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敬佳没注意到李逢值的神色不对，拿碗碟将早点放进去，招呼他过去一起吃。
李逢值挪开凳子坐下，扫了眼她放在桌上的合同，眼神一黯。
户主那一栏写的是果然是祖燕的父亲祖双江的名字，他刚之所以确定，是因为祖家父子前些天在户主群里提过，这一片区，只有他两家打算出租房子。
程敬佳咬了口包子，纤白葱长的手指把合同翻了个面，接着看。
李逢值食不知味，随便吃了点便放下了筷子，神色复杂的盯着程敬佳，目光沉甸甸，心里拾掇了了一番要说的话，几欲开口。
他怎么说？
他家邻居不是好东西，昨儿晚上与你起过冲突不提，楼道里的垃圾都是他家扔的，物业几次沟通无效，你要是租进去，凶多吉少。
会不会太夸张了？
李逢值脸上变幻莫测，程敬佳心里乐开了花。
他好纯。
特对她胃口。
要是跟孟迎晨没关系就更对了。
她很有耐心，做出一门心思在合同上的神情，等李逢值主动开口。
主动说出要把房子租给她。
她不会再主动问他。
因为他拒绝过了。
好马不吃回头草，程敬佳不是好马，没什么原则，但还是有自尊的。
“层层姐。”
少年声色干净，撇去那一张凶相脸，很容易引起误会，觉得他好欺负。
程敬佳眼眸一亮，又立马克制住，语气平淡的问他:“嗯，怎么了？”
李逢值低笑一声，偏冷厉的面部曲线因这动作，锋利度减了不少，看着温和又乖巧。
“你租对面我没意见，只是一会估计得给程敬清打个电话。”
少年的语气正经，手从裤兜里慢条斯理的摸出了——老年机。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程敬佳:……
他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偏偏她就吃这套。
程敬佳把自己面前的早点推到他那边，激将法:“幼不幼稚，高中生还喜欢打小报告。”
李逢值不接招，姿态云淡风轻，语调揶揄:“喜欢打小报告和我是不是高中生没关系，只要层层姐胡搞，我七老八十也会打你打小报告。”
人至贱则无敌。
程敬佳甘拜下风。
“电话别打了，没打算签合同。”
她在租房中介那得知这片区还有一家要出租房子的消息，刚好是李逢值家对门的邻居，去看了才知道原来是昨儿晚上那个醉汉的家，简直不要太巧，程敬佳只好找借口说考虑考虑，带着合同去买了早点回来。
李逢值听她这么说稍稍放心下来，拐弯抹角的试探她:“非搬出来住不可？一定要在这个小区吗？这儿又不是只有他家有意出租房子。”
语气听着有点别扭，但暗示性却很强。
只差说你快问我啊，快问我啊，我租给你。
程敬佳“哦”了声，眉眼带笑，故意逗他:“还有谁啊？这儿的确只有他家可以考虑了，我来问过你，你不是说不租给女孩子嘛？”
她循循善诱，笑得像只狐狸。
李逢值算是看出来了，她就是在这等他跳坑呢。
他故作为难，一本正经的否定自己以前的决定，言之凿凿:“我那时候胡诌的，家那边的学校催我缴学费了，我得赶紧把房子租出去，抓紧时间回去上课了。”
李逢值狗狗眼亮晶晶跟镶钻似的，一眼不眨的盯着她，音色很沉，有意勾引:“层层姐，租我家吧！我不会带孟迎晨回来过夜的。”
程敬佳瞧见他耳朵根都红了，冷哼一声，应承下来:“行吧，就勉为其难租你家了。你放心，我也不会带男朋友或者暧昧对象回来过夜。”
李逢值:……
她真是寸土不让。
口头便宜，他也占不到好。
等程敬佳慢吞吞的吃完早点，李逢值进房间拿出奶奶早已签好字的合同递与程敬佳，“你先看看，如果没问题就签。”
程敬佳先粗略浏览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后握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一式两份。
李逢值把他的那份收起来，认认真真的坐在她对面，将事情交代清楚:“我会把日常要用的东西搬走，不会住在这里。”
一个女的和一个男的住一起，对女孩子名声影响不好，哪怕他还没成年。
他本来是打算租给男生的，他自己可以在这住，而且脾气硬，也不会受对门欺负。
程敬佳:“嗯。”
她早有预料，像他这种好学生，做事主打的是分寸感，既然拒绝过她一次，原则上就已经不可能妥协的，但李逢值服软了，在她的小计谋下。
所以，他后面说的她都能接受。
只要她想，只要她乐意。
他的底线会越来越低。
