目光似笑非笑地看来时,湖中的队友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场面。
同为男人,他们跟纪斯相处日久,打心里承认对方是个难得的大帅哥。帅得风流雅致,帅得风度翩翩,可他们从未想到,纪斯的帅气竟然还有如此靡丽的一面。
是的,靡丽。
明明穿着最圣洁的白袍,翩翩像极了黑夜中引人堕落的妖魔。这种靡丽,无关性别,只是一种纯粹的美。
队友们骤然失声,司诺城的神情很是呆滞。
纪斯见状,忽然想到了以前队伍里每一次泡澡时狐狸精都会说的名台词。他恶趣味地勾唇,低音炮一开,威力所向披靡:“想知道我这件衣服下面穿着什么吗?”
可以说是恶劣到极致了。
众人的神色一瞬恍惚,上当的傻子就有三个。姜启宁、俞铭洋和邵修当场脱口而出:“想!”
说完后自己都愣了。他们发愣倒不是因为自己说出“想”字,而是——为什么纪斯说这句话会这么熟练?为什么表情眼神都这么到位?
莫非……噫!
卓天涯黑着脸捂住邵修的嘴:“不,你不想。”接着掰过爱人的脸,“你这杀千刀的死鬼,说好要一辈子守着我过呢?怎么一看见别的狗你就走不动了?”
“你要是真走不动了,那我以后就让你每一天都走不动哦。”疯狂明示。
邵修:“……老婆你天下第一美,我最爱你了。”怂得一批。
这头的恩爱狗无人理会,因为纪斯不逗人玩儿了。他的手指往下一划拉,所过之处,白袍翩然花开。真真像极了一朵层层绽放的莲,剥去一瓣,还有一瓣。
他们确实没想到纪斯是个实打实的保守派,跟套娃似的,单薄的衣服能裹上三层。长袍落下,是一件丝绸状的白色薄衣,薄衣褪去,是更透气的内衬。
待内衬落下,就是纪斯高大完美的男模骨架,线条流畅又饱含力量的肌理。
这就更出乎意料了!
纪斯平日穿着一身白袍,宽大飘逸、行走如风。他们都以为他除去外衣后应该是个瘦削的年轻人,谁知这身材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可靠的肩膀,分明的腹肌,完美的腰线。凡是美男子该有的一样不少,凡是猛男该有的照样不缺,同时糅杂了美与猛的特点,构筑成极为凝练的“强”。
人体是极器——这话应用到纪斯身上,真是完全贴合了事实。
眼见纪斯的手落在了白色长裤上,姜启宁不禁喃喃自语:“我一直以为纪斯啥事都不干,应该是个没有腹肌的人。没想到……没想到人家不仅有,还一点也不输给城哥。讲真,我觉得城哥的身材还没他那么好看。”
确实好看,说不上是哪里好看,可就有一种看了就挪不开眼的美感。是魅力的四射,是阳刚的张力,也是人体美与野性美的融合。
俞铭洋却脑回路清奇:“如果纪斯这个时候敢拿手机直播,你信不信直播间打赏分分钟上亿?”
“我信!”
“不得不信……”祁辛黎苦笑,“男人生成纪斯这样,看了都让同性感到自卑。”
“自卑什么啊!”姜启宁生龙活虎,“让他扒让他扒,男人的自卑永远不在于身材,而在于——”
纪斯褪去长裤,蹚水而下。清澈的水没过他的膝盖,视线往上、在往上,他们看见了一条包裹严实的白色平角裤,规模可怕。
司诺城:……
他总算明白这货为什么在初遇时不怕跟他同浴室洗澡,原来是个有资本的人,啧。
姜启宁:“对不起,我要自闭了。”
俞铭洋:“自闭带带我,我以后再也不要跟他们一起洗澡了。”
湖水冰凉,凉到了男人自尊心深处。而姜启宁带着他最后的倔强,说出心底的大实话:“男人的自卑永远不在于资本大小,而在于时间的持久!”
“对,没错!”俞铭洋极力挽尊,“持久!”
拉基面无表情地洗斧头:“说的好像你们有女朋友一样。有本事去谈一个,让你女朋友真心实意地夸夸你。连女朋友都没有,还谈持久?”
“拉倒吧。”
众人:……
于是,吉祥物报团取暖,大佬们相谈甚欢。瀑布源源不断地冲刷着污秽,将灰尘、汗渍和血迹冲走,湖水依旧清可见底,偶有游鱼在其间穿梭。
不得不说,洗澡是个令人身心舒畅的事,但凡蹲进水里的人都不是很愿意起身。而蹲着蹲着,话就敞亮了,人也玩开了。
眼见拉基洗干净战斧,还极为温柔地继续搓它,祁辛黎难得发问道:“你怎么洗斧头比洗自己还细致?”
拉基:“不把斧头洗干净,怎么把自己洗干净?”
“啊?”
拉基深深地看了祁辛黎一眼,背着他转过身,单手握住洗得锃光瓦亮的双面斧,反手往后,蹭在了肌肉虬结的脊背上。
一搓,再一搓。这把横扫四方、以龙骨为基的双面斧,在拉基洗澡时也只是个搓背器而已。
他握着斧头搓掉了背上的污渍和死皮,没划下一道血痕,没留下一丝红印。真正的男人,敢于用双面斧为自己狠狠刮泥!
众人:……你特么是个狠人!
祁辛黎嘴角一抽:“你的控制力很精准啊。”
“并不精准。”拉基把栗发理到后头,横过斧头刮新冒出来的胡渣,“只是它再锋利也砍不动我罢了。”
在大楼里打了几架,拉基勉强能接受自己曾经是一只野兽的过往了。只此一点,他的皮肉筋骨就有了长足的进化。
之前耍战斧,他还要收着点防止误伤自己,而现在,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大开大合。
拉基横过战斧,把长腿蹬在岸上,决定给自己刮刮腿毛。战斗民族的血统哪哪都好,就是男性浑身“植被”比较茂盛不太好。
秉承着同伴情,拉基拎着斧头回首:“谁要刮腿毛,我帮你一起?”
