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降临,盏盏路灯在同一时间亮起,瞬间点亮整座繁华富丽的城市。司机将车子开到景家门前,景家夫妇得到他要来的消息,早就做好准备,谈叙宴从车里下来,西装挺阔,身形高大挺拔,他手里拿着那串手持,漫不经心拨动,景澄从里面出来,看到他,赶紧理了理头发,又扯了扯裙子,欢快的朝他跑去。
“姐夫!”
当着她爸妈还有景倾的面,景澄喊的是谈先生,喊他姐夫还是上次跟朋友在外面聚会,遇到点麻烦,她情急之下喊了谈叙宴姐夫,那时他淡淡的看向她,眼神是一如既往地深邃平静,却难得问她怎么了,她说了麻烦后,他便让身边随行的人去处理,那件事不仅让她在一群朋友面前长脸,还让她揣摩到一点不可言说的东西,尽管她很讨厌嫉妒景倾,却不得不承认,景倾现在的命比她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景家夫妇没有出来,却让一个成年没多久的小姑娘出来,打的什么算盘可想而知。
谈叙宴淡淡道:“你姐姐呢?”
“姐姐在屋里休息。”景澄仗着那件事自觉和他很熟,像小麻雀似的黏在他身旁叽叽喳喳道:“姐夫,我上次成人礼,你怎么没来呀?我还以为你会来呢。”
“那天你姐姐不舒服。”
“哦。”她似乎有些难过,不过瞬间又恢复,欢快道:“姐夫,你有没有给我备成人礼呀?”
景澄双手背在身后,蹦蹦跳跳在他面前,倒退着走,笑得正符烂漫天真,看起来非常活泼开朗。
谈叙宴生了双薄情眼,看人时总是深邃难懂,仿佛没有感情,可当他专注的看着一个人,又会让人产生误会,误以为他是一个很深情的人。
他漫不经心地把玩手持,问她:“你想要什么?”
景澄到底年纪轻,很多情绪根本藏不住,她眼睛一亮,面上一喜,乍然间开心让她的眉目更加鲜活,倒有那么两三分像曾经的景倾。
她歪着脑袋,眨眨眼笑道:“什么礼物都可以吗?”
谈叙宴没有直接答应,让她先说。
“我要你的这个!”
景澄指着他手中纯黑的手持,二十二颗黑曜剔透的珠子串成一串,每颗珠子上都有繁复的纹路,精细得堪比一件高级艺术品,虽然这条手持与她的风格不搭,她拿着可能也会不伦不类,但她没忘记网上的传言。
有人说这串手持是谈叙宴去年从一位高人那里重金求来的,具体为何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因为亏心事做多了,招了邪祟,拿着辟邪,也有人说他一个私生子走到如今的地位,比别人更想得神灵庇佑,还有人说纯粹就是装饰,说不定是有钱没处花,买来玩的,毕竟有钱人的想法谁知道呢。
只不过一串手持而已,对谈叙宴而言并不算什么,景澄势在必得,甚至已经想好拿到手持后该如何像她的朋友们炫耀。
她嘴角上扬,却没注意谈叙宴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冷了几个度,他轻轻拨动手持上的珠子,一颗碰撞一颗,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谈叙宴声线低磁:“景家现在的胃口被我养得越来越大了。”
一声一声如重锤砸在景澄心里,她还没来得及回味这句话,就听见身后传来她父亲的呵斥:“澄澄,你怎么跟谈先生说话呢?!还不快向谈先生道歉!”
景澄吓一跳,看到向来宠她的父亲阴沉着脸,就连文心兰也暗暗警告她。
她终于意识到她犯了什么错,连忙向谈叙宴道歉。
…
景倾在屋里调整状态,吃了药控制情绪,等彻底平静下来又补了淡妆,镜中的女人精致漂亮,仿佛装上盔甲,看不出任何伤心难过。
她从楼上下来,文心兰一改先前傲慢刻薄的态度,对她很是亲热:“倾倾,你下来了,正巧可以开饭了。”
景倾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谈叙宴,顿时明了。
刚刚知道那种事,她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态面对谈叙宴,面对这个她付出整个青春的男人,先前在卧室,她大哭了一场,脑子里想了很多,最后却可笑的想,得亏在湘宫养伤的时候被限制上网,不然要她亲眼看见热搜上的内容,指不定得崩溃成什么样,或许比从别人口中听到更加绝望,毕竟她是真的真的没有做好准备。
谈叙宴冲她招手,示意她坐到身边来,景倾抿着唇,乖乖坐过去,男人淡淡的打量她,像国王审视自己的疆土,看得景倾不免有些紧张,说真的最近这两年,有时她觉得谈叙宴越来越可怕,他的眼里鲜少有当年的温情,让她感到陌生,可他还是那个他,还是谈叙宴,还是他的阿宴,还是那个陪她长大的人。
“……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景倾率先打破沉默。
谈叙宴收回视线,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眼尾,却是什么都没说。
吃晚宴的时候,景倾发现桌上的氛围有些奇怪,依照文心兰和景康的脾性,谈叙宴现在就坐在这,他俩绝对会使出浑身解数从他手中讨好处,反正就是攀高枝儿怕马屁,谄媚得很,今晚倒是有点古怪,不过景倾并没有深入细想,她现在的感情都一团糟,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面对,哪还有心情去管别人怎么样,再说了她凭什么替文心兰和景康着想,她是得了抑郁症,不是脑子被夹了。
文心兰悄悄冲景康使眼色,桌下的脚轻轻踢了踢他,景康用餐纸擦了擦嘴,斟酌了会,这才大着胆子开口:“谈先生。”
谈叙宴淡淡看过去。
景康心一横,忐忑问:“谈先生和我们倾倾已经交往快五年了吧,不知道有没有结婚的打算?”