李逢值话语顿住，沉默半晌，犹豫的不好意思的请求:“我高考前几个月得回家住，考点安排在市里，住酒店太贵，然后我偶尔来这办事也会回来住，你没意见吧？如果有，我到时候再想想办法。”
程敬佳自然没意见。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吃完早饭后她请了人替她去宿舍搬东西，懒得回去，省的又起矛盾，结果晌午的时候工作人员给她打电话说她东西被砸的没剩多少了。
程敬佳蹙眉:“你们先在哪里等着，我马上过去。”
她打了的过去学校，途中车水马龙，司机不耐的拨弄着方向盘，她也无聊在后座玩手机。
点开备忘录。
是她前几天写下的近期目标。
租房子。
还有。
李逢值。
她在租房子后面打上已完成。
指尖触在李逢值三个字上，稍稍沉思，打上了“正在进行”。
正打算刷会视频解闷，她的舞蹈专业课老师给她发了消息。
蔡老师:敬佳同学，我来和你核对一下信息，你报了那个创新娱乐公司主办的舞蹈比赛对吗？刚刚收到上面通知，我们学校报名的团队赛以及个人赛成员，明天出发去正德县参加一个月的培训。
还给她发了一个文件，让她确认信息。
程敬佳仔细检查后回复:麻烦老师了，我的信息没问题，我还有一个疑问，就是明天大家是要租车一起去还是分开到那里再汇合？
那边估计在忙，她等了一会没收到回复。
碰巧车流量松了些，她坐的车总算开始动弹。
想了想还是在备忘录打下目标三——舞蹈培训一个月。
然后把目标二李逢值后面刚刚打上去的正在进行删掉，打了俩字“暂停”。
见不到面不提，李逢值个山顶洞人用个老年机，隔远了想聊天增进一下感情都没途径，总不能天天打电话吧？
而且，她严重怀疑就算她不嫌麻烦天天给他打，他嘴上不说，估计要默默打好几份工。
就像他看到她第一次去他家那被楼道口的垃圾臭味熏吐了后，昨天晚上她去，他也是先回去收拾了楼道垃圾。
程敬佳思索一番，给段开仰发去消息。
段黑皮狗:你车厂里招的那几个农村小伙，一个月给他们多少钱？
算了，以你这铁公鸡一毛不拔的个性，估计给不了多少。
段黑皮狗回复她:程敬佳，你有病吧？闲的蛋疼是不是，老子正上课打着排位赛呢，有屁快放，我没时间搭理你。
程敬佳挑眉，接着说:得得得，段太子爷最不差钱了，帮我个忙行不行？小事。
段黑皮狗:你什么时候学会说人话了，看来这大学没白上嘛，别跟我来这套，直说。
程敬佳笑笑:你给那几个里面最帅，做事最乖那个多发点工资，起码让人买个智能机使使，实在不行我这边账上再汇你。
段黑皮狗不回复了，聊天界面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你怎么这么抠啊？？
就在程敬佳忍不住想发另一条消息过去时，那边回复了。
段黑皮狗:你说李逢值？
程敬佳把聊天框里刚打好的消息删掉，回复:嗯嗯，是他。
没忍住又发了条过去:你手机键盘坏了？半天编辑了这么几个字。
聊天界面再次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然后半天没发消息过来。
程敬佳心里略诧异。
这不像段开仰的风格啊，就这么让他为难？
又隔了很久，段黑皮狗回复:未成年？程敬佳，你禽兽吧？？我劝你不要招惹他，你不是人对手，到时候吃亏别跟我哭。
程敬佳觉得他在危言耸听。
不对，是明晃晃的造谣。
人多乖啊。
于是自信回复:你甭管，就说答不答应。
段黑皮狗:得，服了祖宗，钱你不用转给我，你后悔别找上我就行。
程敬佳满意了，吹捧他: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段太子爷牛掰。
段太子爷威武。
段黑皮狗:我特么谢谢你。
那边不放心的又劝了句:程敬佳，你别不信，以后有你哭的，别说我没提醒你。
程敬佳油盐不进，据她对段狗的了解，如果她说自己道德观廉价的话，那段开仰就没道德这东西。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嘴里没一句实话。
路上一直堵车，程敬佳离到学校估计还要半小时左右。
给她取东西的搬运工，见她迟迟未到，先给她拍了一个现场视频。
画面一片狼藉。
她昂贵的水乳还有各种化妆用品碎了一地，床单被褥丢在中间，湿漉漉的，上面裹着同样湿透的教科书。
程敬佳深吸一口气，反手给自己在警察局任职的表哥打去了电话。
她心里粗略估算物品价格，等电话甫一接通， “表哥，恶意损坏他人物品，物品价值高达五万块钱左右，报警的话应该拘留几天？”
语调阴冷，玩味。