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澜城下了整宿雨,天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酒店的总统套房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室内一片昏暗,透不进半点光。
景倾醒来的时候浑身都疼,像是被拆卸重组,谈叙宴从背后抱住她,五指埋入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醒了。”
他嗓音低磁,带着一丝慵懒,少了些平时的淡漠。
“放手。”景倾没想到自己一开口,整个人的声音又沙又哑,喉咙疼得厉害。
“大清早又想跟我闹?”他没松,反而圈紧手臂将她禁锢在怀里,“昨晚的教训还没吃够吗?乖,听话,别闹了。”
谈叙宴吻了吻她的头发,“倾倾,我说过在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你犯得着跟宋希禾较劲?她不可能越过你在我心中的分量,而且我向你承诺过,最后我一定会娶你。”
“所以你想脚踏两只船是吗?”她忍着喉咙酸胀的痛,一字一句质问他。
“没有。”
“那你是打算和她断了关系?”
“我和她的事,你不要过问。”谈叙宴将她翻了个身面对自己,抬手,掌心抚上她的侧脸,“你只需要像以前一样继续乖乖待在我身边就行。”
“啪——”
景倾抬手甩了他一巴掌,眼睛通红,满含雾气,“谈叙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这些年,她都是阿宴阿宴的叫。
男人的舌尖微微抵了抵牙槽,脸上少有的温柔也褪去,他变得让人害怕,仿佛是外面那个雷厉风行、不择手段的谈先生。
他淡声道:“怎么,不能接受想分手?”
“是!我要分手!”
她铁了心的模样一点都不可爱,反而让人心里窝火,谈叙宴盯着她倔强的眼睛,他以前就说过景倾太过理想主义,很多事都想得很美好,也过于追求美好,他既喜欢又讨厌,因为她越美好,越理想,就意味着他们越不合适。
两人僵持着谁也没说话,气氛一度凝固,最后,谈叙宴什么话都没说,掀开薄被起身,捞起衬衣穿好。
他冷冷道:“除非我死,否则你这辈子别想离开我。”男人弯腰,虎口掐着她的下颔,警告她:“你不要试图挑衅我。”
景倾一听气得发抖,抓起旁边的枕头砸他,歇斯底里道:“你滚!”
她现在这样摆明很抵触讨厌他。
谈叙宴眸色一暗,冷着脸抽回手,“你现在的情绪不适合在外面抛头露面,待会我会通知从歆文,让她停掉你所有的工作。”
他转身就走,景倾被气哭,抄起枕头砸向他的后背,“谈叙宴,你太过分了!”
男人板着脸一句话没说,大步离开。
景倾抱膝坐在床上,两只手腕上有捆绑的痕迹,裸露的肌肤也留下吻痕和指印,她难受得哭泣,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走到今天的局面。
她哭得一抽一抽,眼睛红得像兔子,白净漂亮的脸蛋上挂着泪痕。
突然卧室里响起脚步声,景倾抬眼看去,发现谈叙宴折回来了,她三下五除二抹干眼泪,又抓起一个枕头砸向他。
“你还回来干什么?!”