众人十动然拒:“不,不用了,我的腿还要留着走路。”对于你来讲是刮毛,对我们来讲是砍腿啊!
拉基不语,在岸边孤独地刮毛。
“要搓背吗?”司诺城摇着一瓶浴盐,“是薰衣草味的。”
“成。”
纪斯背过身,把长发拢到身前,露出脊背。司诺城倒了一掌心的浴盐抹在他的脊背上,触手之际一愣,随后没轻没重地抹开。
搓,就搓!
司大少爷压根没伺候过人,能把浴盐均匀抹开已经不错了,实在不能太为难他的搓澡技术。
纪斯面色如常,不言不语。直到五分钟后,他温和道:“我已经了解你搓澡的手法了,你背过去,我也帮你搓吧。”
“好。”
司诺城寻思着纪斯没提意见,说明他搓得澡很舒服。既然那力道纪斯受得了,没道理他就不行。
司大少爷放心大胆地转过身,纪大少爷却冷笑一声,糊了一掌心的浴盐贴上对方的脊背,凉飕飕地说道:“你刚才,给死猪推皮推得很开心啊。”
给死猪推皮?
闻言,司诺城心头一惊,可他想跑早已来不及了。纪斯反剪住他的双手,另一手摁在他脊背上,拿出给死猪推皮的力道狠狠一搓。
司诺城的背部肌肉瞬间紧绷:“我没用这么大的力道吧?你这是扒皮的手法!”
“你有。”纪斯平静搓背,“既然你对自己的力道一无所知,我就让你感受感受。”
司诺城:……
耳听湖泊里一片死寂,纪斯转过头微笑:“谁要搓背啊,我帮你一起?”
众人十动然拒:“不,不用了,我还不想那么早瘫痪在床。”对于你俩来讲只是错个背,对我们来讲是脊椎错位。
啊,再见吧朋友,再见吧!
祁辛黎退到距离大佬和憨批最远的地方,又摸到靠谱的沈云霆身边,邀请他一起搓背:“沈队,你怎么一个人离那么远?”
沈云霆顿了顿:“你还是离我远点比较好。”
“嗯?”
“因为我……”
突兀地,远处传来憨批们的欢声笑语:“哈哈哈!难得一起洗澡,大家打水仗好不好?就当重温童年的快乐,来呀!”
俞铭洋快乐得像只狗子,把水花溅得到处都是:“快,一起!城哥和纪斯不能一起组队,简直是作弊。我们正好九个人,就三人一组吧。”
“我、纪斯、沈队。”姜启宁分配道,“老俞、城哥、祁辛黎,然后是拉基、邵修和卓天涯,怎么样?”
邵修笑道:“成啊,我们稳赢!”道家的阵法可不是那么容易被突破的。
“谁赢还不一定呢,别夸海口!”
吵嚷之间,姜启宁朝他们挥手:“沈队——这里,过来跟我们一起!”
沈云霆张了张嘴:“不,我……”
“一起去吧。”祁辛黎笑道,“你可能习惯了军队严谨的作风,不习惯跟我们胡闹。但适应一阶段就好了,反正打水仗也没什么杀伤力,玩玩就是了。”
玩玩就是了……
沈云霆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应下了。他是这批觉醒者中年纪最大的,平时严肃就算了,总不能休闲时刻也不合群吧。
只是玩玩,想来队友都是觉醒者,不会有大问题。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沈云霆加入了打水仗的队伍,来回不足十次——就漏电了!
他·沈云霆·中洲目前最强的雷电系觉醒者,特么漏电了!电了!了!
噼里啪啦的雷暴过后,七八条游鱼浮起了白肚皮。距离沈云霆最近的姜启宁翻着白眼沉入水底,直接被沈云霆泼了一脸水的隔壁两队直接遭殃。
雷暴过处,没有谁是幸免于难的。
拉基过耳的栗发炸成了猪头,卓天涯的大波浪炸成了包租婆,俞铭洋吹着泡泡沉下去,邵修张着嘴吐出一圈黑烟……
祁辛黎摸摸头发,很好,掉了八根!
众人盯着他,盯死他。
沈云霆:“……我拒绝过。”
纪斯无奈摇头,往下一捞,捞出了姜启宁:“醒醒。”
姜启宁两眼呆滞,被电得今夕不知何夕。他被纪斯拖到岸上,只觉得身心疲惫,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情不自禁地,他握住纪斯的手腕,脑子还转不过弯来:“你是谁?等等,我是谁,我在哪,我刚在干什么?”
纪斯一顿。
这一刻,他脑子里只有一条弹幕:【不好了,公子!姜家小少爷失足落水,醒来后性情大变!】
纪斯:……
这头的纪斯抄起了宙心权杖,那头的司诺城刚捞起俞铭洋拽到岸边,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说来也是奇怪,这电话不是来自军部,也不是来自家里,而是来自他的秘书之一。他们应该知道他暂时不管事,也该知道有事交给他的“工具人们”处理吧?
为什么会来电话呢?
司诺城拽住俞铭洋的脚踝,倒提着他抖了抖,抖出活鱼一条,抖出湖水三口。而他接起了手机,说道:“是我,怎么……”
“司总!大少爷,不好了!”
对面的秘书哭成狗:“你破产了!你破产了——”
“啊?”
“一头龙!从坚果国飞过来,落在我们北欧的主公司那里,把你名下的所有大厦都拆了做巢。”秘书咆哮,“你破产了啊!”
司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