他紧张地看着谈叙宴,不肯错过一丝一毫的神情,迫切希望从他眼里得到一点好的讯息,然而,谈叙宴是什么样的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他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稳,纵使景康比他年长这么多岁数,也难以从他身上看出半点想要的结果。
谈叙宴淡漠得让人猜不透,不仅景家夫妇心里急了,就连景倾心里也乱糟糟的想,他会怎么说?是直接略过这个话题?还是随意找一个理由搪塞过去?
她一股脑冒出这些负面的想法,有那么一瞬连她自己都愣住了。她为什么会这么想?曾经的她多么希望能和谈叙宴在一起,从年少走到白首,从初恋到婚姻,她做梦都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做梦都想成为谈叙宴的妻子,然而现在,此时此刻,她脑海里率先冒出来的却是对这段感情最消极的想法,连她都开始怀疑和动摇了……
景倾有些心不在焉,谈叙宴嗓音平静:“我和倾倾还年轻,结婚的事不着急。”
景康和文心兰对视一眼,眼底有些凝重,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讯号,意味着谈叙宴很大程度上并不会娶景倾,女朋友的名头再好,始终比不上谈夫人的分量重。
夫妻俩心里揣着事,干笑着岔过这个话题,景倾原本就心不在焉,这会听到谈叙宴的回答,更是一颗心坠入谷底,一丝丝幽寒从心底窜出,顺着血液流转于四肢百骸,浑身有着陌生的寒意,让本就产生裂痕的心更加千疮百孔。
这顿饭后半段吃得很安静,仿佛各有心事,结束后谈叙宴也没有多待,而是带着景倾回去,路上,景倾坐在后座,脑袋靠着车窗那边,闭着眼很疲惫,总之一句话都没说。
谈叙宴看向她,景倾大半边身子浸在晦暗的光影里,像是被一团雾气笼罩,“今天为什么哭?”
平静的嗓音没有起伏,是惯有的淡漠。
景倾并没有睡,她只是闭着眼,闷在自己的世界里,谈叙宴的声音将她回来,她依旧是那副姿势,声音也死气沉沉:“没哭。”
“倾倾的语气,听着似乎对我有怨。”男人轻笑微叹,长臂一捞,勾着景倾纤细的腰肢把人扯进怀里,他圈着她,拿着手持的手捏着她的下颔,微抬,垂眸对上她已经睁开的眼睛。
“生气了?”他的语气少了冷漠,多了温柔。
“没有。”
“口是心非的小骗子。”谈叙宴轻侃她,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又道:“今晚跟景康说的话,你怎么还当真了?”说到这,他又有些感慨,笑她:“我的倾倾怎么就这么容易胡思乱想,嗯?”
景倾没说话,因为她此时此刻不太懂他。
不,或许说,最近这些年,她一直都没懂他。
谈叙宴搂着她,掌心抚过景倾的头发,“无人可以取代倾倾在我心中的分量,因为最后我一定会娶你。”
“最后是什么时候?”
“怎么?现在就想了?”他没有直接回答,顾左而言他,微微一笑道:“比起目前结婚,我更想倾倾怀一个孩子,我们的孩子。”
未婚先孕对公众人物,尤其是她这种女明星而言并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景倾问:“有了孩子之后呢?”
谈叙宴淡笑,屈指,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那便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闻言,景倾并没有多高兴。
他为什么不能直白地告诉她?这到底有什么难的?她在娱乐圈这个名利场沉浮了四年,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这个圈子把感情和婚姻看得并不重要,甚至是可以拿来交换资源的筹码,但对她来说,刻骨铭心的感情和幸福美满的婚姻是很神圣的东西,不应该被污染。
景倾现在越想越心寒,甚至有着说不出的疲惫,今天对她来说真是不幸又糟糕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中午十二点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