谈叙宴接过枕头丢在旁边,冷着脸一句话都没说,从床尾绕过,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放在桌上的手串。
他握在手中,再次离开卧室。
…
谈叙宴说到做到,从歆文接到消息,立马停掉景倾所有的工作,至于赔付全由公司承担,她闹脾气不想回湘宫,谈叙宴就让保镖押她回去,景倾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湘宫作为一座巨大的私人庄园,里里外外都有保镖,景倾被押回去后,随时随地都被监视,她就像囚在牢笼里的犯人,抬头永远是这片熟悉的天空。
她性子倔,不肯顺着谈叙宴,闹着要分手,哭着说讨厌他,不想看见他,谈叙宴任她哭闹,自始至终都无动于衷,然后景倾开始绝食,甚至为了离开他不惜伤害自己,这让谈叙宴冷着脸想折断她的傲骨,让她乖乖听话。
湘宫终日笼罩着一层低气压,庄园里的佣人园丁保镖等大气不敢出一声,谈叙宴在外是出了名的阴狠且不择手段,要不然他也不会从不看好的私生子走到现在的谈家继承人。
景倾闹绝食,谈叙宴就让医生给她注射葡萄糖维系体能;她闹自杀,卧室里所有能自残的物品全部收拾得干干净净;不管她如何歇斯底里,谈叙宴从头到尾都冷着一张脸,而每到晚上他总是会折腾她,她越是排斥,他就越强势,景倾以前为了工作不想要孩子,谈叙宴依她会做好措施,但是现在他不会,他打算让景倾怀孕,怀他们的孩子。
两人的关系瞬间从顶峰跌落谷底。
景倾在湘宫这段时间,谈叙宴还让人把景家的人叫来,他风轻云淡点了几句,文心兰和景康就懂了,赔笑着发誓一定会劝好景倾,景澄这还是第一次来湘宫,她从小生活在北城,当然知道‘南有锦汀,北有湘宫’,只可惜这两座巨大的私人庄园都不是普通人能买得起的,她艳羡的看着这里,心里暗暗咒骂景倾不识好歹,什么都有了,还想闹什么?再说了男人哪有不花心的,拽好手上现有的一切才是最重要的,真不知道她有什么不知足的。
景倾在卧室里,身边跟着监视她的女佣,文心兰和景康进来,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大吃一惊,任谁见了眼前消瘦憔悴的人,都不会想到她是荧屏上那个风光无限美艳稠丽的大明星。
文心兰一点都不心疼,她只在乎如何利用景倾从谈叙宴手里舔点好处,于是伪善的笑道:“倾倾啊,听说你最近心情不太好,我和你爸爸还有你妹妹来看你了。”
景康也故作慈爱道:“小倾,你看看你现在把自己折腾得像什么样了?我们看了也心疼。”
景澄从踏进湘宫起就被震撼到,走进这偌大的房间,更是惊得合不拢嘴,这哪是什么私人庄园,简直就是公主住的水晶宫,景倾上辈子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才能有这样的好命。
她心里嫉恨不已,却不得不对她笑脸相迎,摆出担忧的姿态:“姐姐,你别这样,我心里难受。”
守在景倾身边的女佣退下,文心兰开始给她洗脑:“倾倾,这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你不能因为一次错误就抹杀全部的好,就拿谈先生来说,这些年来他对你怎么样,我和你爸爸都有目共睹,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我想你心里也清楚,再说了,你不是说很爱很爱他吗?难道你就真的舍得离开谈先生?”
景康也跟着给她洗脑,劝道:“你喜欢谈先生,谈先生也喜欢你,你们都在一起五年了,朝夕相处多年,那感情和缘分哪是说断就断的?听爸爸的话,不要再闹分手了,好好和谈先生过日子。”
…
景家的人劝了她一天,三人轮番上阵洗脑,等夕阳落山,谈叙宴才让他们回去,他走进卧室,屏退佣人,单膝蹲在景倾面前,指腹有一下没一下摩挲她的下颔。
“还想分手吗?”
景倾如一潭死水看着他。
“你有没有想过,离开我,没人保护你会是什么下场?”
娱乐圈有多脏,大家心知肚明,景倾沉默的看着他,谈叙宴也淡淡的盯着她,他的手指滑过她的脸颊,所过之处皆是一片微凉。
“你拿什么跟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斗?还是说,你宁愿离开我也要当那些人的玩物?”
“你觉得我现在跟笼子里的玩物有什么区别?”景倾微红眼眶,嗓音发哽。
她不过是想要一份真挚的感情而已,在这段交往里,她自认为做到忠诚,也用心经营,可他……
男人落在她颈后的五指咻地拢紧,脸色冷冽,“你拿我和那些人比?”
景倾抿唇不语。
谈叙宴怒极反笑:“好,很好,看来是我把你保护得太好,以至于你已经忘了外面的险恶,一门心思想要飞出去,既然你这么想看看外面什么样,那我就如你的愿。”
浮世绘是北城出了名的销金窟,来这的人非富即贵,顶楼今晚被人包了场,纸醉金迷的宴会充斥权色交易,活跃荧屏的明星在普通人眼中遥不可及,但在这些资本富绅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这局场子不似庄严肃穆的宴会,反倒一场权贵消遣的游戏,而一水露腿露沟的香艳靡靡更是将气氛推到高涨。
长椭形的扑克桌占据全场正中央,墨绿的桌面是丝绒材质,穿着火辣性感的荷官朝桌上的每位主儿发牌,绕桌而坐的男人们左拥右抱,身边围着漂亮美艳的妞。
蒋岐没看牌,也不在意好坏,“不是说叙宴要来么,怎么还没来?”
周栎丢出所有筹码,“□□。”听到狐朋狗友的话,他又道:“人现在是谈家继承人,日理万机,你以为像我们这些混吃等死的二世祖?”
“这话说得怎么就那么不得劲呢?”崔杭捏了把怀里的女人,嗤笑:“咱哥几个怎么说也是堂堂正正的出身,可不是什么私生子,犯不着争名逐利斗来斗去,可不就清闲咯。”
“崔杭!”蒋岐微微皱眉。
男人不屑一笑,吃下妞喂的葡萄,丢了牌,傲然道:“光赌钱也太没劲了,不玩了。”他浪荡一笑,调情似的捏了捏身边的妞,十足的二世祖派头:“还是女人好玩。”
“崔少。”女人笑着扭了扭腰,依偎在他怀里。
“几位少爷,谈先生来了。”门侍率先一步走到扑克桌前,恭恭敬敬道。
崔杭哼了声,没搭理,蒋岐和周栎推开身边的女人,扭头望向大门,谈叙宴确实来了,白衬衣黑西裤,皮鞋锃亮,矜贵冷漠,身边还带了位非常漂亮的女伴,在场不仅他们三位阔少,还有其他二世祖,纵情声色的地儿少不了男人和女人,更少不了纸醉金迷。
蒋岐走过去,看了眼景倾,一时没认出来,“叙宴,你身边这位是?”
谈叙宴的手揽着她的腰肢,闻言,掌心轻轻推了把,眸色与音色皆是淡淡:“愣着做什么,不介绍一下自己?”
她脸色不太好,“景倾。”
闻言,在场不少人都有点意外,她不说,他们还真没认出来,试问谁能想到荧屏上跟仙女似的一个人,私底下竟这般妖媚勾魂。
她脸上画着稠丽的妆容,一水抹胸鱼尾裙性感妩媚,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的薄肩,脖颈修长宛若天鹅,裙子非常显身侧,勾勒出她纤细的杨柳腰,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妖精气息,看得人喉咙发痒。
蒋岐可不敢多看,“叙宴,你怎么把人带到这种地方来了?”
这是什么地儿?销金窟,他们带在身边的女人,那是可以当做物件随意交换的。
“蒋岐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这种地方怎么了?”崔杭笑着,推开怀里的女人,侧身,手臂搭在椅背上,支着脸打量景倾,眼里闪着兴趣,“景小姐看着比电视上还要漂亮。”
平日里谈叙宴把人藏得紧,他们圈里就算垂涎景倾的美色,想把人弄来玩也没辙,真是可惜这么个尤物。
景倾不喜欢崔杭的目光,充斥着肮脏龌龊的思想和欲望,她甚至不喜欢这种权色交易的场合,让她不由得想起三年前,那时她才二十岁,正逢入娱乐圈第二年,当时她并不出名,剧组的制片人带她参加电影投资方们组的局,那是她第一次直面权色交易,就像一件供人挑选的商品。
也不知道是这的气氛令她作呕,还是那些明目张胆的视线,她浑身不舒服,脸色微微发白,崔杭依旧盯着她,越看越心痒,心里骂了句骚货。
谈叙宴漫不经心把玩手持,轻描淡写的望过去,崔杭不小心和他对上,后者似笑非笑,像蛰伏在潮湿地里的毒蛇吐着猩红的信子,让人背脊发凉。
崔杭不由得心一抖,意识到自己竟然被吓住,顿时沉下脸,他皮笑肉不笑道:“谈少要不要来玩几局牌?”
“玩什么?”
“港式五张。”崔杭扫了眼景倾,意味深长的笑道:“钱这种东西大家都不缺,要不我们来玩点刺激的,以身边的女人为筹码怎么样,嗯,五局三胜?”
蒋岐明白他想干什么,警告道:“崔杭。”
“蒋少要是不想玩,我可不强求。”真他妈怂货,有什么不敢?他谈叙宴敢把人带到浮世绘,就压根儿没把人放在心上,不要的玩意儿好歹也让他尝尝滋味。
谈叙宴坐下,纯黑剔透的手持戴在他手上,男人的手腕搭在扑克桌边缘,青筋血管藏于冷白皮下,五指修长,轻轻敲着丝绒桌面。
他轻笑一声,朝性感火辣的荷官抬手示意发牌。
景倾坐在他身边,看到他的动作,顿时眼前一阵晕眩,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恼涌上头,让她眼前发黑。
他……他怎么敢,他到底把她当什么了!
“谈少今晚的手气似乎一般。”崔杭翻出黑桃K明牌。
轮到谈叙宴这边,荷官发牌,他漫不经心掀开,红桃Q落于面前。
第一把,崔杭掀开最后一张底牌,“黑桃同花顺,你输了。”
谈叙宴自始至终很平静,仿佛不在意输赢。
穿着兔女郎制服的女人踩着高跟鞋,手举托盘为谈叙宴和景倾献上美酒,香槟高脚杯里是芳醇的美酒,灯光下散发着莹莹光泽。
第二局,谈叙宴的牌运似乎依旧不行,已明的三张牌都被崔杭的压了一头。
崔杭志得意满,“谈少可得小心了,你要是输了,景小姐可就是我的女人了。”
谈叙宴慵懒地靠着椅背,腕上的手持已经落入手中,他漫不经心把玩,淡笑:“才第二把就这么自信?”
景倾被这压抑的氛围逼得受不了,下意识捏着杯脚,心不在焉抿了点酒,Campari闻着芳醇,入口却带着苦涩,像爆开的苦瓜汁弥漫整个口腔,直击味蕾和头颅。
她胃里一阵翻涌,想吐。
景倾这辈子最讨厌苦的东西,更是打心底厌恶。
第二把结束,谈叙宴又输了,景倾受不了那苦涩的滋味,仓皇离开大厅前去洗手间。
她吐得昏天黑地,眼前阵阵发昏,整个人踉踉跄跄,连站都站不稳,景倾扶着墙,虚脱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这段时间跟谈叙宴闹,她过得并不好,肠胃本就脆弱,经这一折腾更是痉挛般的疼。
她狼狈的笑了笑,整理仪容,重新回到那个纸醉金迷的地方,回去的时候,景倾路过一道外门,玻璃门并未关严实,里面传来几道声音。
“想不到曾经风光无限的景倾,现在也沦落到被人拿来当赌注,真令人唏嘘。”
“在咱这圈子本就是屡见不鲜的事,没什么好稀奇的。”
“啧,话也不能这么说,人家好歹也是去年的金鹰视后,而且我听说今年七月白玉兰奖最佳女主角还是她。”
“不过是靠谈总捧起来的废物花瓶,谁信啊。”
作者有话要说:宝子们中秋节快乐~本章留言发小红包,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